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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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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节哀。”我柔声安慰道,“过去的伤心事,皇上勿要总放在心里,于龙体不安。”我便一个眼色,槿汐会意,端上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杏仁茶奉上,我温言道:“甜食能宽心舒怀,皇上吃一口吧。”

玄凌一见那杏仁茶,面色愈加沉郁而哀伤。“这杏仁茶,亦是纯元在世时所喜。”槿汐怕引得玄凌伤心,忙道:“这杏仁茶凉了,奴婢再去换别的点心来。”

玄凌轻轻接过;只望着那微微冒着热气的r白色发怔。氤氲的热气?在他脸上,有深入骨髓的哀切与思念。

“昔日在昭阳殿中;纯元最喜晴好天气坐在长椅下饮一杯杏仁茶;她生性不喜欢奢华;连甜点只喜欢这道常见又普通的;昭阳殿里用的是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薄的如蜂翼一般;日光落在靠窗而坐的她身上;仿佛衣诀捏处处都有阳光流出。”他一手端着杏仁茶;一手轻轻搭上纯元殿的软烟罗纱;凝视道:“就是这样的颜色;”众人不敢出声相劝;良久;玄凌轻轻缀饮一口;徐徐道:“连味道都与当年一模一样;履带枯萎;回味清甜。”

“甜杏仁用热水泡,加炉灰一撮,入水候冷即捏去皮,用清水漂净,再量入清水,如磨豆腐法带水磨碎。用绢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调、煮熟,加白糖霜热啖,或兑牛r亦可,配以芝麻、玫瑰、桂花、枸杞子、樱桃等佐料。先皇后不喜过甜食物,除甜杏仁外亦加少许去皮苦杏仁,因而入口略苦,回味清甜。

这声音沉重而略带涩意,如数家珍一般缓缓道出。众人转首,正见端贵妃立在门边,锦绣帘帷前的她身形单薄如一缕剪影,仿佛禁不住风一般轻轻颤动,眸底盈盈含泪。不知何时,她亦来到。

玄凌颔首,招手示意她近前,道:“是了,当年纯元曾把杏仁茶的制法教给你,宜修亦曾学过。”

端贵妃声音清冷中透出一缕怅然:“是,后来纯元皇后有孕,一切饮食皆由她亲妹妹,当时的贵妃娘娘亲点过才能入口。”端贵妃曼步进殿,端过杏仁茶轻轻一嗅,举袖掩住口鼻,轻轻道:“皇上,这杏仁茶是滋脾益身的佳品,可若用得不好也是杀人的利器。”

我轻轻颔首:“鹂妃是死在服食杏仁过多,纯元皇后有孕,怎可服食杏仁茶?”

端妃摇头道:“鹂妃自裁所食的杏仁毒性很大,而杏仁茶所用是京师附近的特产的甜杏仁,反复筛制,断无毒性,只是孕妇不过分多食便好。”窗外雨疏风紧,春寒刺骨,恰如端贵妃此时言语,亦如长针深深刺入骨髓般疼痛,贵妃言语安静:“庄敏夫人,你可还记得六王的小王子子澈生下来时身带青斑?”

蕴蓉颔首:“是,那日在我柔仪殿陪隐妃和淑妃说话,曾与淑妃亲眼见到小王子身带青斑,r母说过,是因为静妃产子前服食鹤顶红,剧毒侵体,孩子身上也会有痕迹留下,所幸静妃动了胎气很快生下孩子,所以孩子身体无碍。”端妃转首瞥见卫临:“正好你在,本宫问你,胎儿身带青斑,有何原因?”

卫临很少看端妃如此郑重,不敢马虎,忙道:“胎儿在母体中受惊,或是被些寒凉药物间接入侵,便会身带青斑,若此性寒药物用得久了,孩子长期受寒,便会胎死腹中。医者皆知,死胎比小产更伤身体,胎毒会慢慢反至母体,母体本就为寒毒所侵,又遭胎毒反吞,极是伤身,损命都也甚多。”

端贵妃面色沉重:“即是服食寒凉药物,身怀六甲之人自己会不会知道?孕妇自己会觉得腹中凉,手足无力,腰肢酸软,但这些症状都和孕中多思受惊症状相似,并不如山楂、红花等物侵体那样明显,若非细嚓,不容易发现。”

端妃点点头,也不多言,只唤到:“吉祥!”

