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来人,给道师上酒!”王辅臣酒已喝了不少,高兴道:“道师千里迢迢来为我报信,我十分感激,就在我处多留一日,待我发兵前再送道师去湖南。”
我摸着胡子思忖半晌,矜持的点了点头。
谈完了“机密”,我坐在了王辅臣一旁的另张几上,一阵脂粉扑鼻之后,身边忽然多出了几个美女,搭着我的肩为我倒酒,那纤指丰胸弄得我全身不自在,无奈道:“大人,在下乃道民,不可近接女色,请大人体谅撤了吧。”
王辅臣哈哈大笑:“道师又何必客气呢,同辅王爷成事者都是不拘小节之人,就不要拘于道门清规了罢。”
见我脸色仍有些尴尬,他突然挂出了很se情的笑,“道师是嫌她们都是庸脂俗粉吧?”我没说话,他又道:“道师来得巧,我今日请来了甘省第一琴师。”
我做出感兴趣的模样:“哦?第一?有何特别?”
王辅臣仍然色迷迷地笑道:“特别之处就在于她不但琴弹的好,床上功夫更是一流!哈哈哈。”
我听着这露骨的话,挂着僵硬的微笑,“哦!那在下还真想一睹芳颜。”
王辅臣对着旁边士兵叫道:“去看看,骆宝儿怎么还不出来!”
骆宝儿?
床上功夫?
我想吐血……
酒醉的探戈[]
对于一个会喝酒能喝酒的人来说,闲暇时分友人相会,小饮几杯无疑是能助兴的,酒量大的可以多喝,酒量小的可以少喝,没酒量的就应该不喝。我属于最后一种,没酒量的,为防止出丑或露出破绽,我应该一滴都不喝。
不晓得男人们喝酒是不是都有这个习惯,自己想喝时,举杯定邀人同饮,仿佛没人一起喝,那杯酒便喝的没意义了。王辅臣酒量惊人,谈话时已饮了数杯,现下办完了正经事,左拥右抱的美女嗲声一劝,更是放开喝个没完没了,我有些苦恼,他端杯必要和我一起喝,他喝了四五杯,我抿了四五口,终于被他看出了端倪。
“道师为何不饮完杯中酒啊?”
我忙拱手:“大人有所不知,在下腑脏几年前受过伤,不能喝酒。”
“哎,”王辅臣不满道,“大丈夫马上定乾坤,酒中见豪情,区区几杯酒怎会伤了腑脏,道师勿再客气,来!与我同饮了这杯!”说着杯子又举了起来
我看看左右,身边的美女一定都觉得无聊极了,和我说话我不搭理,给我倒酒我喝不下去,我像个木头似的坐着,她们也连带着成了木头。这下逃不过去了,若再不喝一杯,王辅臣肯定会怀疑的,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颤颤巍巍举起杯子:“在下就敬大人一杯!”
“好!”王辅臣高兴了,又是猛一仰头,先喝了个底朝天,鸱目朝我一瞪,我咽咽口水,瞪着手中硕大的酒杯,心里一狠劲,姐姐拼了!
闭眼屏息一口干尽,冰凉呛辣之感顺着食道而下,腾地起了一把火,直烧遍了胃,烧穿了食管,烧到了喉咙,那烈酒后味熏得我半天睁不开眼睛,强行板住面部表情,作回味状,半晌艰难开口:“好酒!”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道师看来甚少饮酒啊。”
我忙又拱手:“酒量低微,请大人见谅。”声音发自肺腑的压抑粗哑,不用变声丸也应该像个男的了。
“酒越喝量越大,酒到微醺之时若有美女相伴……哈哈哈!道师需要多饮几杯才知其中美妙啊,来,给道师满上!”
美女终于找到了事做,几只手一同伸上来为我倒酒,我心中叫苦不迭,若这样下去,用不了三杯我就要现原形了,眼睛不自觉的向舞台扫去,顿时一亮,打岔的终于来了。赶紧道:“大人,这是否就是那第一琴师的表演了?”
