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玉流觞和东方闵带着范家车队另外寻了一处住所,玉流觞要准在北庭开起一玉氏药铺,做为组织蓝枫的秘密据地,而他依照她的吩咐,购买了一处宅院,安置好家当与仆从,她虽然独自留在这北宫家的府邸内,待有机会出去时,她便再与他们会合。
想到玉流觞,不如何时,在她心目中,玉流觞就像是她的一位家人。
虽没有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但内心却己更加贴近。
还有萧琛,不知何时两人才可以再次见面?
她曾经工所爱的,曾径所留恋的,都如那秋风和落叶一般,一去不回了,留下的,只是重生后另一种人生。
此时此刻,她瞧了瞧四处,但见院子内朴景幽静,透过繁茂枝叶之间的缝隙,花闭月勉强看清前方似有一片空地,周围桐竹扶疏,似乎有刀剑划过的痕迹,应是北宫逸练剑的地方。
不过,初来乍到便入住北宫逸的府中,委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只不过,经历一场你争我夺后,北宫家的三位少爷,若以为这重压之下就会让她乱了方寸,那么就打错特错了。而大楚国的皇帝私以为自己会对他效忠,那么……也是错的离谱,自从自己重生之后,便不甘愿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阿月小姐,你想不想用膳?”忽然,身侧传来花玉儿的声音。
“你还是先叫我阿月公子,虽然这里无人,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花闭月没有回头,那双眼瞳就宛如上好的冰玉,眼神淡然地说道。
“是!阿月公子。”
如今,花玉儿已完全留在她的身边,这个少女如今很是沉稳,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心思都写在脸上,但见她面色淡然而恬静,面容无波,性情早已经定了下来,在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既然玉流觞与东方闵那样的人物都愿意留在花闭月身旁,而北宫家族的人也争抢不已,肯定花闭月有她的过人之处。
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但她的直觉便是这样。
就在方才典吏与主簿在时,她就漠然站在一边不做声,接下来,她把所有的被褥行李都收拾好,布置得井井有条。
花闭月刚刚在酒楼用过饭,北地的肉食居多,委实不合口味,此时满嘴仍是油腻的回味,对于吃东西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北宫家族的宅院内,远远传来飘渺的乐曲声,甚至有人清唱着戏曲儿,这声音极是熟悉,又恍若隔世,不知不觉,她想起了往事,当她回眸一看,见花玉儿的神情欲言又止。
于是,她挑了挑眉道:“你想说何事?”
她的声音恬淡似水,如春日里的一阵清风,拂过梅岭,吹落一地残红。
花玉儿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说出心中疑问:“阿月公子,这北宫家族真是太奇怪了,寻常贵族一大家子人都恨不能分开了住,尤其是成年的贵族子嗣,个个都要自立门户,而北宫家族居然给这些子嗣分了院子,七大姑,八大姨的聚在一起,子子孙孙几代人,简直和江南的大宅门差不多。”
言讫,她瞧见花闭月清冷的目光,觉着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瞧着她拘谨的模样,花闭月不禁莞尔,看来自己也给她留下不少阴影,但该立威时便不能手软,这是她多年行军打仗养成的习性,毕竟,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她虽不是穷凶极恶,但也不是处处留情的滥好人,不过,自从这花玉儿收敛心性后,却也是个不错的助力,尤其是花玉儿对事观察入微,比寻常的侍婢却要强出许多。
不过,说到北宫家族,还要归宿到唐朝时期,自从唐朝的女帝武则天,流放了不少功臣来到北境,北庭如今已是一处繁华之地,其中也有不少名门大户,但小桥流水的讧南园林宅子只有一家,便是北宫家族的大宅。
北宫家的宅院占地宽广,三面临街,宅墙高耸门户森严。
北宫四子占据东南西北四处独院,而北宫老爷却居住最中央的位置。
思及此,花闭月有些感慨,当年她嫁给北宫啸后,很少独自出门,毕竟这里女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妯娌妻妾关系复杂,甚至比皇帝的后宫还要杂乱,出门便会遇到关系微妙的人物,不易应对。
幸好,北宫逸的宅子是女人最少的地方,更是一方净土。
不知不觉,夜已深沉,明亮的月升起在中天。
欢宴已毕,只留下满庭寂静,烛火摇曳。
此刻,花闭月靠在红色凭栏上坐着,面容沁润在半边黑暗中,隐隐约约流露出那眼角的冷光,她眸光潋滟,眸子轻佻,越发显得凛然犀利,自从她重生之后,她意识到,男女之情固然不能没有,但却不是人生的全部,既然活在这个世上,那么,总要做些什么才是!