吉祥闻声上殿,手中托盘小小一个八仙莲花白瓷碗,碗中热气袅袅,正是一碗杏人茶。吉祥端至玄凌前,端妃低低道:“皇上尝一尝,这碗杏仁茶和方才的那碗有什么不同?玄凌不知就里,然而端贵妃也不说明,玄凌也不多问,举起来各自品了一品,然后摇一摇头,表示芝细差别,贵妃又道:“卫太医试试。”

卫临推辞不过,只得各吃了一勺,细细品味良久,似是不能确定,又品了一品,过一会,大约有了十足把握,卫临道:“回皇上,崔尚仪所制的是加了苦杏仁的,而端贵妃所制是加了省许核桃仁的,两者苦味相近,若非细尝,断断分不出来。”

端贵妃道:“皇上惯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别,若非医者分别”,她一指吉祥盘中的杏人仁茶,问卫临到:“若有产妇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加少许桃仁的会怎样?”

卫临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若真产妇天长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既使在腹中长大也会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会身带青紫痕迹。”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腊月被冻在了结了厚厚冰棱的湖水里,玄凌额上青筋暴涨,原本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依然是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厉。

蕴蓉似想起一事,问道:“若是偶而服用,芭蕉叶蒸的食物呢?”

卫临冷汗涔涔,忍不住举袖去擦:“若与桃仁管齐下,胎儿必不能保,但此物是让孕妇惊悸优思卧在床上。但若此间常有让孕妇惊悸忧思之事发生,那么极难察觉是桃仁与芭蕉之效。”

青铜麒麟熏炉卧在地上,熏炉孔内散着龙涎香的袅袅淡烟,那若有若无的青烟弥漫在空气里,似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兜脸将人蒙住。

玄凌的眼神恍惚不定,静默无语站了起来,甘氏与苗氏屡屡生事,纯元因误使苗氏小产之事一直常常惊悸夜不能寐。后面也有形容词,然后是蕴蓉说:”表哥,那只是外因,真正的原因是这些桃仁和芭蕉,寒性日积月累,才害死纯元皇后和嫡皇子。“

玄凌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唯听见远处永巷传来阵阵更鼓声,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异常。之静静问:“月宾,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皇后被禁足,可是皇后殿中用度所费银资不减,与内务府承报之数由出入,臣妾恭居四妃之首,协理六宫,皇上命臣妾查处,臣妾不敢不用心,因而夜审皇后身边的绘春,绣夏,剪秋三人。不曾想审出银数目钱不对之外,严刑之下绘春为求活命,吐出当日有人指使她以桃仁代替苦杏仁,谋害纯元皇后。”她停一停,似要平息胸臆激荡的气息,“臣妾为防有失,再审剪秋与绣夏,剪秋受不过刑咬舌自尽,绣夏也已吐露实情。”

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缓慢。玄凌一字一字吐出,“是谁?”

烛火燃得久了,殿中有些暗,只有长窗里透进一缕琉璃瓦上的雪光,笼在端贵妃沉静似水的面上,如聚雪凝霜一般,“纯元皇后亲妹当今皇后朱宜修。”

大殿内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无声,侧耳,几乎能听到沉香屑在香炉里崩裂的声音,贵妃侧目看我,“被朱宜休所害失子之人,淑妃不是第一个,也未必会使最后一个。”

声音若能噬人。大约也如玄凌此刻一般,“朕记得,为保纯元饮食周全,一应细节皆是宜修经受照顾,朕以为,姐妹情深帮。”玄凌目皆欲裂,胸口起伏如海浪潮汐。

蕴蓉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恨意,“纯元皇后如何登上后位皇上心知肚明,朱宜修岂能不恨?岂能不报仇夺位?别看她素日恭谨,其实心肠毒辣,连亲姐姐也忍心杀害!”

玄凌一把推开她,大步流星出去,一边吩咐李长,“随朕去慎刑司。”

殿中又寂静下来,为余我与蕴容和贵妃,蕴容按一按鬓上串珠花翠,懒洋洋坐下,轻笑道:“淑妃,你猜皇上亲审的结果会是怎样?”

