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亦青趴在明菲的肩膀上和她咬耳朵:“道士可以成亲吗?”
明菲笑道:“不做道士就可以啊。”
“这样啊?”薛亦青嘿嘿一笑,歪头沉思。
马车突然停下,少顷,龚远和打马到窗外道:“陈家使人来寻我,我去一趟,你们先回去。”
“知道了。”联想到前些日子跑了的梅子,明菲有些忐忑。沉思间,很快到了家。
“奶奶回来了?”金簪见明菲进来,忙放下手里打了一半的络子,起身接过她的披风挂好,又倒了一杯热茶递上:“奴婢见着孙观主了,她先前听说朱脓是吃了她的符水才生的病,脸都绿了。却也没说什么,只听奶奶放心,她自会救治二夫人,还要替二夫人找出病因来,从此不再犯病。接下来怎么做?”
明菲看着茶杯上氤氲的雾气,轻轻道:“不做什么,只要等着就行了。”如果不出所料,大概在郭家上门之前,就会有动静。
果然,傍晚时分,就有人来报,龚二夫人又犯病了。这次病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说是有人要害她,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拿着剪子见人就刺,包括闻讯赶去的龚中素,也被刺伤了手臂,龚妍碧去拉她,被她狠狠推翻,头差点就撞在了墙上,险些丧命。
龚中素大怒,命人将她关了起来,亲自带着人把安闲堂的院子门封了,宣称她病糊涂了,见不得人,要静养,却不请大夫。任由龚远秩与龚婧琪苦苦哀求也不松口,说是与其让她把龚家的脸面前丢干净,害死全家人,不如眼不见为净。
明菲暗自揣测,大概在龚妍碧的亲事未定下之前,龚中素都不会把龚二夫人放出来了。
第232章意指
“陈家要和我们换梅子回去?”明菲惊讶地看着龚远和。
龚远和皱着眉头道“崔悯让人递了话去。说是最近又牵扯好几年前的一桩案子来,当时一个姓饶的从五品盐课扣举,犯了贪渎之罪,涉案银两达五十万两白银之多,被处了极刑,全家没入官奴,梅子就是他女儿。现在有人旧案重提,陈参政似乎与这事儿有些关联,叫我去,就是想另外拿个伶俐些的丫鬟换她回去,兴许会有用。”
明菲清晰地记得当初梅子提到她爹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盐课提举就贪读了五十万两白银时的那种愤恨不平的神情。她几乎已经断定,梅子这次的“失足坠江”与这案子的旧事重提必然离不开关系。只是不知道梅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找到崔悯等人,又如何打动那些人的。
“我没和他们提她是不是跑了的事,只说下面来报,她失足坠江,寻了三天两夜找不到,已经报官府备了案,认定她死了。”龚远和微叹一口气,“且不论这事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但陈家当初如此照顾她,也没盯防她,两家当不会有血海深仇,最多不过有些纠缠。你也别担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假设陈家真做了对不起她家的事,该还回去的还得还回去,要是没有,自然不用担心。”
明菲沉默片刻,道:“我一直以为,她想跑,只是不愿意认命,不愿意任人摆布,不想做小妾通房,做一辈子的官奴,没想到她却是为了报仇。如果那案子牵扯太多,我都不知道放她走到底是害了她还是成全了她。”
龚远和道:“你想多了。她要做什么,想必早就打算好的,就算是你不睁只眼闭只眼地放她走,或者是她落在别人手里,她仍然会想法子达到目的。心中有执念,哪怕就是她因此死了,她也会觉得高兴。”
这倒是符合梅子的性格脾气,明菲叹了一回气,提笔将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写了一封信给陈氏,仍然只提梅子死了,不提别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她都只能当梅子是死了的,与她再无任何关系,她也丝不知情。
初十这日,郭家果然来向龚妍碧提亲,一边是死了原配多年,家中无人照管,一边是急着要出嫁,生恐夜长梦多,当下一拍即合,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紧锣密鼓地就开始准备亲事,打算赶在来年开春就将这亲事给办了。