“花公予,有两个男人正朝着找们来了,”忽然花玉儿神情有些紧张。
花闭月回眸,果然看到两个高大的男子向此地走来。
而她看到的便是北宫逸与李白羽,李白羽穿着一身戎装,黑着脸,来时横眉冷对,听闻北宫逸把花闭月带回了府内,心中极不赞同,然而当他看到花玉儿后,发现这少女十分美丽,恍若凌波仙子,不由心中怦然一动,没想到这些京城的小姑娘果然是水灵灵的,与北地的女子大不相同,若是能常常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子,他倒是不想反对了。
倒是那个花闭月,筒直……真是……
李白羽忍不住低低说道:“真是妖孽。”
而今,花玉儿也是初次看到戎装男儿,说来京城的少年都是文文弱弱的模样。这北地的男儿果真是健硕,只怕床弟之事也胜过那些文弱男子许多,想着想着,花玉儿忽然脸红起来。
如今,她正是嫁人的年龄,难免会想到这些。
不过,很快花玉儿便回过神来,捧着红色雕花花盘上前,而上面摆放着三个汝窑的青瓷茶盏,小心翼翼地搁在案几上面,接着点燃桌前的蜡烛。
然而,当花闭月看清楚旁边北宫逸时,不由吃了一惊,但见他头戴七旒玉冠,脚踏流云腾金线靴,穿着华美的云纹长衫,秀逸双目目光如炬,唇边带着淡淡微笑,与平日不拘小节的模样完全不同,他的外貌清雅秀美,又兼风度洒脱,目光明亮,神情坦然,气势凌厉,烛火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身上,恰恰似将光源汇聚起来。
花闭月前世从没有见过北宫逸这般模样,不由微微一怔。
“怎么?被本公子的美貌所震撼了?”北宫逸瞧了花闭月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所想,随即撩起衣摆,姿态随意地坐在她的面前,端着茶水仰着脖子便住嘴里灌,不过,这番举动丝毫不显得粗鲁,反倒是尽显潇洒之姿!
但是花闭月想起北宫逸对她的所作所为,撇了撇嘴,她语气清淡,带着沉静与优雅,好似流泉过顽石,忍不住讥讽两句:“阁下的美貌暂且不表,这身衣裳却华而不实,乍一看,还以为又是一个北宫啸!徒有其表!”
李白羽憋了他一眼,不由嗤笑起来。
闻言,北宫逸险些喷出一口茶水。
这女子居然把他比作北宫啸,而三哥打扮的光鲜是为了吸引女人,他可没那些沾花惹草的习性,于是,叹息道:“你以为我喜欢穿成这般模样,北宫家族是个大家族,我父亲喜欢我们兄友弟恭,只要四兄弟凑齐的时候,吃饭也要全家一起,集聚一堂,面见长辈,我总不能蓬头垢面的去吧?”
挑了挑眉,花闭月方才忆起北宫家族的确有这个规矩。
此刻,北宫逸的眉目深秀如同墨笔勾勒一般:“方才,我大哥多饮了几杯,回去时大概要受到梅夫人挑唆,一会儿就要寻衅吧?”
北宫逸深知北宫大少爷的习性,好心提点她一番。
他很想看看这个女子有什么反应。
花闭月听闻此言,自然知道不是危言耸听,这北宫大少爷的性子,她也略知一二,与北宫逸的雷厉风行不同,他是个沉不住气的,今晚,定然会来寻她的晦气。
她把目光投到北宫逸身上,想听闻他有何高见,却见他高高翘起腿来,此刻,他薄削的唇角浮起一抹轻笑,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涌起画卷般墨染的层叠,如斯的轻狂俊逸,如斯的高不可攀。
这般神情,花闭月如何不懂,看来今日他是打定主意要看好戏了。
花闭月微微凝起了眉头,向花玉儿招了招手,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
花玉儿点了点头,连忙退了出去。
北宫逸没有瞧见她神情有任何慌乱之色,但见她整个人沐浴在白银一样皎洁的月光之中,身姿笔挺,绝美潋滟的谋中泛着玉一样的润泽,北宫家族有来自各地的绝色佳丽,可以说环肥燕瘦,百样风情,可他却从未见过这样泼辣的女子,他的唇角不由的隐有一丝笑意,淡淡问道:“如何?在这里住着可习惯?”