话音未落,舞台四周灯烛突然熄灭,台上漆黑一片,王辅臣未答我话,捏着酒杯盯着前方。四下里的喧闹也在此时戛然而止,每个人的眼睛都被那一团漆黑吸引了过去。
“噔~”黑暗的台中,蓦然响起一声浑厚的古琴单弦,仅有一声,余音却久久回荡在耳边。
“泠~”又是一指单弦,声音比方才略高了一些,此弦过约一秒,连续的琴声便缓缓倾出,台上仍旧黑暗,不见人亦不见琴,可那简单的音阶,苍凉的旋律,如让人置身茫茫森林,静看水流清石上,静听风来寒松下,四下安静异常,无一人喧哗,更无一人走动,琴音仿佛来自远古苍穹,声声入耳间,使人不自觉的凝神静息,只怕稍稍喘大了口气,便会破坏这天籁之音。
我听着琴音,不禁仰头看向天空,今夜无月,灰暗的秋云重重叠叠,和着这凄冷的琴声,竟有种山雨欲来前的悲凉。再望王辅臣,他已有些痴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黑暗的舞台,手中的杯子已倾斜,酒水顺着杯壁指间淅沥而下,眉目间隐有沧桑。这琴声,让他想到了什么?自己戎马的一生,还是未卜的命运?如我般经历甚少的人听到此音,也会莫名恻然感伤,那些军士又在这琴音里回忆起自己怎样的过往,才会这般入迷?
短短几分钟,一曲终了,最后一指弦声几不可闻,却在空气中留下丝丝余音震荡,良久,四周仍是安静极了,酒池肉林糜色天堂仿佛一瞬间变做了旷野禅院,这古琴确有魔力,而那弹琴之人,是谁?
我将手指放在几上,不经意地一磕,轻轻一声响,使得王辅臣迅速转过脸来,面上悲色未消,眼中茫然尚存,口中道:“好琴!”
我微笑,作势拍了几下巴掌,随道:“好琴,好技艺!”
灯烛再次亮起,台上刹时光明一片,一抹白色薄纱从高高的木架上垂下,纱后木地上放着一架琴,琴后坐着一人,着了白衣。那人将右手抬至颈处,猛地朝前一扑,半身皆俯琴上,高山流水清泉欢声立时蹦出,一改先前悲沧曲调,欢快轻松的旋律叮咚脆响,两侧忽然舞出八个黄衣女子,手中拿了折扇,和着琴声婀娜起舞,步伐轻盈跳跃,赏心悦目。那一度断了几分钟的喧闹声再次哄起,觥筹交错,笑语连连,似比先前更热闹了。
王辅臣缓过神来,哈哈大笑:“不愧是甘省第一琴师,曲子弹得甚得我心啊。”
举杯再向我:“道师觉得如何?”
他好象完全没听到我刚才说不能喝酒的理由,我咬咬牙,端起杯子,故作豪放的笑了几声:“不错!琴声使人流连入迷。”
“嗯,”王辅臣眼露滛笑,“道师若能看中,就让她陪你一晚。”
我忙摆手,“谢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
“哈哈,先干了这杯再说!”在他眼光的半强迫下,我与他又干了一杯,那可是满满的一杯大西北烧酒啊,两杯下肚,我已觉得脸颊发热,胃里烧的更厉害了,但愿这酒的后劲能来迟些,让我应付完这人再倒就最好不过了。
说话间,舞台中的情形又有变化,八女围成一团,抖着扇子转圈,忽然全数跪下,后仰下腰至地,成花朵形状,花心处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女子来,那女子头发随意绾在耳侧,穿了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裙,白皮嫩肉时隐时现,转着圈子舞在白纱前,舞姿妖娆,一抬腿一转臂一扭腰都有着极其妩媚的味道,即使离了两丈的距离,仍能看清她脸上绽着勾人的笑,朝前一送腰,电眼一枚就飞了下去,底下立刻爆发热烈的捧场声。
酒喝得喉咙好干,晃晃脑袋挤挤眼,我状似认真观赏她跳了一段,其实脑子里杂乱异常。听得王辅臣在身边笑道:“这又是哪来的新舞娘,我竟是第一次见到。”
那话里的兴趣之味甚是明显,这新鲜女子想必是挑起了他的胃口。
性感女一曲舞毕,朝着台下施了一礼,撩开白纱拉起琴师,再回台中施礼。欲下台时,已见一士兵跑了过去拦住他们。
王辅臣搂着身边女人呵呵笑:“道师,来,我再敬你一杯!一阵为你介绍骆琴师,呵呵,顺便看看那小美人。”
我脑子很蒙,眼睛很花,嘴角却始终坚持咧着,听见他说话礼貌点点头,麻木端起酒杯再次一仰而尽,骆琴师,你快些来吧,我撑不住了!