明菲受邀参与全过程,龚二夫人始终不曾露面,拿捏主意的多是龚中素,需要与女眷说的,郭家人就寻明菲,明菲再去问龚中素的意思,朱姨娘与李姨娘则把其他琐事全都包了,没有龚二夫人出来捣乱,给人脸嘴看,这门亲,似乎倒也结得蛮顺利的。
双方相谈十分愉快,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就是对方给的聘礼不多,却巴望着龚妍碧多带点嫁妆去。朱姨娘有些嘀咕,认为对方家底太薄,但又想到对方是官,穷点无所谓,龚妍碧假若真的能多带点去,还能挺起腰杆做人,当了家,做了官太太,也是好事一桩。遂想方设法地从龚中素那里抠银子,游说龚中素多给点嫁妆。
龚中素犹豫许久,算了又算,左考虑右考虑,始终觉得龚妍碧只是个庶女,下面还有四个儿女,不敢大手大脚地花,于是把明菲与龚远和给的五百两银子一共算在内,许了两千两。郭家有些嫌少,但因自己的聘礼本来就拿得少,也没面子挑剔。朱姨娘却是恼恨得很,想到被龚二夫人搜走的二百两银子,更是恨得磨牙,暗地里不停诅咒龚婧琪嫁不出去或是嫁得不如人。
待到郭家聘礼进门,婚期一定,龚中素觉着万无一失了,方应了龚远秩与龚婧琪的哭求,答应给龚二夫人请大夫看病,却仍然不许她出门,只能关在安闲堂里以观后效。
龚二夫人疯过那一头,早已明白过来,再不敢同龚中素硬碰硬,成日乖乖吃药,装模作样地弄了些道家清心寡欲的书来看,俨然要信道了,又提出自己病中寂寞,要请孙道姑去给她讲讲道。
朱姨娘便偷偷旁敲侧击地给龚中素说,鬼神的事情其实信不得,上次她吃了孙道姑的符水,反而病了,龚二夫人的病也一次比一次发作得厉害,可见是没有用,还是别浪费那钱财了。
李姨娘也背地里劝龚中素,说好歹龚二夫人也是两位嫡公子、两位嫡小姐的亲生母亲,更是他结发几十载的夫妻。就算她有千错万错,也不能置之不顾。医、道一起来,尽人事知天命,不叫今后几位公子小姐提起这事来怨怪父亲,也不叫外人知道了,说他无情。
龚中素转念一想,是这么回事。他可以不管这个妻子,随她死活,但不能不管儿子和女儿。龚远和本就与他生了嫌隙,若是再和这两个嫡子也生了嫌隙,那就没意思了。便允了龚二夫人的要求,派人去接孙道姑。自此,孙道姑常常与龚二夫人来往,龚二夫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犯病,也没出安闲堂,规规矩矩的。
很快进了冬月,蔡光庭来信说龚远秩读书的书院已经找好,来年开了春,让龚选秩直接去找他就行。与此同时,沈家终于松了口,让龚家去提亲,却要龚远秩保怔,不许纳妾,除非沈大小姐四十岁还没生儿子,又另当别论。
龚中素很是恼怒,觉得沈家太过托大,简直欺负人,有心想把这亲事给回绝了,另外寻一户普通点的人家,又舍不得沈大小姐的声名才干。毕竟长媳比不得其他儿媳,是撑家立户的关键人物,品行才干最是关键。
正在犹豫,龚远秩却表态说他愿意,不但不因沈家发了这种话而低看沈大小姐,更觉得她是个有出息,有担当的勇敢女子。龚二夫人这回学乖了,不敢当着龚中素闹,只背地里将龚远秩叫去,苦口婆心地劝他,还没进门就敢提条件,如此善妒,这种彪悍女子拿了何用?可别搅得家宅不安。
她不劝还好,越劝龚远秩越和她卯上了劲,扬言说非沈大小姐不娶,逼着龚中素赶紧去提亲,他好安心去京里读书。龚中素再三考虑,答应了沈家的要求,风风光光地派人去提了亲,亲事定下龚二夫人才知晓,气得倒仰,又不敢闹腾,只是暗自生闷气,觉得就是龚远和与明菲见不得龚远秩好,故意挑唆造成的。
偏生这段时间龚婧琪又特别喜欢跟明菲一道出去,也不肯陪她,她被关在安闲堂出不去,龚中素又不肯去看她,李姨娘倒是经常去,却是个榆木疙瘩,问一句答一句,问什么答什么,憋得她难受之极,少不得把所有心事都讲给孙道姑听,不时嫉妒恨龚妍碧好命。
孙道姑便劝她:“既然二公子和三小姐都觉得他们哥哥嫂嫂好,喜欢跟他们来往,您又何必拦着?看看你们二小姐,还不是沾了他们的光才能结上这门好亲?您看不上沈家这门亲,我可是听说有人惦记着的。这两房人比拼,不单是拼儿子,还拼媳妇,顶顶重要的是媳妇能撑起门户,不然您再疼她,她稀泥糊不上墙,有多少嫁妆也要糟践掉,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龚二夫人听她这样说,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想到儿女心中不把自己当回事,反而去贴着别人,只是闷闷不乐,待有人送上那八珍汤来,孙道姑便道:“我看你这些日子都喝这个汤,怎地还是这个样子,一点作用都不起?看着倒比上次我来的时候又老了几分。”