花闭月渐渐回过神来,目光扫过他俊美的面容,从鼻里发出轻轻哼声,心里面有了大概猜测,不答且问道:“北宫四少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我留在你身边有什么用处?为何要与其他两位少爷争抢?你是不是因为当日我在京城令你落入北宫家族执法者的手里,想报当日的一箭之仇,对不对?而北官大少爷来找我的麻烦,你也想坐视不理对不对?”
听到她连珠炮似的问了许多话来,北宫逸不由想起了那日的经过,一双朗目闪着犀利的光芒,深深地凝落在花闭月的身上,却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在下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对了,那日你袭击我的究竟是什么暗器?当时我并没有摸到你身上有什么武器,也就除了一把匕首而已。”
闻言,花闭月极是郁闷,却被他这阴损的话语说中了痛处。
这个男人居然敢剥她的衣服,甚至脱得理直气壮,更没有一丝羞愧难当的模样,于是怒火更炽,美艳的脸上顿时浮起一丝不快,如今,此人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应是个大麻烦。
忍不住,她怒目而视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北宫逸眉目清朗,神态极为从容安适:“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一定是你的秘密,我名白,我明白,毕竟你是……不方便……很多话不可能给我们这些男人说的,不过,我这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人来,所以你生活起居都可以算得上很安静。”
李白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两个人究竟说的些什么过往,而他勉强也知道些北宫逸被人捉回来的原因,原来竟与这个少年脱不了关系,难怪少爷要查清此人的身份,当日他可没有少耻笑北宫逸,但看着这比女人还美的少年,总是觉着不舒服,忍不住道:“什么不方便,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小少爷,脱了她的衣服再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如今,花闭月最恨别人提到脱衣服的事情。
此刻,她雪白面庞绯红未褪,不怒反笑,静静说道:“阁下要记着,祸从口出,所以话不能乱说。”
李白羽很是不在意,区区一个九品官员而已,居然也敢这么和他说话,他施施然地拿起羽扇扇了扇,傲然道:“在下可是军师,说的话虽不是金口玉言,却也是字字珠玑,你以后要对我和公子恭敬一点,否则便脱了衣服,到外面军棍伺候。”
闻言,少士微微凝起眸子,笑容和煦,逐渐加深,愈发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来,那双绝美的水墨深瞳中,有丝丝锋芒在闪现。
北宫逸勾起嘴唇笑了笑,却什么也未说。
这个李白羽大概还不知道对方的厉害吧!堂堂军师居然也会轻敌。
看来,这少女的模样很容易麻痹敌人。
思绪至此,北宫逸端起茶杯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就在这个当口,北宫逸忽然感到口中一冰,暗忖道:这茶水方才还是热腾腾的,怎么会这么
冰呢?他的剑眉不由得微微皱了皱,忽然想起今日那水洼化冰的情形,连忙一口水吐了出来,口中舌头依然微微发麻。
然而李白羽却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含到口中,思索着……依然还是思索着,越发觉得狐疑,突然间,嘴里居然多了一个冰块来,他心中一惊,
而那杯子里的水也被冻住了,一时间,吐不出来,也送不出去,连牙齿和舌头也被冻住。
花闭月不由潋滟笑道:“人冻腿,狗冻嘴,狗头军师,嘴被冻住的感觉如何?以后还敢乱说话么?”
她的神情仿佛无比欢畅,轻描淡写之中.却施展出这般阴招来,李白羽急的说出话来,只有吱吱唔唔的向北宫逸求救。
北宫逸瞧着李白羽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李白羽好不容易方才把冰块弄了出来,恼怒地瞪着二人,这花家少年居然用这种招数黑他,可是少爷居然也不提醒他一声,怒得七窍生烟,恨不能把他拎过来掐死,他直着舌头,勉强说道:“你们委实太可恶了……非要……打你个三十大板……五十大板不可!”