我立在窗下,向她会心一笑,“蕴容妹妹会心想事成,不费今日这番功夫。”

她睨我一眼,“淑妃倒是坐享其成,让我与贵妃费尽口舌。”

“我与皇后结怨已深,皇上心知肚明,若我开口,反而不妙。”

蕴蓉笑吟吟看着面容已久沉静的贵妃,“想来除了贵妃,无人说话能让皇上这样信服。”蕴蓉拍着手道:“也亏了淑妃的心思筹谋籍口月例用度之数不足才顺藤摸瓜抓得出来这些事。”

“举手之劳而已。”我淡淡道:“放眼宫里,哪怕是你我三人也好,水宫里没有些个银钱上的亏空,不过借个由头而已。若非皇后已被禁足,咱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只是…”蕴容按着心口,似是受了惊吓了一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好事很怕呢。”

贵妃半响无言,顷刻,静静道:“事涉纯元皇后,如同在皇上心上捅了一把刀一般,皇上断不能忍。”她瞥我一眼:“真要谢,咱们得谢谢死了的安氏,没她留下那句话,咱们至死都不明白。”她扬一扬脸,吉祥上来扶住贵妃,贵妃披上竹叶青镶金丝飞凤大氅,轻轻道:“陪我去通明殿祈福吧。皇后欠下的债,还得了你的,还得了我的,也还得了蕴蓉的,唯独还不了纯元皇后的,咱们走吧。”

我应声而起,缓步出去。蕴容清凌凌的声音直上我的耳后,语不传留耳,“淑妃答允我的,不会不算话吧?”

我的话虽轻,却落地有声,“我说过,我无意于皇后宝座。”

她满意,“但愿淑妃说话算话!”

夜色漆黑如墨,寒夜冷雨潇潇,远远望下去是紫奥城连绵沉寂的深宫重重,无数灯火浮荡其间,似星海万里。绵绵无尽。我紧一紧珠暗紫妆缎狐腋大氅,依旧觉得y冷寒气沁人心肺。终究——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第二十三章…前盟今约共宜休

玄凌在慎刑司整整一日一夜才出来,我与贵妃长跪于通明殿内亦足足一日一夜,贵妃日夜祝祷。每隔三个时辰便要抱起冷冷琵琶,寄托无限哀思,直到唇色发紫亦不愿离去,我不知道她是在哀悼亲手传授她琵琶的纯元皇后,还是未曾能到她腹中的孩子。她深沉如海的忧思,并非我所能感同身受。

最后,是温仪帝姬前来陪伴长跪,她才肯回宫歇息。

玄凌自慎刑司出来后并未到我宫中,长夜寂寂,星冷无光,我合眼欲寐去,然而头痛隐隐相随,似眠非眠中恍惚听得更漏一声长似一声,久悬的心终究未能放下。

垂银流苏溢彩帐帏外又人伫立,是槿汐轻声道:“娘娘,皇上召您前往仪元殿。”

我问道:“几更了?”

“戌时三刻。”她停一停,“庄敏夫人已奉旨前去了。”

并非是侍寝的旨意,我霍然睁开眼,吩咐道:“更衣。”

去往仪元殿的路极熟了,也行的内监步伐又快又稳,只听得夜风细碎入鬓,轿辇直奔仪元殿去。

二月初九的夜,依旧有些微侵上肌肤的冷意,晚风从窗棱间无孔不入地吹了进来,皇后鬓边发丝微微浮动,不施脂粉的面庞在一对红烛的光照下细纹毕现,无处逃循。因为是待罪之身,一应首饰珠翠皆被摘去了,唯有皓腕上一堆翠色沉沉的碧玉镯子安静地伏卧着。皇后的头发被挽成一个低垂的平髻,以银色丝带牢牢束住,不得自由。她穿着通身镶黑色万字曲水纹织金锻边真红宫装跪在地上,精致而不张扬的花疏密有致地铺陈于领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毕现的锁骨。

蕴蓉沉静侍立于玄凌身侧,含着一抹快意的冷笑,一言不发。

玄凌双眸微阖,指着跪在皇后身后的绣夏与绘春道:“她们都己招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后看一眼饱受刑苦的二人,伸手握起绘春被长针刺透的指甲,沉声道:“皇上,绘春与绣夏受刑深苦,这样的供词算不算屈打成招?”

