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正文完结+番外作者:未知
蚤,自然瘦得厉害。
龚二夫人在邵五的帮助下去探了几次狱,看见他又瘦又邋遢,惊恐无主的样子,几次哭晕过去,回去就病倒了。邵五充分表现孝顺侄儿的本色,一得闲就往她屋子里跑,陪她说话解闷,劝她吃饭,不时给她介绍一下龚中素的最新消息。在他口里,那位洪知府的小舅子简直就是手眼通天,龚中素最多不超过下月初就会回家。
听得龚二夫人燃起了几分希望,可想到狱中拖而不决的龚远秩,又是挖心挖肝地痛,夜里更是睡不着觉。
龚婧琪又要照顾龚二夫人,又要照顾龚远秩,还要管家,管教龚远季,活生生地累得瘦脱了形。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某日她突然发现,账房里竟然支不出银子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去问龚二夫人,龚二夫人揉着额头道:“都拿去打点你爹和你弟弟的事了。”
龚婧琪仓皇失措:“怎么花了这么多银子?”
龚二夫人扫了她一眼:“不然能怎样?你爹爹和弟弟重要还是银子重要。”这些银子,除了她拿了来补上自己从前给了那位师爷的私房钱以外,有些是经她的手送出去的,有些是通过邵五送出去的,有时候几千,有时候几百。自龚远和分产以后,本来就没剩了多少,此时没了实属正常。
龚婧琪白了脸:“可是,可是我们怎么过日子?眼看就要过节了,还要做冬衣,怎么办?”难道要卖产业?或者卖她的嫁妆?
龚二夫人见她害怕,把丫鬟婆子支开,招手叫她靠过去:“你别怕,我是先将账上的银子支用了,省得将来那个贱囗人和她那两个贱种和我们抢。我这里还有些,你先取一千两来放在你手边,省着点花,等秋收上来就有了。”
龚婧琪定了定神:“在哪里?”
龚二夫人看着她消瘦的样子,心想自己对不起她,今后也不知会配个什么样的人家,况且看她虽然对自已不像从前那么顺从乖巧,但照顾病中的自己却是尽心尽力,这段时间家里也多亏了她,让她欢喜欢喜也好。
便放柔了声音道:“你去我帐后,左边那只床柱,对……就是那里,你摸,把那块木板取下来……”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龚婧琪惊喜地叫起来,谁知龚婧琪道:“你怎么冉张银票包着这许多草纸在这里?”
龚二夫人只当她心情好,和自己开玩笑,还躺着不动:“什么草纸?你胡说什么?”
龚婧琪将那卷纸递给她看:“谁胡说了?除了外面这张是一百两的银票,其余都是草纸。”
龚二夫人猛地翻身坐起,白了脸一把抢过去,果然如此。她眼前一黑,晃了几晃,踉踉跄跄地跳下床,鞋子也不穿,直扑她藏银票的床柱处,看到那个空空如也的小洞,顿时双眼发直,全身僵硬,手足冰凉。
龚婧琪见她表情吓人,试探地喊了一声:“娘?”
龚二夫人猛地跳起来,披散着头发到处乱翻,撅着屁股在床底下爬,半晌,从床下爬出来,愣愣地看着龚婧琪,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不等龚婧琪伸手去扶她,她已经双眼往上一插,咕咚一下翻倒在地。
龚婧琪吓了个半北,放开声音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丫头婆子闻声涌入,七手八脚地将龚二夫人扶上床,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大夫的请大夫,正忙乱间,邵五穿着一身簇新的缂丝团花袍子,满脸是笑地走进来,见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五哥,我正有事要找你!”龚婧琪看见他,就瞪起眼睛来,虽然她不知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猜到了个大概。
邵五却精,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卷草纸,故作镇定地道:“表妹,姑母可是又犯病了?待我去请大夫来。”脚底抹油,转身就走,走到外间,见丫鬟婆子俱都忙乱,无人注意他,迅速走到多宝格边,拣那最值钱的一块弱翠雕件扯了块桌布包上,埋头就往外走。
走到垂花门口,正好遇到龚远季下学回来,龚远季看见他,便道:“五哥,你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上次你说我只要那么说,你就把你那只蟋蟀王给我的。”
邵五急着要离开,敷衍道:“改天改天,你母亲又发病了,我去给她请大夫。”
龚远季眼尖,指看他手里的包裹道:“这是什么?”