亭外一白一红两道袅袅婷婷的身影走近,接着便是行礼声,嗔笑声。我支着下巴看着她们,只看见一片模糊的面目。王辅臣转头关心道:“道师可还好?”
我笑眯眯的:“多谢大人关心,在下无碍。”
王辅臣开心大笑:“不错!道师脾气豪爽,是个可交之人,来,我为你介绍我们甘省的美人琴师。”看那白影,“宝儿,这是我的客人,平西王门下原道师,你替我好好招呼他。”
我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看着那白影向我走来,弯腰施礼娇声道:“宝儿见过道师。”
手直哆嗦我仍是拱起来了:“宝儿姑娘不必客气。”嘴唇似乎也在哆嗦,话没说颠倒吧?
白影落坐我身边,王辅臣的身子已被红影遮了一半,“小美人第一次出场?”“以后还要仰仗大人您照顾。”“不如我今天就照顾照顾你?”“哎呀大人您好坏呀!”“嘿嘿嘿哈哈哈~”滛词艳声不住入耳,我的脸皮似乎已不在脸上,从头发梢开始麻木,一直麻木到脚后跟。
“呃!”我闷哼一声,大腿剧痛!莫名其妙看向身边的美女琴师,吭哧道:“宝儿姑娘……为何要掐在下大腿?”
“呵呵,”白影前后摇晃了两下,“道师说笑了,宝儿哪敢掐您。”
我晕呼呼的低头一瞧,那白白长长分叉的五根难道不是手指?难道没放在我的腿上?痴呆状再看白影,“宝儿姑娘……不如……把手放在你自己身上。”
白影抽回了手,却没放到自己身上,而是抄过我腋下,抱住了我胳膊,转头道:“王大人,您看道师似乎酒醉了呢。”
我揉揉眼睛看王辅臣,哪里还能看的到,只听一片红纱堆里传来唔声:“宝儿替我送道师去北院休息,你……唔……认识的。”
“是大人,道师,我送您。”发力一拽,我半个身子被斜吊起来,腿直打软,一甩脑袋,再甩!骆宝儿是吧,装个美女都不会,力气使这么大!
硬撑着身子,我对着那红影鞠了一躬:“大人,在下先告退了。”
王辅臣已被掩埋的看不见了,一只大手从那红影边伸出摆摆:“道师且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见。”
踉跄下了楼梯,胳膊上的手越攥越紧,身边熟悉的气场越来越浓,我有些不祥的预感,就和那听琴时感受到的山雨欲来一个模样,舔舔嘴唇道:“宝儿姑娘,请你……请你放开在下,在下自行前去休息。”
耳朵边忽然传来热烘烘的气息:“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胳膊卸了!”
我立刻捂住嘴,不说,半个字也不再说了。
七绕八绕,北院究竟在哪里?头脑昏沉不止,脚步跌跌撞撞,烈酒的后劲全数爆发,三大杯啊三大杯,我呵呵笑出声来,谢三毛喝三大杯烈酒,一次打破人生记录,并将会把这记录长远的保持下去。
胳膊再一疼,美女又使蛮力,我不满的瞅他一眼,我任务完成的很好,探听到了消息,达到了目的,他干什么了,不过弹弹小曲儿罢了,人恐怕还没救出来呢,好意思对我又掐又拉的。
“吱呀~”这是开门声。
“砰!”,这是关门声。
“哐铛!”这是……我被掼出去的声音。
腰这个疼啊,脑袋这个蒙啊,禽兽发疯了。
唇上一凉,我赶紧摸摸,一蹦而起:“胡子呢?我的胡子呢?”声音又尖又利,我卡住喉咙,糟了,变声丸过期了。
两手被人反背,正面按趴在床,身后压上一个庞然大物,压的我……暖烘烘的。耳边热呼气儿喷得我直痒痒:“谁让你来的?”
“唔……唔……宝儿姑娘放开我!”
“别跟我装了,你胆子可真大,想死么?”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被你压死了!”
后背一松,我刚喘口气,人就被翻了个四脚朝天,庞然大物再次压上,一口咬住我的下巴,我一哆嗦:“啊!疼!”
“你来做什么?”牙齿松开,美女恶狠狠的质问我。
“我来……我来做我想做的事,而且已经做好了。”黑呼呼的屋子里,只能看见他闪闪发亮的眼睛。
“是不是苏紫伊送你来的?我回去就杀了他!”
“嗯……那给他留个全尸吧。”
闪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没声音了。
我费力的抽起手,摸摸他的脸,“你怎么认出我的?”