玄凌冷冷瞥一眼满身鞭痕的二人:“她指上伤痕是招供后朕所惩罚,罚她们为虎作怅,助纣为虐。她们两个的供词也很清楚,若是屈打成招,招不出那么前后一致的供词。”

他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你放心,若非朕亲自审问,朕也不敢相信陪朕多年贤惠有加的皇后会连自己亲姐姐也能狠心毒害。”

皇后冷淡道:“皇上既然己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

玄凌闭上双眸,嫌恶道:“若非等你一句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见到你这张脸吗?”

“臣妾年老色衰,自然惹皇上嫌恶。臣妾只是想,若姐姐还在,皇上是否依旧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我真后悔,或许应该让皇上见到姐姐如今与我一样哀败的容貌,或许皇上就不会这样恨臣妾。”

“心慈则貌美,宛宛再如何老过,也一定胜过你千万。”

皇后轻轻一笑,露出雨洗桃花的一点清淡容颜,她低首轻轻抚摸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这对玉镯是臣妾入宫那日,皇上亲手为臣妾戴上,——愿如此镯,朝夕相见,可如今若非皇上以为臣妾犯错,大约不愿意再见臣妾了吧。”她停一停,语气愈加低微:“当年,皇上同样执着此镯告诉臣妾,若生下皇子,后位便是臣妾的。可是当臣妾生下皇子时,您却己经娶了我姐姐为皇后,连我的孩子也要被迫成为庶出之子,和我一样永远有摆脱不了的庶出身份。”

玄凌眉头曲折成川:“你知道朕并不在意嫡庶,其实母后也不在意,母后是庶出,朕也是庶出。”

“皇上您可明白女子庶出的痛苦?臣妾自幼在家中受尽委曲,爹爹眼中只有嫡出的姐姐,因为臣妾是庶出,臣妾与臣妾的娘亲很少受到重视。你如何能够明白?”

“朕明白。”玄凌或然睁眼,迫视着她:“正因为朕明白,朕才会在你入宫后厚待于你,即使朕立宛宛为唯一的皇后,你也是仅次于她的娴贵妃。可是你永不知足。”

皇后的声音如浮水在水面冷冷相触的碎冰:“本该属于臣妾的后位被姐姐一朝夺去,本该属于臣妾儿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属他人。臣妾自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入宫后也要永远屈居于好之下,连自己夫君所有的宠爱也要归于她,臣妾很想知足,确实在难以做到。”

玄凌轻轻中吁出一口气:“但你的确不如宛宛。”

“所以臣妾就要承受失败,永远屈居于人下吗?”

玄凌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青釉茶盏砰的一振,翠色茶叶如和着绿润茶水泼洒出来,冒着氤氲的热气流淌下宜人茶香。玄凌的面庞微微扭曲:“宛宛是你亲姐姐。”

蕴蓉一把握住玄凌的手轻轻吹着,柔声道:“表哥,朱氏蛇蝎心肠,不值得您动气!您若生气,废了她就是了。”

皇后两眼明亮之极,隐隐有傲然不群之气,看向蕴蓉的眼神鄙夷而不屑:“胡蕴蓉你再想多嘴也待你坐上皇后的宝座之后!皇上未曾废后前本宫还是皇后,帝后说话,怎容你小小嫔妃c嘴。”

蕴蓉轻嗤一声,笑容妩媚:“我是有样学样,有人都敢谋害皇后取人性命了,我不过c句嘴而己,算不上十恶不赦吧!”

皇后轻轻一笑冷然道:“你急着要本宫的后位也不必太心急。半分稳重自持也没有,给了你后位你也坐不上几天!”她眸光一转,冷笑连连:“现放着贵妃和淑妃呢,你倒先眼热起来了。”

我欠身行礼如仪:“皇后娘娘高看臣妾了,臣妾不敢眼热后位。”

“不敢?”她沉下脸色,轻蔑一嗤:“敢与不敢你都己经做了,还有什么可说?你敢赌咒今日本宫势微,不是你一手造成?”

“不是。”我坦然相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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