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气馁地低下头,说:去苹果书屋。
哦?司机发动车子,看向他的眼神仍有浓浓的疑惑,叶昕安有点不知所措,问:怎么了?
没事。司机挪开目光,目视前方,说:不过那里已经关掉了,听说老板出车祸死了。
叶昕安敷衍地思了几声,有些心神不宁,很快到了目的地,他付钱下车,又不小心撞到了头。
当心点!司机善意地嘲笑了一句,开车离开了,叶昕安揉揉后脑,站在紧锁的店门前叹了口气,绕到后巷,再次使用他前所未有的灵敏身手,从二楼阳台爬了进去。
一切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由于久未住人,地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浮灰,叶昕听安打开灯,慢慢地在床边坐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裤脚被冬青划破了,他打开衣柜找衣服,结果发现自己原先的衣服都小了一号,穿起来怪怪的,叶昕安叹了口气,打开另一扇门,拿出几件萧震恒留在这里的衣服。
情人的衣服他穿起来又大了一号,松松垮垮,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叶昕安把脏衣服丢进垃圾桶,漫无目的地晃进厨房。
水晶盘里的苹果蔫成一团,黑斑密布,他皱皱鼻子,打开窗户散去房间里的腐气,然后不抱什么希望地拉开冰箱门。
不出所料,他精心为萧震恒准备的提拉米苏已经坏掉了,叶听安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那个长了满身霉斑的东西,屏住呼吸把它取出来。
处理完这些垃圾,他跑到浴室里,对着镜子里的脸喃喃自语:我该怎么跟他说……
震恒,我回来了,只不过身体换了,你能接受吗?
震恒,我还活着,但是借楼展戎的尸还魂,你会相信吗?
震恒,我很想你,无论身心,都异常地想你。
镜子里的脸让他越看越没信心,默默祈祷上帝一定要让震恒的坏脾气收敛一下,至少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唉……震恒,如果你一见面就杀了我,恐怕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叶昕安对镜低语,我还是先打电话给他好了。
他愁眉苦脸地往外走,结果刚走出浴室门,就被六、七支枪刷地指住,一圈黑衣人齐声喝道:不许动!
叶昕安吓了一跳,飞快地把手举过头顶,大叫:不要杀我!我要见萧震恒!
萧震恒脸上杀气重得让他有泰山压顶的感觉,叶昕安脸色发白地看着他,小声说:震恒……
萧震恒强忍着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揪住他的衣领,沉声问:你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唔?他听到自己在浴室里的话了?叶昕安看看众人,大着胆子提出要求: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萧震恒眯起眼睛,把他拖进浴室,砰地一声甩上门,耐着性子命令他:说。
其实我……其实……我是……叶昕安聚集起最大的勇气,抬头看着对方,小声说:其实我是叶昕安。
迎面一举把他打飞到浴缸里,叶听安被撞得头晕眼花,还没回过神来,萧震恒已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故意辗着他受伤的地方,声音阴寒刺骨:你连替他提鞋好痛!不仅是未愈的伤口痛,心更痛。叶昕安喘不上气来,努力张着嘴想发出声音,眼中含泪,可怜号号地看着他。
明明是他最恨的人,为什么这眼神如此熟悉?萧震恒眉头紧锁,以为自己眼花了,不过他还是放松了力道,把对方软弱无力的身子提起来,将他的手臂扭在身后,冷笑道:想要花招?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别……叶昕安泪水落了下来,扭过头看他,眼神凄楚哀伤,声如蚊蝇地求他:别这么对我……你明明说过……不会再……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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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震恒身体一震,蓦地松开手,叶昕安跌靠在墙脚,捂着胸口直喘。
伤口肯定裂开了,被这么一折腾估计又得在病床上躺几天,他咬紧牙关,忍住这一阵阵灼烧般的痛楚,充满期望地看着萧震恒。
他会相信吗?他会记得这句话吗?叶昕安记得萧震恒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两人之间相处的每一个片段,那些曾经让他沉浸在幸福中的过去,已经在这混沌不明的局势中,成了他仅有的谈判筹码。
也是他唯一的财富。
他的生死仅在这男人一念之间,叶昕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惧过,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更加渴切地想要抓紧这失而复得的生命,若是再死在心爱的人手中,那么他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浴室里弥漫开难堪的沉默,疑惑重重,两个人的对峙一时僵持不下,陈镛在外头等得不耐烦,轻声敲门,问:大哥?
萧震恒的神情从震惊到怀疑,最后转为冰冷的漠视,眼神中透着鄙夷,嘲讽道:为了活命,能想出这种法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机灵还是愚蠢!
叶昕安浑身冰凉,绝望地看着他,萧震恒告诫自己不要被这种匪夷所思的伎俩骗到,冷冷地说:不要玷辱昕安的名,你这张脏嘴根本不配提他!
叶昕安闭了闭眼,泪水模糊,他像丧家狗一样爬到萧震恒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裤脚,颤声道:生日快乐,震恒……我临死时说的话,难道你也忘了吗?
萧震恒神情丕变,像触电一般猛地后退,撞到洗手台旁边的架子,洗漱用品哗啦啦地落了一地,陈镛惊觉声音不对,举着枪闯了进来,结果看到他老大呆若木鸡地瞪着伏在他脚下、看起来奄奄一息到快挂掉的楼展戎。
搞什么?老大岂会对这种人渣心慈手软?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心翼翼地问:老大?要怎么处置他?
叶昕安低着头,脸色灰败,满脸是泪,脆弱的样子让陈镛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驭风堂堂主。
萧震恒定了定神,低声命令:把他带回去,没我的指示谁也不许动他。
看他,萧震恒避开他的目光,又指示陈镛:找医生给他处理伤口,别弄死了。
是。陈镛把人押了出去,萧震恒回到卧室,手指恋恋不舍地轻抚过枕褥,低声说:昕安,我会弄明白真相,我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深夜,萧震恒房问的灯还亮着,陈镛处理完了楼展戎的事,过来找他,一开门又见一地烟头。
他没让小弟跟进来清扫,合上房门,正色道:老大,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嗯?‘,萧震恒烦乱地扯开衣领,把还剩一半的香烟丢掉,像一头被踩了痛脚又无处发泄的野兽,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说:你不会想知道你老大有多么蠢。
老大果然被困扰得很严重,陈镛泡了壶茶给他安神,诚恳地说:老大,我跟你是一路出生入死并肩走过来的,不是外人,你现在烦恼成过个样子,我做兄弟的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萧震恒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水,问:你觉得楼展戎对劲吗?
他?陈镛嘴角一抽,说:他更不对劲,那种嚣张得要死的家伙竟然会跪地讨饶,老大你一出手果然攻无不克战无……
闭嘴!萧震恒喝止他,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从理智上,他根本不相信楼展戎的鬼话,但是他的心已经不可抑制地开始动摇。
那神态、那语气都太像昕安,有好几次他甚至以为昕安又活了回来!
而每一次错觉都会让他更痛苦,不断地回想起听安死在自己怀中的场面,不断地回想起他亲手把爱人埋葬的场面,无疑是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他甚至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萧震恒陷入沉思中,即使是他这样粗心的男人,也清楚地记得,两年前,他真正接受了听安成为他的情人,并且在床上温柔地疼爱过他之后,曾经向他承诺过。
昕安,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这些陈旧的琐事,楼展戎不可能知道,就算他瞎猫碰到死耗子无意间击中靶心,那么他也绝不可能知道昕安的临终遗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