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缘旧梦作者:肉书屋
老鸨点了点头,“这到也是。”我笑着站起身,“王妈妈,那今天晚上,你就派人来接我吧!”说着就拉着莲惠往外走,老鸨在后面喊道,“怎么又要我们接啊……”我不理她,迈出了倚翠楼的门口。
莲惠帮我准备了几件衣服,这都是她拿首饰换来的,我并不想要,可是莲惠哭哭啼啼的送到我房中,责怪自己没有钱才让我落到青楼卖唱的悲惨境地,要我一定收下,其实我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丢脸,那些大牌明星大多数还是靠唱歌赢得的人气,就算是演戏出道最后还是要走上唱歌这条路,谁不愿意简简单单的就赚了钱呢。我安慰了莲惠几句,只好收了她的衣服,莲惠帮我换上一件翠绿色的修身长裙,领口处绣着一朵大牡丹,我嫌样子俗气可又不敢说出口。一切收拾妥当,就听到李明启喊道,“妹妹,倚翠楼有人来接你了!”
莲惠摸着眼泪,“一切都要小心啊!”
我拍了拍她的手下了楼。
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一个少年,十五六岁上下,长相十分眼熟,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我顿时心生好感,问道,“可是倚翠楼来的?”
他怔怔的看了看我,说道,“是。敢问这位姑娘可是要去倚翠楼的……什么奶?”
我笑出声来,真是个有趣的少年,我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水树奈奈。要是觉得别扭就叫我盛女吧,昌盛的盛,女子的女。”
他笑了起来,“盛女?怪是怪了点,总比什么奶叫得舒服。我叫董显明,是倚翠楼的伙计。哦,别说了,快上车吧,客人们都等着呢!”
我点了点头,少年也做到赶车的位置上。
放下门帘,我掏出一把小刀———那是我用来防身的,从衣领处,把胸口的大牡丹割了下来,露出胸前凝脂般的肌肤,又划开了袖子,露出胳膊,我仔细打量着,终于,有点晚礼服的感觉了。
到了倚翠楼,董显明掀开马车的帘子,说道,“小姐,下来吧……”
话还没说我,他看见我奇异的装扮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勾起唇边的笑,“琵琶行。”
我不顾李先明惊异的眼光,缓步走进倚翠楼的大门,这倚翠楼果然是活在黑夜里的,人群喧哗着,热闹非凡,根本无法相信,这就是我早上来过的那个倚翠楼,人们注意到我,人群忽然变得安静下来,男人们注视着我大胆的穿着,而倚翠楼的姑娘们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我,我装作没有察觉,走到王妈妈身边,“王妈妈,我来了,我可以唱了吗?”
王妈妈看见我的打扮自是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早上那个保守的女子,夜晚竟会这样示人吧,我不在乎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我答应了,就要把这件事做好。
我走上台去,隐隐听到客人们的污言秽语,我不是不在意,只是一旦做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得到掌声和鲜花的背后必然有反对声,叫骂声,他们喊得越响就越是衬托出我越优秀!
虽然是个歌女,但是,我以护旗手的姿态保护着自己的尊严,站在这舞台上,王妈妈给我准备了琴,我手指轻触琴弦,发出好听的声音,我唱到: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於碗底
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
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一曲完毕,台下哗然,客人们情绪大震,我深深鞠躬,心想,二钱银子赚到了!
闻琴声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有人喊着,“水树奈奈,我出一百两,你今夜就陪我吧!”
我心底窜上来一股无名之火,可是又不敢冲着客人发火,看了王妈妈一眼,她却根本没有心思理会我,正在台下跟富商豪杰们交流着感情,我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对不起,可能是我没有跟大家说清楚,今天我就正式的告诉大家,我水树奈奈,只卖艺,不卖身。请大家以后不要再谈论这件事情了。”
人群里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最多的还是要我再唱,我坐回椅子上,又接二连三的唱了几首准备好的歌曲,随着我唱的曲数的增加,前来观看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整个倚翠楼几乎快要容纳不下,在一浪一浪的叫好声中,我唱了一首又一首,还好这些歌他们都没听过,到了后来我已经快要失声了,只好降了调,手指也因为拨弄古琴变得伤痕累累,苦不堪言,最后一曲唱完,忽然一个人走上台,说道,“众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舍妹年纪还小,太晚回家我这个做兄长的不放心,以后,舍妹每晚子时就不再演出了!现在我就接她回去!”
我从背后看着李明启,忽然一阵感动,他操持着那个小酒馆已经累了一天,现在这么晚,他竟然赶来接我,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李明启转身对我伸出手,“妹妹,走吧!”
我点了点头,把小手放在了他的大手掌里,明启,你是何时悄悄长大了呢?
在老鸨那里结算了账,我竟然不知不觉唱了十首!