龚二夫人吓了一大跳,冲到镜子旁一瞧,越看越觉得自己果真是苍老了许多,不说和李姨娘比,和朱姨娘也是差了许多,难怪得龚中素不肯多看她一眼,从来就不肯在她屋子里歇。
孙道姑将她那汤要去小半碗:“让我看看,兴许是什么药的份量少了也不一定。待我看好了再与你说,或是重新调整药量,或是另开一个方子来调养。”
龚二夫人道:“这有何难?我让人把药渣子拿给你就行。”
孙道姑神神秘秘地道:“药渣子也不能看出什么来,何必打草惊蛇?有这个就够了,我有法子验出来。”又替龚二夫人号了脉,不住摇头叹息,“你这身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四十不到的人的样子!败坏不堪!败坏不堪啊!你这些年都吃了些什么?”
龚二夫人被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意有所指的话弄得坐立不安,再问,孙道姑却是不说了,只叮嘱她保密,待查清楚再说。
龚二夫人从此睡不着觉,看着谁都觉得怪怪的,觉得都不怀好意,想害她。想到朱姨娘那一手膳食功夫,回想到从前一些事情,不由越想越害怕,连饭都不敢吃,要叫丫头婆子当着她的面先吃给她看,确认无误,她才敢吃。睡不着吃不饱,怀疑东怀疑西,有苦说不出,倒真的像个神径病了。
而孙道姑,却突然杳无音信,不再出现了。
第233章记情
明菲辞过孙道姑,从清风观里出来,才刚上了马车,金簪就迫不及待地问:“奶奶,真的是那碗八珍汤的问题?可是朱姨娘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跟着吃吗?”
明菲淡淡地道:“是不是那碗汤的问题无所谓,只要那东西是她做的就够了。”虽然可以肯定问题一定出在饮食上,但朱姨娘足够小心,小心到她想尽办法仍然抓不住把柄。那么,就不必再去追究事情的经过,直奔结果就行了。现在,只需等到龚二夫人紧绷的那根弦将断未断的时候,再帮她猛力一拉,由不得她不断。
水城府的冬日,每逢阴雨缠绵的时候总是叫人冷到骨头缝里。
周家租住的小院子里更是阴寒刺骨,周夫人歪在床上咳个不休。
入冬以来,她挂怀狱里的周同知,生活水平又一落千丈,本来很不生病的人身体突然变得很差,一场小风寒变成了大病,水城府里有名的大夫都看过来了,仍然不见好转。
周清伏在她床边低声同周渐道:“哥哥,明菲不是说她帮我们把天庆观的清虚道长请来给母亲诊病的么?怎地这个时候还不见来?要不要让人去问问?”
周渐坐在一旁用火箸拨了拨铜盆里的炭,平静地道:“催她做什么?她答应的话,自会记在心上,这时候不见来,总是有事情耽搁了,你让人去催,反而显得我们不懂事。你要记着,人家并没有欠我们什么,肯出手帮忙,是人情,若是不肯帮忙了,你也不能怪别人心冷。”
周夫人道:“你哥哥说的是,你要记在心上。就比如说袁枚儿,你根本不值得与她置气。她觉着她是风光了,踩踏了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可实际上,我却是看不起她的行径的。当初袁家落难时,是蔡家帮了他们家的大忙,可过后,她不但不感激,还目中无人;当时我们也没谁瞧不起她,是她自己心里先就瞧不起自己,平白生出许多事来。我不想你成为那种人,无论是落难了还是风光了,都不要失了本心。”
周清微微红了脸:“是。女儿记住了。”
母子三人望着火盆发了一回呆,周清觉着气氛太过沉闷,便笑道:“我吃着龚婧琪做的那个蜜饯还不错,给母亲药后去苦味挺好。这些日子,她几次来瞧我们,倒是叫我有些记情。”
周夫人的神色淡淡的,周渐却是微微一笑:“她也是个可怜人。”
女儿家心细,周清看出了些名堂,虽看到周夫人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仍然试探道:“其实她的行为举止也算个大方有礼,并没有出格的地方。要我说,她也是遭了池鱼之殃。”
“是。”周渐点点头,“她挺不容易的……”无论男女被退婚都不是什么光彩事,特别是女孩子,就又更可怜了。从前他不觉得,自从家中遭变之后,他对人情世故更看透了几分,对于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总是要多上几分额外的怜悯。
周夫人冷了脸打断他的话:“我似乎听到外面有响声,你出去看看,是不是人来了?”