邵五略晃了一晃,道:“你姐姐给的八月十五的节礼。”将龚远季一拨,埋头快步离开。走至街角转弯处,忽见往日同他赌过的一个人称越哥儿的赌棍笑嘻嘻地迎上来,挤眉弄眼地道:“五哥,好久不见,看你春风满面,哪里发财去了?”
邵五瞅了瞅手里的包裹,心想拿回家去也没放处,拿去卖了又怕被人认出来,不如压在赌坊里将做本钱,赌没了也就算了,若是赢了,便是赚了。遂亲热地拍了拍越哥儿的肩头,笑道:“走,好久不见大家,怪想的。”
越哥儿闻音知雅意,搂了他的肩头笑道:“走呀,一起去乐和乐和,这些日子你不去,好多人都问起你来呢。”
邵五微微一笑,与他相携而去。进了惯常去的赌场里,只见几个相熟的人果然正赌得热火朝天,赌注下得大,其中一人好运连连,赢得厉害。邵五看得心痒,将那包袱重重扔在台上:“我来!”
天亮时分,邵五血红了眼,惨白了脸顺着墙壁打算往外溜,眼看要到门口,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扑上来,拎小鸡似地按在角落里,越哥儿随后跟来,先前和蔼可亲,带了几分谄媚的脸已经化作凶神恶煞:“赶紧把欠哥儿们的六万两银子拿来,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邵五不服:“你们联手……”话音未落,已被人一拳打在脸上,一股铁腥味弥漫了满嘴,他张嘴一吐,吐出来两颗牙齿,还未尖叫出声,一把明晃晃,冒着寒气的匕囗首就在他脸上擦了擦,越哥儿冷笑:“邵五爷,大家都是场面上走惯的人,愿赌服输,赌债概不赊欠,这个规矩不用兄弟我教你了吧?”
邵五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歪着脖子不敢动弹:“哎,哎,好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见了血不好……”耳朵上一凉,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惨叫:“我给,我给,你别……”
越哥儿满意地一笑,用匕囗首拍拍他的脸:“走,前面带路去拿银子。”见他眼珠子乱转,按着他的肩头,用匕囗首在他下体虚晃一刀,冷笑:“别打鬼主意,不然叫你做公公。说,去哪里?”
邵五缩了脖子,有便意:“去杨家巷。”
“算你识趣!以后若是要玩,记得找兄弟啊。”越哥儿并那几个大汉验过银票无误,哼着小曲儿一歪一歪地扬长而去。
邵五眼眸睁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转瞬之间就落入了别人腰包里,气得两眼发直,喉头腥甜,黑了脸就往知府衙门奔去,走到一半,又住了脚。若是对方得知他另外发了这笔财,会把他怎样呢?他立在街头想了半晌,终是愤愤不平地转身回去。
龚远和与明菲别过,走至垂花门口,就看见薛明贵站在门口望着他笑,双手递过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大爷,事情办好了,天衣无缝。”
龚远和打开扫了一眼,抿嘴一笑,随手抽了两张:“一张拿去请他们喝酒。一张给你养老的。剩下的送进去给大奶奶。”
第204章末路
这一年大上半年气候很好,风调雨顺,以最快的速度忙完秋收,明菲将收上来的稻子按着原来的协定,尽数卖给方七,小赚了一笔。眼瞅着八月十五就要到,便紧锣密鼓地准备过节,蒸了月饼,备齐礼物,按着名单,将龚远和的上司、同僚、下属、三姨娘那里、蔡家族里、各色亲眷、铺子、庄子的大管事家中一一打点到。就是家里的仆人们,也备了月饼等物品和赏钱,提前几天发放,方便众人准备过节。
她忙着过节的事,龚远和那里也忙得不可开交,只因敕造的宝观立刻就要交付使用,关键时刻却出了围墙被牛撞倒的事故,而朝廷派来验收并带了皇帝御笔钦赐观名的人马约在中秋节后就要到达。故而整个水城府衙全都动员起来,没一个人能得到空闲。
阳光灿烂的天气一直维持到八月初十这日,之后便一直都是绵绵细雨。这雨一下就没个尽头,气候也渐冷起来,一群狗成日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门,烦躁得很,有些大狗甚至学起了狼嚎,明菲无奈,只能挑雨小一点的时候放它们在园子里蹿上几圈。
十四这日,中午有片刻放晴,明菲不敢午睡,抓紧时间带了追风与喜福在园子里溜达,身上刚出了一层薄汗,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吵嚷声夹杂着哭喊声。
她静静地立在墙下听了半晌,只听出是女人哭求不要让自己走之类的话。又听到有人说,已经败了,哪里养得活这许多人?自然是该卖的都要卖了。听那个意思,却是隔壁要卖人。
恍神间,又下起了细雨,待明菲回到正房,花婆子已经来当耳报神:“奶奶,隔壁说是没钱了,一口气卖了二十多个人。先前有好几个人在门口跪着哭,要求奶奶大发慈悲,留下他们呢。”
金簪冷笑:“他们又来逼大爷和奶奶。若是真的要卖人,怎会有机会跑到我们门口来哭?”
