陌上花开(清穿)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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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清)
作者:芷庄
第一章梦回
一片失了魂魄的叶子缓缓飘落窗边,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拈了起来。
“小姐,老爷要您过去。”一个穿着淡绿色旗装的圆脸女子小心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梦。
素手一顿,随即放开了那片叶子。
“嗯,我知道了。”一身素白的女子站了起来,走到镜前坐下,让身边的人细细打理着头发。
镜中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熟悉而又不熟悉。纤纤似柳叶的眉,清澈如山泉的眸,小巧若樱桃的嘴,还有那雅如雪莲的气质,足以让些许少年郎一见倾心。只是面容苍白,目光含忧,像雨后的桃花,失了生气。
“小姐,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老爷也是为了您好。”丫鬟合玉在身后轻轻地说,如缎的青丝在她手中飞舞,绾成紧致的发髻。
她低头看看腕上厚厚的绷带,丝丝疼痛仍不住袭来。这是这位小姐的成功自杀得来的,而她,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
是啊,她本在家中午睡,可一醒来,就已到了这古色古香的府中,到了这满人一统天下的清朝。
康熙四十二年,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而这个身子的主人,雅拉尔塔?涟汐,今年十五岁,镶黄旗,祖上是武人出身,随太祖太宗征战沙场,浴血奋战,其后代则享受荣华富贵。母亲白氏早逝,为偏房。家中还有一兄一姊。涟汐自小在家中便不受重视,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也只是吩咐合玉看紧点,别无多举。她有点怜惜这小姐,一个没有母亲没有地位的孩子,吃了多少苦呢?
这容貌和她原来的十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了些,名字也是一样。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前世?要自己来做些什么吗?
目光一移,腕上一串碧绿佛珠煞是醒目。这是唯一一件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涟汐轻轻抚摸着,脑中闪过许多思绪。
这是在一家小店里买的,一家从不会被人注意的小店,而她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串让自己有种奇怪的熟悉感的手琏。
难道是你带我来的?为什么呢?
“小姐,好了。”合玉放下梳子,对着镜子端详着。小姐变了,从前像雏菊一般天真浪漫,现在却如水仙一样清雅动人,真的是自杀的刺激太大了吗?
收回思绪,涟汐起身向正堂走去。这即日她已弄清了周围的基本情况。虽然费了些工夫,但也不至于让自己穿帮。这小姐是因为不愿成为被选秀女而与父亲大吵,未得结果而自杀。涟汐醒来时,腕上的伤痕还在渗血,如今已好很多了。
进宫?或许比在这里好。涟汐抬首看向天空,火红的夕阳有种炽艳的迷人。
“汐儿给阿玛额娘请安。”涟汐弯腰请安。这难不倒她,一看便会。花盆底也不是问题,学过舞蹈的她是不会被一双稍有不同的高跟鞋绊倒的。
“汐儿,这选秀的事……”“阿玛”一脸威严,而“额娘”在一旁得意的笑着。
“我答应进宫。”涟汐打断了这个所谓的父亲的话。亲额娘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美丽女子,而且早已香销玉陨。自己这个麻烦,早些送走不是更好?
“汐儿,额娘舍不得你啊,你要好好保重啊。”化着精致的妆的“额娘”假惺惺地说。涟汐浑身一颤,胸口有些恶心。
“阿玛额娘不用担心,汐儿会照顾好自己,光宗耀祖的。”
涟汐默默受着面前两人装模作样地关心,思绪早已飘向迷茫的未来。
进宫,会有怎样的事等着她?是劫?还是缘?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该如何保护自己?该如何辨清方向?历史的长河如此波涛汹涌,她真的能做一个旁观者吗?雅拉尔塔?涟汐,会有怎样的人生?
马车稳稳地停在行宫门口,合玉掀开帘子,扶涟汐下了车。
“小姐,你一定要保重啊。”合玉哽咽着,抓着涟汐的手不愿放开。
“合玉,我已禀明阿玛准许你出府,你拿着这些银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合玉大概是府中唯一真心对她的人了,想到这里,涟汐不由有些不舍,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
“小姐……”合玉的眼泪已滴了下来。涟汐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她。
“汐儿!”车夫一把解下了斗篷,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他目光灼灼,直直盯着涟汐,仿佛要把她刻在心里。
“顾少爷!”涟汐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合玉已喊出了声。
顾少爷?涟汐心中一动,莫非就是这位涟汐小姐的心上人?