周渐忙起身出去,周夫人望着周清道:“要我与那种人做儿母亲家,我宁愿死。你哥哥再不济,娶个清白明白人家的女儿也是能做到的。”
周清垂下眼:“哥哥这辈子都不能有功名了……这世上嫌贫爱富的人多得很。她也没那么糟糕,要是他们愿意,我觉着倒是好。”犯官之子不可点元,一生布衣,又失了家财,什么好人家的女儿还会愿意嫁他?
“你……”周夫人气得一阵咳嗽,周清慌得忙上前给她抚背:“母亲莫气,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我再不敢了。”
“你明知道伯母病着,还要气伯母?”陈莹掀起帘子进来,乌溜溜的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指着周夫人床后的那架屏风笑道,“刚还说没地方去,等那道长来给伯母诊脉,咱们就藏在那后面听。”
周清与周夫人赶紧收了先前的话头,俱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打老虎一般,弄了这许多人来。”
“道长稍后就到。”明菲与薛亦青从后面鱼贯而入,“我们是当游玩散心一般,可是伯母嫌我们烦了?”
龚婧琪走在最后,偷偷膘了周渐一眼,见他又比上次见着的时候瘦了许多,嘴唇动了动,想说几句关心的话,始格不敢说出来。她如今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这端庄得体,自不敢轻易再毁去。
周渐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听说你二弟定了亲,本想上门恭祝他,但实在走不开,请你替我和他道一声恭喜。”
龚婧琪的心口狂跳,僵硬地点点头:“你不要太担心,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周渐冲她点点头,让到了隔壁。
龚婧琪进了屋子,敏感地察觉到周清与周夫人都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做贼心虚,不由有些不自在,强压下不安,与几人说笑了一歇,婆子来禀:“天庆观的清虚道长来给夫人诊病。”
周清忙起身把周夫人的床帐放下,龚婧琪隔得近,自然而然地探手去取另一边的帐子,刚有所动作,周夫人就道:“好孩子,你是客人,你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叫我不过意了,怎么还敢劳你做事情?这是要叫我羞愧欲死了,快放下!”
龚婧琪的一双手停在半空,好不尴尬,停了片刻,镇定自若地道:“伯母说哪里话,您是长辈,我是小辈,替您放放帐子算不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值不得提。”
周夫人淡淡一笑,并不多语。倒是周清,含笑拉起龚婧琪的手,笑道:“我娘刚才还和我说,这些日子你们常来看她,她心里很感激呢。”
明菲看在眼里,暗想,下次不能再带龚婧琪来周家了。
周夫人指指那屏风:“都到后面去避着吧。”她虽失了地位,行事却不肯失了身份,对于这男女大防,看得极重。本来清虚与周渐都是相熟的,但明菲几人当着她的面前不敢放肆,屏声静气地躲入屏风后,静候清虚进来与周夫人诊脉。
清虚替周夫人号了脉,凝神细想片刻,开了方子,将方子递给周渐:“按这个方子拣上三服药,每服吃两日,每日三顿,饭前服,忌酸冷辛辣。先吃吃看,若是不好了又再说。”
周渐接过方子收好,犹豫片刻,递过一个红包:“道长辛苦。”他也曾听说过这守真子师徒的鼎鼎大名,能得他来诊病固然好,但却不知这诊金该怎么付。但想着,总归礼多人不怪,给了不要是一回事,不给又是一回事,便把这银子封了红包递上。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清虚摇摇头,并不接红包,“下次你直接到天庆观来寻我就是。我一般都在。”
周渐感激莫名,躬身道:“我送道长出去。”
待周渐与清虚出了屋子,周清几人方从屏风后走出,周夫人今日心情不好,先谢过了明菲,便催几人回去:“天气冷,都回去吧!”