明菲淡淡地道:“怕什么?谁家不卖奴婢?买进卖出实属正常,又不是二小姐、三小姐他们来门口跪着哭求,理他们作甚?把门闭紧就是。若是实在闹得不像话,就让薛管家去隔壁找三小姐,让她好生约束下人,别这般没规矩。”以为这样做作,他们就会过问帮忙?简直笑话!
花婆子和薛明贵说了,薛明贵派人过去把明菲的意思传达到,门口哭求的人果然没了。
傍晚时分,有人来报:“真的卖了人,人牙子刚才把人全都领走了。有些是一家分离,哭得什么似的。”
联想到自己分离的女儿,花婆子有些感慨:“这立刻就要过节,多数人家就算是真要卖人,也会让他们过了节才走,方显仁慈。如今不等过节,就迫不及待地卖人,这是真的被逼得厉害了么?”
二十多号人,多留一天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日子以来,二房的钱流水样的散去,就算是秋收上来,还是不够花的,能不卖人吗?明菲抬了抬眉,“去请薛总管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薛明贵比刚来那时候又胖了一圈,人也白净了许多,笑眯眯地同明菲问了安,道:“不知奶奶有何吩咐?”
明菲请他坐下,又叫金簪给他上了茶,方问他:“我们庄子上似乎还差人?”
薛明贵笑了笑,道:“的确是差人。”
明菲道:“依薛总管看,隔壁卖出的这些人中,可有合用的?若是有,便挑几个出来,家生子最好。”
薛明贵恭敬地道:“小人这就去同牙婆说,若是有那不错的人,便先留下来。”立刻亲自去寻了牙婆,捡那还有骨肉留在二房的,聪明伶俐的人留了几个,当天就送到了乡下庄子上。
薛明贵去后,花婆子立在廊下看雨,道:“这天气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听说隔壁的稻谷还没收完,还有一多半在田里,若是这雨再不停,只怕要吃大亏。”
二房这些日子心思全在龚中素和龚远秩身上,没有人去管庄子里铺子里的事。庄子里的庄头们固然知道农时,但每年收获季节都会请人打短工,需要花钱,而今年的钱却迟迟不见拨下去,自然也就耽搁了。
王天保家的快慰地道:“幸亏奶奶安排得妥当,咱们家的稻谷都收了并晒好了,若是碰上这样的天气,可怎么好?可不是一年到头都白忙活了?”
丹霞抱怨:“奶奶前几日还说,咱们几年湖上赏月过中秋,如今下着雨,想必是不能赏月了。一大群人躲在屋子里吃了饭就睡觉,真是无趣。”
金簪笑道:“天公不作美,又能奈何?”
白露抱着花婆子的胳膊撒娇:“妈妈,您看明日能放晴么?”
花婆子笑:“我又不是天师,怎知明日是晴还是雨?小丫头就这么贪玩?你若真的想要晴,去烧两柱香啊,看看老天爷能不能听你的。”
正说笑间,龚远和撑着一把青布伞从院门外走进来,见几人都在廊下观雨,笑道:“这雨有什么好看的?”
明菲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青布伞递给白露,挨着他一道进屋:“她们都巴巴儿地盼着放晴,明日好湖上赏月呢。怎地这个时候回来了?”
丹霞很有眼色地去拧了热帕子递过来。
龚远和擦了两把,笑道:“京里的人十六就到,明日我只怕要晚上才能回来,不能陪你,故而今日特意早点回来陪陪你。”
明菲有些失望:“那你不在家中吃饭了?”这是她和他一起渡过的第一个中秋节,若是不能一起,实在令人失望。
龚远和脱掉已经湿透的靴子,换了明菲做的青布鞋,笑着将她拉过去,柔声道:“怎么不吃?你忙了那么久,无论如何这顿饭我都要在家里吃的。只是有些晚,怕你等不得。”
明菲笑道:“我等得。大不了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明日你想吃什么?我先让他们给你准备好,你也垫垫肚子,莫要饿着了。”
“只要你念着我,什么都好吃。”龚远和见明菲一双眼睛笑成弯月亮,里面满是喜悦,先扶着她的肩头在她两只眼上各吻了一下,方道:“我刚收到岳母托人带来的信。”
算算如今已经是走了二十多天,明菲不以为意:“她们到了哪里?”