“哼!”他在鄙视我,“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晃晃脑袋,权做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怎么认出他的,他就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们认得彼此的眼神。
再推推他胸口:“好了……那个跳舞的是谁?”
“大姐。”
我拼命扭动身子,憋笑憋的喘不过气,大姐?您又开始装嫩了,王辅臣好不容易找了个新鲜的小妞,结果还是您这个原配,他会发现您的真身吗?真要小心了。
身上的人猛按住我的手道:“别动!”我不动了,他趴下脑袋,在我耳侧急促呼吸,喃喃道:“三毛……这里不行。”
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咳嗽两声,声音真的恢复正常了,又问道:“云风呢?”
“还没找到。”
“要不我去问问?”
“你敢!”
拳风扬起,“砰”地一声砸在我脑侧,吓的我一抽:“我不去了。”
“我自会找到他的,不需你操心,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不能离开我,听到没……”
话音未落,敲门声突然响起:“原道师……”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粗着嗓子答道:“何事?”
“大人命我送来醒酒汤……”
“不必了,下去吧。”
“道师……那个骆宝儿小姐是否在您房里?”
他死捂着我的嘴不松,刹时换了娇俏女声:“大人寻我么?”
“不不,大人要您好好招呼道师,明日一早去见他。”
“知道了。”
门口无声了,他侧耳听了半晌,缓缓放开了手,“噗!”我喷笑出声,他骇的忙又捂住我:“你疯了!笑什么笑?”
我身子动不了,只好乱摇着头无声的狂笑,太太搞笑了!雌雄莫辨者,天下舍狐狸其谁?
他终于被我笑的拿不住了,也闷笑了两声,欠起身子,将我拖在怀里坐在床边,鼻子在我脸上嗅来嗅去,嗔道:“一身的酒味,为什么喝这么多?”
我仍痴了般的笑着,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宝儿小姐功夫做的真足,香水都喷上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问你话为何不理?”
我全身软绵绵的,头脑昏沉沉的,意识却很清醒,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手便向他胸前摸去,被他一把抓住,低道:“做什么?”我挣开手,继续摸,摸到那两坨软软的肉肉的东西,嘻笑道:“这是什么?”
感觉狐狸身子一僵,手臂蓦地收紧,气道:“喝醉了胆子也大起来了!”
听得一个醉字,我脑中突然强烈的闪过一个念头,猛地坐起身来,狐狸赶紧搂住我:“好了,睡一会,天亮我带你走。”
我直挺挺地又倒进他揣了假胸的怀里,双手向后缠上了他的脖子,道:“宝儿小姐,你知道我因为什么喝醉么?”手里的脖子左右转了转,我仰起眼睛,对上他晶亮的眸子,开口唱道:“我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
四句一唱完,立刻捂住脸,自己嘿嘿笑起来,以前住校时,寝室里有位四川姑娘,爱吃辣椒爱喝酒,一喝醉就在水房敲着盆大声唱这首歌,我跟在大家后面一起鄙视她,其实在内心深处,我却羡慕她的放纵和洒脱,今日我终于也唱了一回,唱出了我的心声。
狐狸在头顶很久无声,似乎被我吓着了。半晌摸了摸我的脑袋:“莫再乱说话了。”
晕眩阵阵袭来,我闭起眼睛,喃喃道:“你不懂……我一直想跳酒醉的探戈……一个人的探戈我跳了二十七年了……今天终于酒醉了……”
湿润的唇落在我额头,低柔的声音像春天的夜风:“醉了就睡吧。”
“华楠……”
“嗯?”
“你陪我跳探戈……”
“……好”
“一辈子?”
“一辈子。”
我醉了,酒醉的话不作数的。
爱仇的选择[]
头痛欲裂,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了百八十节,从骨头眼里往外渗着酸疼,有人在掌掴我的脸,左一下右一下,不停的掴,随着节奏,我翻了左脸翻右脸,想抬手反抗,胳膊却软的似没了筋骨,只好听着那啪啪的声音,想着自己的脸恐怕已被打成了猪头。
谁在对我用刑么?糊里糊涂开口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打死我也不说!”
“三毛,三毛!快醒醒!”这是谁的声音这么耳熟?精神与肉体对抗了很久,终于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强迫身体听从指挥,眼睛虚眯起一条缝,面前一黑影子堵了我的视线,我皱起眉头,哼道:“你谁?”
黑影子蓦然逼近,手被握住了,茉莉香粉?b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