“汐儿,你不能进宫,你跟我走!”这男子上前拉住了涟汐的手,想再把她拉回马车上。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涟汐用劲挣脱了。跟他走不仅会连累到府中所有的人,而是是否是件好事也无法确定。
“你走吧,请你忘了我。”涟汐咬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男子一怔,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手无力地滑落下去,在身侧轻颤着。涟汐不忍再看,转身走进了行宫。
“汐儿!汐儿!”男子悲痛地大喊着,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为他而死却不能随他远走高飞呢?
涟汐脚下一顿,心中一阵抽搐,你的她早已香消玉殒,你喊的,只是一个不知自己是谁的迷茫者。可是,涟汐,你还是伤害了人啊。
不俗的容貌,再加上一学就会的聪慧,涟汐自然成为众秀女们的眼中钉。但她气质清冷,再加上家世不低,秀女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涟汐搅搅面前的饭菜,果然有加料。看着那些恶心的虫子,她有些想笑。这些人,居然用这么俗的招,若她真的有什么念想,那些人做什么都没用。
“姐姐。”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涟汐起身去开了门,一个体形瘦小皮肤黝黑的女孩走了进来。
“兰儿,有事吗?”涟汐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眸子已温暖起来。石佳氏?兰琳,众秀女中唯一不排斥反而接近涟汐的人,小涟汐数月,一直姐姐长姐姐短的,经常往这儿跑。
“姐姐,我给你拿吃的来了。”兰琳拿出食盒,涟汐忙把那些恶心的东西仍到一边,怕兰琳看到了会怕。
从到这儿起,就不断的有事,不是今儿衣服不见了,就是明儿饭菜里多了点东西。涟汐也不恼,从不放心上,随她们去。
“姐姐,你就这么让她们欺负啊。”兰琳一脸不满,仿佛被欺负的是她。
“这真的不值得在乎。静,在心里。”涟汐转头看看一脸不解的兰琳,轻轻拍拍她的脑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正式选秀那天,涟汐突然病倒了,上吐下泻的,大太监请来了太医,只说是或许食了不干净的东西,修养几天就好了。涟汐躺在床上歇着,浑身无力。这恐怕也是那些秀女的杰作,让自己无法参加选秀,自然就不会有威胁了。
日已偏西,外面一阵嘈杂,秀女们都回来了。自己连去都没去,也从未上下打点过,只怕没什么好职位。涟汐反而觉得轻松了,她所求的便是平凡默默,无争无忧,最好毫无波澜的过了这宫中的十年,然后就可以去寻找自己的世界了。
“姐姐!”一个熟悉的身影扑了进来。“姐姐怎么了啊?好些了吗”
“没事,你不用担心。”涟汐直起身子,示意兰琳坐下。
“今儿有两个秀女成了贵人,其他的大多数被娘娘们要去了,我是在德妃娘娘那。而姐姐你……”兰琳顿了顿,“姐姐是御花园打理花草的宫女。”
看着兰琳一脸的不甘心,涟汐淡淡地笑了,没有说话。这样最好了,可以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什么也不用担心,而且工作也并不会太累,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姐姐,凭你的气质和容貌,怎么可能不如那些女人呢?”兰琳气呼呼的,好像要去御花园的是她。
“这样真的很好。”语气平淡依旧,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兰琳眉头轻蹙,满目疑惑。为什么姐姐总是很平静很超然,仿佛是看透了世间的一切。那份骨子里的脱俗,让人有些不相信,面前的女子,只有十五岁。
交上了代表自己身份的牌子,涟汐被小太监领到管事姑姑面前。
“涟汐?”面前模样一般但一看便知是老成圆滑的女子冷冷念出了牌上的名字。
“是,涟汐给雪吟姑姑请安。”涟汐福福身子。
“好标致的姑娘。”雪吟半眯着小眼盯着涟汐看了一阵,“从明儿起你就在御花园做事了,规矩的话,会有人教你的,可得认真机灵点。”
“是。”涟汐福福身子退了出去,身形优雅且无可挑剔。
“涟汐,你不会一直在这的。”雪吟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一丝痛楚,还有一丝无奈。