北宫逸越发乐不可支,他笑着呛咳道:“你李白羽不是曾经笑话本公子被人给黑了,你这回也栽到人家的手里了不是?”
李白羽面色赧然,又羞又怒:“交友不慎,我要掐死你!”
北宫逸却是丝毫不把这些话语放在心上,他以目示意门外动静,笑道:“以后再说,等待……马上就有好戏了……”
就在此时,忽然听闻外面传来侍卫的脚步声,有人大声道:“大少爷,那少爷就在此地,要不要我们进去教训她一番?”
花闭月心头一紧,捏住拳头,暗道:来了!
第074章谁看谁笑话
今夜,满月之夜!
云海浮沉飘渺,明月隐于其中。
北宫家族宅院府邸内南侧,一群侍卫举着火把,熙熙攘攘,风风火火地随着北宫大少爷一同走了进来。只因都是北宫家族之人,外面的仆从也不能拦下他们,只是匆匆跑到内殿中向北宫逸报个信儿。
听闻北宫大少爷到来,李白羽嘴里的冰渣子还未吐净,面容上顿时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来,然而,当他转眸看到北宫逸那充满冷意的目光正凝视着他时,立刻神色一变,敛起了唇边的笑意。
微微凝起眸子,听闻脚步声愈来愈近,北宫逸依然是正襟危坐,面色都不曾稍动,瞧着北宫大少爷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他方才缓缓起身,上前去
施了个礼,而那礼也只是个虚礼罢了!
“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北宫逸的声调满是讥诮幽冷。
“行了!行了!老四你也不用如此惺惺作态了!”北宫大少爷素来身子不好,虽然来势汹汹,却依然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阴鸷的目光扫过北宫逸的
面容,半是讥讽,半是指责地道:“你如今的志气可大得很呐!居然连冒范我的人也敢带回北宫府来庇护,哪里还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呢?难道不怕
母亲怪罪下来?”
言讫,他瞪着北宫逸,等着看到他惶恐。
北宫逸连长身而立,敛容敝衽,却没有如北宫大少爷所希望的那样流露出诚惶诚恐之色,眼中光芒粼粼,叹道:“大哥多虑了,这个少年身手不错
,到阵前打仗还是非常厉害的!既然大哥与此人有仇,何不让她在战场上将功赎罪呢?这也是父亲大人允许的!”
两人依然争锋相对。一个居然搬出了母亲,一个甚至抬出了父亲。
尽管北宫逸言之有理,然北宫大少爷也不是那么容易退缩的。
他一甩衣袖,咬牙切齿地道:“这么说,你还是不让我把他带走?”
北宫逸看也不看他一眼,微微朝扬了扬下颌:“并非我不愿意让此人随大哥离开,实是因为,她的文书官凭上拓着我的私印,如今她便已是小弟的
人人,而我作为一军的统帅,当然要罩着自己的手下,,若是不爱护将士的性命,被人给传了出去,岂不是要寒了北宫家族将士们的心!”
闻言,北宫大少爷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谁?谁敢把此事传出去?”
北宫逸不禁失笑,眉峰微微一凝:“大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北宫大少爷忽然眸光一转,瞪着李白羽道;“难不成是他?”
李白羽啧了啧舌,舌头依然冻得冰疼,牙齿也在发抖。
暗忖:你们两兄弟吵架,何必把我也卷进去呢?我何其无辜!
但见北宫逸扫过他,眉眼带些惫懒的坏笑,低低道:“谁知道呢?大哥此番带来这么多人手,虽然人多势众,但也人多口杂,若是传了出去,怕是
父亲大人的心里也会不高兴!’
“你……你……”北宫大少爷听闻他先是指责自己人多势众,又用父亲来压制自己,顿时,有些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月悠悠,云雾缭绕,时明时暗。
一道秀丽的人影踏着月色,正在飞快地跑着。
北宫家族府分为外府和内苑,在寻常百姓眼里就是内外两层。
然而,这两层之间的界限却有天壤之别,北宫家四子都住在外府,占据东南西北四角,而外府的其他部分,除了游玩享的地方之外,还居住着些门客谋臣,以及府上的侍卫婢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