首初战告捷!老鸨作为额外的奖赏有多给了我一些碎银子,算了算,我竟然得了三十两纹银!
李明启打量着我的装扮,“是莲惠让你穿成这样的吗?”
我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是我自己……”
李明启笑着说,“我就知道莲惠不会想出这么好看的样子!”
我松了一口气,嗔道,“明启啊!你是要吓死我才甘心吧!”
第二十六牵半面
之后的几天我赚的钱都在三十两之上,从我赚的银子来看,只要我一个人唱歌就足以养活我们三个人了,这些银子相当于酒馆两个月的纯收入,当我提出要关闭酒馆的时候,李明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坚决反对,“不行!你唱歌不是长久之计,姐姐,明启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我看他严肃的样子,赶紧让他说,“姐姐,你虽然现在只是个十二岁女童的身体,可是你毕竟也是个大人了,你觉得一直这样好吗?女子,还是要有个稳定的处所,爱你的男人才好啊!”
我撅起嘴,“明启,你是不是嫌姐姐拖累你和莲惠了?还是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
莲惠站起身来,“圣女,明启是说,你总是唱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那个倚翠楼,总是个不太干净的地方,这些天你在那里肯定也感觉到了。现在酒馆已经越来越好了,不如你再唱些日子就不要唱了,我和明启哥给你选个好人家……”
我打断她,“莲惠,明启,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的原因,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吃苦,不就是为了陪我在这里守护着云忆长大吗?”
李明启也站了起来,“姐姐,你嘴上说是为了守护云忆,可是你看看这些日子,你有空去想他吗?你晚上唱歌,白天要睡一天,醒过来就是练琴,要么就是在准备晚上要唱的的曲目,你这些日子,可曾记得你还要个儿子还有一个抛弃你的相公!”
我呆住了,莲惠扇了李明启一耳光,“李明启!你怎么能说这样的混账话!你明知道这是圣女不能被触及的伤疤!”
李明启捂着脸看着我,丝毫没有打算做任何让步的意思,我看着这样的他,有些害怕,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劫持我的少年,可是细细想来,他说的……并没有错。
自从我站上舞台的这些日子,我有意无意的要淡忘韩文宇,我把自己沉溺在忙碌之中,尽量不去想他,在男人们对我大胆的赞美中我才能找到自信,让自己相信,我不是因为没有魅力才被韩文宇抛弃的!我根本就没有守护云忆,其实就算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做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回想当日见到那个长的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我才好像隐隐觉得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想来,她应该是亲自去集市挑选菜品了吧!
我还一次都没有为云忆做过一顿饭呢!我感到心里生出愧疚之心,是啊,颜舒也到了该发育的年纪,她的嗓音能永远都这么嘹亮好听吗?我真的能这样唱下去吗?
三人还在僵持中,我缓了口气,“明启,你说的没错,是姐姐错了。好,等唱完一年,我就不再唱了!但是成亲什么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中了毒……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李明启缓了脸色,却没有说话。
我笑着说,“我出去走走。”
我独自下了楼,出了酒馆,我要去哪里呢?自己也不知道,我想着这些天的遭遇,就像一场梦,要是一切是梦……那该多好!等我一觉醒来,我还在萧王府上,身边睡着云忆和韩文宇,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韩文宇的眼里只有我,在没有别的女人,没有……
可是,这一切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我叹了口气,抬起头,竟然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萧王府门口,我不由自主地朝里面看去,大门大开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玩球,我的眼泪几欲掉下,我忍了又忍,呆呆的看着他,突然,云忆手中的球朝门口滚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停在我脚边。
我弯下腰,捡起球,发现云忆已经走到我身边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他长高了很多,小脸长得越来越像韩文宇,云忆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姐姐,那个球是我的,你能还给我吗?”
我才回过神,急忙把球递给他,“小弟弟,你一个人在家吗?”
他难掩脸上的落寞点了点头,我有些奇怪,怎么韩文宇不把云忆送进宫学习了呢?
他忽然看着我说道,“姐姐,你能陪我玩吗?”
我惊讶道,“可以吗?”
他笑着点了点头,我陪着他在萧王府外面一直玩到天黑。
我晚上还要去倚翠楼,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拉过云忆,抱歉的说道,“小弟弟,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现在要走了。”
云忆的小脸上有说不出的寂寞,但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我急忙转身往酒馆干,云忆喊住我,“姐姐,以后……你还能来吗?”
我笃定的说道,“当然了!”
云忆像是得到了世上最好吃的糖果,高兴的在原地跳了起来,我不敢再多做停留,急急忙忙往回赶。
赶到酒馆门口,董显明已经驾着马车赶到了,莲惠和李明启也在门口,我气喘吁吁的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李明启问道,“你去哪了?”