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章初逢
天还未亮,涟汐就起床了。穿上宫装,再让同屋的暖竹帮着梳好了头,然后就去御花园开始自己的工作。进宫一个多月了,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幸好工作不算太累,倒也乐得清闲。
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寻来的瓷瓶,想趁这机会收集点露水来泡茶,学古人品品雅味,也好排遣下寂寞。
到御花园时,天刚朦亮,阿哥们已开始上早课了。涟汐走到指定的范围蹲下,开始拔周围的杂草,再用小剪子修剪花木。花开得正好,花瓣上晶莹的露珠闪着清亮的光。干完手头的活儿,涟汐拿起瓷瓶,开始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给了领头太监一点银子,他立刻答应涟汐可以在这多待一会,不用一同回去。早上没什么人会来这里,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涟汐一朵一朵地采着,有点担心这些露珠很快会消失在阳光下,于是加快了步子,想趁着这好机会多采集点。
一不小心,涟汐踩到了一颗突出地面的小石头,脚下一崴,整个人向前扑去。正当她暗叹到要摔到在地时,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压压猛然急促的心跳,涟汐忙站起身看向眼前的人,一个如玉石般温润雅致的年轻男人,正微笑着看着她,如春风一般温暖和煦。
涟汐微顿了一下,附下身子。“给八阿哥请安。”高贵的服饰,不凡的气质,平易的笑容,面前这位应该就是有名的八贤王八阿哥胤禩。
“起来吧。”八阿哥声音轻柔,却不带一丝女气,说不出的好听。
“八哥,你在这干什么?”一个清朗却有些孩子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涟汐转过身子,“给几位爷请安。”
“我随便走走。”几个阿哥走了过来,互相请安。站在一旁的涟汐已弄明白眼前的几位是谁了。
刚才问话的是十四阿哥,穿着宝蓝色的袍子,眉宇间还有些稚气。旁边站着妩媚胜女子的九阿哥,浓眉大眼的十阿哥,略带羞涩的十二阿哥,爽朗俊逸的十三阿哥,还有,面无表情的四阿哥。
涟汐看着面前个个不凡的男子,这些本是兄弟却会反目成仇的人,心中突然涌起丝丝悲伤。是什么造成了这些?历史无法改变,而历史里的痛或许只有身在历史中的人才会知道。
涟汐淡淡地告退,纤弱的背影在微凉的晨风中透出一丝孤独,一丝寂寞,还有一丝无法理解的东西,像是一种深植于心的悲伤,又像是一种独身与外的超然。
八阿哥笑容不减,边向外走去边和十四讨论早课的事,四阿哥毫无感情的双眸掠过离去的背影,嘴角一丝冷笑若有若无。
“涟汐,今儿竹清病了,你替她做几天吧。”雪吟吩咐到,涟汐低低地应了。
晚上,凉风满怀,星辰散布夜空,庄严的宫殿在黑暗中有种沉醉的感觉。而涟汐却不能欣赏,必需在规定的时间内清扫御花园的一角。毕竟一直是深闺的小姐,涟汐做了一会就累了。看看四周,已差不多干净了。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好美的夜空,比现代的更加迷人。没有璀璨灯火的夺目,没有层层叠叠的污染,星星格外明亮,一闪一闪似乎是在述说千百年来的秘密。
静静看着漆黑的夜空,一滴泪悄悄从眼角划落。她好想家,好想好想。
“喂,你怎么了?”一个毫不客气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涟汐一惊,立刻擦干了泪水,站起来福福身子。“给十四阿哥请安。”
“起来吧。”涟汐直起身子,十四看到了她的面容,微微一怔,脸上有些红。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就教训他!”十四极其认真,打定主意要帮面前这个柔弱的小宫女。
“奴婢没事,奴婢告退。”涟汐不想和他拖下去,想赶快离开。
“不准走。”十四打断了涟汐的告退。面前这个女孩像夜间偷溜下凡的小仙子,漂亮灵动,雅致动人,特别是那双如山泉般清澈的眸子,竟比夜空的星星还耀眼。十四突然很想和她说说话,不论什么,说说就好。
“我很无聊,你过来陪我聊天。”十四一屁股坐在涟汐刚才的位置上,招呼涟汐一同坐下。
涟汐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十四身边坐下。“爷想聊些什么?”
“你为什么哭?”