龚远和摇头:“没到,她们在半途耽搁了。”
“出了什么事?”明菲紧张起来,陈氏是跟着商队走的,就算是她想留下来,商队也等不得她,半途耽搁必然是遇上了大事。
龚远和见她紧张,忙抚着她的肩头道:“莫慌,她们只是遇上了江匪,现在已经没事了。”见明菲松了口气,方又一字一顿地说:“你三哥死了。”
已经是十多天前的事,当时船行江上,即将弃船换车,所有人都精神抖擞,谁知那晚却遇到大雾,接着遇上了江匪。所幸邓关等人长期跑惯这条路,准备得充分,人又多,自是不惧,血拼一场之后,两方各有伤忙。陈氏同陈家借的武师、蔡光华的||乳|母,都受了伤,而蔡光仪则在被砍了一刀之后坠落江中,邓关等人寻了三四天,才在下游一百多里处的河滩上找到他的尸体,已是泡得面目全非。出了这种事,一行人只得停下,等官府判定和处理死者的身后事。
陈氏在末尾处反复感谢龚远和,多亏他给她们寻了那两个女镖师,又让她们跟着邓关的船队走,不然真是要死在江里,成孤魂野鬼了。言辞之中,不乏感激后怕之意。
明菲看完信,不由后怕:“怎会有如此大胆的江匪?去年我们去京中,一路前行安全得很。”太平年间这种事算是大事了吧?她转念一想,就闭了口。武师受伤不奇怪,奇怪的是蔡光华的||乳|母竟然也受了伤,而蔡光仪偏偏就死了,这也太巧了吧?
龚远和淡笑:“正是呢,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了。所以你三哥的运气真不好。”
明菲沉默片刻,道:“官府那里会不会有什么说法?”
龚远和挑挑眉:“会有什么说法?发了一个布告,江匪胆大妄为,给过往客商提醒,要结伴而行,注意安全。然后再上报,择个合适的时机剿匪就是了。你别担心,他们现在已经重新上路了,邓关他们无论如何一定会将他们平安送到登州的。”
明菲皱眉:“我得先将这个消息和祖里说。”
龚远和道:“等过了节后,我明日亲自去一趟,你约三姨娘一道去看看二姨娘,至于明姿那里,通知邵家就行了,至于邵家告不告诉她,那是他们家的事。”
“那我二哥呢?”
龚远和道:“管他呢,二姨娘知道,他也就知道了。”
明菲犹豫片刻,抬眼看他:“那些人真的是江匪?邓关真的是茶商?”
龚远和一愣,望着她慢慢展开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官府出了布告的,真是江匪。而邓关他们也真的是茶商。你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肯定要查清楚的,不是茶商,不是江匪,能瞒得过去吗?”
明菲盯了他两眼,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多亏你。”以后陈氏睡觉都要安稳几分了吧?
龚远和按了按她的手臂,笑得自得:“说这个就见外了。”
第205章秋寒
到了晚间,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到了天将要亮时,方又小了下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明菲觉着被子有些薄了,八爪鱼似地紧紧地吊在龚远和身上,两只脚紧紧贴在他的腿上,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气。龚远和就着晨光,好笑地看着她贪睡的样子,轻轻拍拍她的脸颊:“菲菲,放开,我要去衙门了。”未满十六岁的小妇人,还在长身子,一如孩子般的贪睡。昨夜不过多耽搁了些时辰,她今早就醒不来。明菲皱着眉头,不满地睁开眼,看见他贴近的俊脸,朝他绽放出一个快乐的笑容:“晴了没有?”不光是白露她们记挂着湖上赏月过中秋,她也记着的。
这个时候的她,乌发素颜,脸颊粉嫩,双眼迷离,就像三月里最先开放的那朵粉嫩桃花,龚远和嘟囔了一声:“晴了。”低头吻住她的唇,挤开她的唇瓣,找到小口开始掠夺。她亦抱紧了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不忘在他腰间摸几把,察觉到他身上某处的变化,她吃吃地笑起来,轻轻推他:“早些去,早些回来。”
他把头埋在她的胸前,低低喘气,不忘追究她:“你不是嫌我太热,不喜欢我挨着的么?怎地这样死死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