我想起早上的事情,心里不是没有隔阂的,低了头没回到,莲惠赶紧圆场,“别说了,快去吧!”董显明也连连点头,莲惠把衣服给我,我急忙上了马车,匆匆在马车里换上了衣服,掀开帘子,发现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化妆了,心急如焚,总不能化一半吧?
化一半?我忽然计上心来,半面妆,也未曾不可啊!
我匆匆在马车里化了半面妆。
到了倚翠楼,客人们已经等待多时了,见我如此装扮进来,人群哗然,王妈妈拉着我问道,“怎么才来啊……再说,你这妆怎么还没化完就来了!”
我对王妈妈挤了挤眼,“您就放心吧,说不定,今天能让您挣得更多!”
我昂首挺胸走上台,落落大方的坐下,对台下的客人说道,“今天,我先不唱歌,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话说某朝某代,有一个皇帝,他有一位与众不同的妃子,说她与众不同是因为她美丽大方,率真可爱,丝毫没有富家女的优柔寡断,矫揉造作。她喜欢喝酒,初为人妇的时候,皇帝对她宠爱有加,她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时光易逝,红颜已老,皇帝又有了新的妃子,这曾经的宠妃心情自然不好,相守多年的丈夫还是将她冷落了,可是他学不会那些女人的谄媚之功,只能对酒浇愁,却不知愁更愁!”
“皇上偶尔去看她,她却总是吐到皇上身上,更过分的是,皇帝某日宠幸她,她竟然梳了半面妆,而皇上又偏偏是个独眼,皇帝大怒,这明明就是在讽刺他,他的尊严他的自尊何在!皇上拂袖而去,这一去,彻底斩断了夫妻多年的情义,皇帝不再去看看她,却还是放不下她,毕竟,她曾经是她最宠爱的女人,可是打听到了消息却是,这个女人徐娘半老却还在跟别的男人鬼混,碰巧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的儿子死于非命,皇帝大怒,认为是女人所为,赐她死罪,女人再也不能忍受,最终跳井自尽。在这个故事里,也许你会觉得是这个女人的胡作非为才会导致她的下场,但是我却觉得,一切皆因她爱皇帝才会这样做,只因为她爱他,她才会以半面妆气走这个背叛了她们爱情的男人,只因为她爱他,她才会饮酒作乐希望能引起这个男人的注意,她是孤傲的,又是落寞的,她不懂那些谄媚,受了伤只能在酒中希望找到安慰。而在这场爱情中,付出更多的人早已注定了失败了,所以,她才会得了这么个香消玉殒的下场。”众人不住唏嘘,感叹着这个故事,我抚琴,“今日我也想唱一首歌,名字就叫《半面妆》。”
“夜风轻轻吹散烛烟
飞花乱愁肠
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
旧时桃花映红的脸
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人扶醉月依墙
事难忘谁敢痴狂
把闲言语花房夜久
一个人独自思量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夜已凉
到底是为谁梳个半面妆。”
众人今日不再像往日一般,我想他们不是为了我鼓掌,更是为了故事中这个率真可爱的女人鼓掌,这个故事原本讲的是南朝梁元帝萧绎和徐妃昭佩的故事,我隐去了时代背景,配合今日的妆容,将众人轻而易的引起了人们的共鸣。
我唱完拿眼角一瞥,一些倚翠楼的姑娘已经开始偷偷擦拭眼角,就连王妈妈也拿着手绢在脸上抹着什么,掌声久久不断,一曲接着一曲,最后我还是在众人的掌声中结束了今晚的演出。
回到酒馆,我一直在想的不是今日煽情演出的成功,而是在回味和云忆在一起的情景,那一句,“姐姐,以后……你还能来吗?”
至少,我和云忆的“第一次见面”,还算比较成功。若是能以姐姐的身份陪伴云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韩文宇呢?是不是也能像见云忆这般简单呢?
第二十七牵叔叔
按捺不住想要见到云忆的冲动,这次终于有了名真言顺的借口,用心的身份去见他了,我不敢告诉李明启和莲惠,谎称出门买东西,早早往萧王府走。
我知道这时候韩文宇已经去上朝,他不会在家,不必担心见面的尴尬。
刚刚走到巷口能看见萧王府的地方,就看见云忆坐在门口,托着腮暗自思忖着什么,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喊道,“hi!”
云忆被我猛然的一惊吓了一跳,继而又高兴起来,“姐姐,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呢……”
我摸着他的头,“怎么会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云忆笑着说,“我叫……叫云忆。”
我吃了一惊,云忆已经很久不用这个名字了,他是对我有所隐瞒,还是对韩文宇有什么不满呢?我装作不知道,点着头说,“真是好名字啊。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奈奈。”
他歪着头,“这是什么名字?”
我笑道,“就跟你的云忆一样……是个名字而已。”这样说,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