“奴婢想家了。”涟汐忍住心中的难受,怕泪水再一次落下。
“想家?以后总会回去的。”十四看着涟汐,而涟汐则望着夜空,没有回答。
回家,自己真的能回去吗?
不远处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涟汐连忙起身,拿起东西要一同回去,却被十四拉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涟汐。”涟汐匆匆离去,十四站在原地,许久才起身溜回宫去。
之后的几天,涟汐半夜去御花园时,都可以碰到十四。十四看着涟汐打扫,有时会帮点倒忙。打扫完后两人就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涟汐对与十四的相识并没有多少欣喜或是烦恼。在她眼中,十四只是缺少朋友的孤独的孩子,可在这皇宫中,谁又不孤独呢?
“十四阿哥,明日起,我晚上就不来这了。”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大很圆,御花园中比平日亮堂了许多。
“为什么?”十四有些着急。到底是孩子,表情变化都写在脸上。
“竹清病好了,我不用再替她了。”涟汐还是比较喜欢正常的生活,这样生物钟颠倒的工作让她难以应付。
“不行,我去跟他们说要你晚上来。”十四果然是小孩子脾气,站起来就想走。
涟汐忙拉住他的衣袖。“十四阿哥,不要。”
十四回头看看她清亮的眸子,还有拉着自己的手,顿了下,又坐了下来。
“你,不高兴晚上见到我?”十四小心翼翼地问着,黑亮的眸中写满对回答的担心与期望。
“当然不会,十四阿哥多虑了。我只是更喜欢原来的工作。”涟汐看着十四的眼睛,心里闪过一丝担忧。
“那好吧。”十四有些沮丧,但很快恢复了。“我还是会去找你的。”
“嗯。”涟汐点点头,嘴角绽出一个微如春风的笑。
十四顿时一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涟汐的笑,竟是如此的迷人,仿佛孕育数载瞬间绽放的奇葩,让人移不开目光,甚至忘了呼吸。
转瞬即逝的笑容,如一闪而过的烟火,片刻,但已成永恒。
“涟汐,这是怎么回事?德主子最喜欢的蔷薇怎么全被剪了?”雪吟看着散落一地如暴雨袭过的花,表情有些扭曲,大声斥责着负责这片的涟汐。
“奴婢不知。”涟汐目光冷冷地看着雪吟。雪吟一颤,心下竟有些害怕。她定定心神,暗骂自己怎么会怕一个小宫女。
“你怎么会不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的?”
“是吗?”半晌,涟汐朱唇轻启,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雪吟大怒,扬起了手,准备狠狠扇过去,扇掉这令她生厌的表情。
“住手!”一声厉喝,雪吟停了手,腿一软跪了下来。
“奴婢给八阿哥、十四阿哥请安。”
十四大步走了过来,看着面色如常的涟汐,心下有些庆幸自己来的即使。这一巴掌若扇到涟汐脸上,不知会留下怎样的痕迹。
“到底怎么回事?”十四厉声说到。
“德妃娘娘最爱的花不知被谁剪了,这片刚好是涟汐在管,奴婢以为,以为和涟汐有关。”雪吟跪在地上,身子抖成一团。
“以后若是再欺负涟汐,小心你的脑袋。滚!”十四语气极冷,与那个月光下开怀大笑的少年判若两人。雪吟忙不迭声地应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奴婢谢过十四阿哥、八阿哥。”涟汐福福身子,却顿了下去,抚着零落的花。
“想要害我却为何要伤了这些无辜的花?”
一旁的十四还有不远处的八阿哥都听到了这句话,皆是一怔。
涟汐默默地收着残花,旁边两人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十四弟,你还是先去告诉你额娘别来这了。”八阿哥低声吩咐。十四立刻向永和宫走去。德妃专爱蔷薇是众所周知,每当盛季必是每日前来。可照今日这情景,只怕一干人都要受罚了。
涟汐恍若未闻,将花积成了一堆,轻扒开花枝下的浮土,把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花轻轻包起来放了进去。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涟汐把土重新覆上,站起身来,却发现八阿哥一直站在一旁。
“你念的什么?”
“回八阿哥的话,是《葬花辞》。”
“葬花辞?应该还有未道之句吧。”
涟汐微怔,还是念了出来:“尔今死去依收葬,未卜依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