周清道:“我再陪你会儿。他们家不会说什么的。”
周夫人厉色道:“哪有这种道理?他们家是不会说什么。可他们越是体谅人,你就越该多替人家着想才是!做了人家的媳妇,就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了。你除了有父母嘻哥哥,你还有公婆和丈夫。你来看我们重要,在家里照顾体贴他们也重要。回去!”
“那伯母您好好休息,我们走了。”明菲几人互递了眼色,强拉着周清出了门。与陈莹的马车在街口别过后,明菲看向蜷在角落里情绪低落的龚婧琪,道:“三妹妹,我得了一匹衣料,那颜色适合你穿,等下你跟我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龚婧琪一惊,强笑着应了。
到得家中,薛亦青抱怨太冷,立刻就要躲进自己烧了地龙的暖犀阁里去,明菲拉住她,强制她在自已屋子里坐着:“大寒大热最是忌讳,缓过来才许去。”
薛亦青无奈,自在明菲的抽屉里翻了双陆棋出来,要与龚婧琪下,龚婧琪见她在明菲的屋子里自若得很,又深得明菲疼爱,不由黯然不已,强打起精神陪她打了一盘双陆棋,心不在焉,很快就输了。
薛亦青深感无趣,见金簪抱了衣料进来,便拉明菲的手去摸她自己的手:“嫂嫂,你看,我暖和过来了,我要走啦!”不等明菲回答,朝龚婧琪挥挥手,“三姐姐,有空来找我玩。”拉着娥妈妈一溜烟地去了。
明菲先让龚婧琪看衣料,讨论做件什么样的衣服好看,慢慢把话题转到周家身上去,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周大人的事,年底就会定下,很可能是流放,周家最多开春就要回老家去了。”
龚婧琪脸色发白,垂头不语。
明菲道:“你年龄也不小了,虽然遇到那种事情,但也不是你的错。现在你二姐和二弟的亲事都定了,老爷吩咐你哥哥和我替你寻访合适的人家,你倒是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
龚婧琪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颤声道:“嫂嫂,我,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就算是穷,一辈子都没功名也没关系,只要他懂得体谅我,尊重我,知晓冷暖好歹就够了,我不怕拖累。我,我不想再留在水城府了。”
穷,一辈子都没功名,不怕拖累,这说得再清楚不过,明菲沉了脸:“你想清楚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先不说他们家肯不肯,就是老爷和婶娘也不见得就会答应。”
龚婧琪淡然一笑:“他们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关系?您就帮帮我,就算不行,也让我心死吧。只求您帮我这一回,以后再不会麻烦您。”
第234章死了
答不答应都没有关系?明菲失笑:“三妹妹,我帮你这个忙难,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们不答应怎么能成?若周家不肯也就罢了;可周家真来提亲,老爷却断然回绝,婶娘再把人家的庚帖给撕了,你叫周家的脸面住哪里搁?到时候周家骂我害他家失了颜面,老爷和婶娘也怨我给你找了这样一个人家,是居心不良是害你,我又怎么办?连带着你大哥都要受气,你想过这个没有?”如果周夫人属意龚婧琪,她自然顺水框舟,但周夫人不肯,她又何必强按牛头饮水?
龚婧琪哑然,半晌方道:“那我先让二弟和他们说好,让他们找人去提亲,这样行么?”
龚家主动去提亲,自然比自已或者龚远和去周家提好得多。明菲放缓语气“你想好了,做客人与做媳妇可是两回事,周夫人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还是该三思而后行。”
她虽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龚婧琪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周夫人大抵是不太喜欢她做儿媳的,可是她怎么也得赌一赌,龚婧琪站起身来,强笑道:“嫂嫂,那我先回去了。”
明菲便把丹霞叫进来帮她把衣料包上,送她出去。
龚婧琪无精打触回到家中,打发走随身丫鬟,先去寻龚远秩,得知龚远秩在学堂里不曾回来,便绕道去寻李姨娘,她也没想着要找李姨娘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去找李姨娘说说话。到了李姨娘的房外,只听龚妍碧与朱姨娘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志得意满,欢快无比。龚婧琪听得烦躁,离了李姨娘的院子,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