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谁？”沈谅妖孽一笑，满是血污的脸上，依然灿烂，“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姐姐，所以才自愿让你打。如果认真动手，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着。我会守着姐姐，直到能够保护她一辈子的男人出现。不过我很确定，那一定不会是你！牧如白夜。”沈谅直呼牧如白夜的名字，连表面上的尊重都省了。
“沈谅！”牧如白夜阴鸷的对上沈谅的目光：“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我的部队也可以随时把你射成筛子！”牧如白夜冷笑，“凭什么一定不是我？”
一个是军人，一个是侠客，他们各自的骄傲，本就不同在一处。
沈谅不答，只是更加嚣张的眼神由下往上，对视着牧如白夜，丝毫不输气势。空气中电光火石，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事态仿佛一触即发。
周围的弓箭兵们，拉满了弓弦，瞄着沈谅，脸色和他们手里的弓臂一样绷得紧紧。
这样的情况，连牧如白涯也跟着有那么一点点紧张起来。真打起来，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呢！谁知不等牧如白涯出声阻止，牧如白夜突然回过头，用力卡着他的肩膀，“他不说，你说！你说，为什么一定不是我？”牧如白夜的表情十分严肃。
周围的人却再也严肃不起来，士兵们手里的弓弦，都软了，有几只箭一不留神没有准头，没有力度的飞了出去。想笑不敢笑的时候，大家很难控制手脚。
牧如白夜头也不回的说：“刚才射箭那几个，回去找长威领鞭子！”一双眼睛依旧一本正经的盯着牧如白涯。“你还没说，为什么不是我？你不是万事通吗？”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很可笑，但他也没办法，一涉及到跟姬笑云相关的事，他就会变得缺根筋。
他……原来不是在跟狼首吵架，他是真的在问问题……牧如白涯转过脸看沈谅，后者也是一脸被雷到的表情。牧如白涯笑笑：“夜殿还是自己去问姬小姐比较好。”
“我告诉你，”沈谅懒懒从地上站起来，用袖子抹净脸上的血，双手环胸，邪笑道：“因为老子不让！”
牧如白夜噌的火大，马上就要再跟沈谅掐一架。却听庙里传来姬笑云的怒骂声：“牧如白夜，你给我死进来！”
牧如白夜立马忘了发火的事情，火烧屁股的往庙里跑。后面是自己的士兵终于憋不住的爆笑。牧如白夜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姬笑云让他死进来，他就着急要死进来。但不管原因为何，反正他现在，是已经死进来了。
一1五章争吵
“这是怎么回事？”姬笑云柳眉倒竖，指着长威光裸的背上，触目惊醒的鞭痕。
牧如白夜的目光却锁定在姬笑云手中拿着的衣服上。牧如白夜瞪着姬笑云：“你给他脱的衣服？”
“你为了不让他们向我报警，居然把他们一个一个锁起来？”姬笑云不理会牧如白夜的质问，她此时气极了。刚刚一走进来，就看见地上铁链捆着，塞上嘴的七匹白狼，还有连嘴上都被套了嚼子的十郎。虽然红娘说，这是他们渎职应受的处分，是自愿的。姬笑云还是气愤的一个一个给他们解开，却发现，不仅红娘和蝴蝶花，连当日眼看着完好无损的长威，现在也一身的伤痕。而且那伤，白痴也看的出来不是刺客做的。“牧如白夜你有没有人性，他们可都是伤患！你居然拿铁链子锁他们？长威还是你的手下！你怎么忍心打他？”
“你个要嫁人的女人，怎么能给别的男人脱衣服？”牧如白夜同样没有理会姬笑云的质问。自顾自的吃着飞醋。
“牧如白夜你什么时候能不按等级分人，把人平等的看？你带兵这样也就算了，做人也这样？”
“你跟老三扯不清，又跟老七逃跑，你想把整个牧如氏的男人都收入裙下是不是？连同八匹白狼，也都当赠品收了是不是？”
这两人自己吵自己的，吵得不亦乐乎。彼此的思维根本就不在同一次元上。
长威跪在两人身边，赤着上身，有些尴尬。“阿笑……”
“你闭嘴！一边趴着去。”姬笑云狠狠一眼剜过去，指剑露出飞刀的锋芒。
长威差点忘了姬笑云还有这一手，乖乖闭上嘴巴，到墙根底下趴好。
十郎本来一直挣扎着身上的铁链，见到姬笑云的飞刀，夹紧了后腿，把身子伏的很低……很低……
“白狼是我的家人！”姬笑云掷地有声。
“是吗？你的家人还真多，那我这个未来女婿是不是还要拜见一下？”
“那最好。”姬笑云冷笑，手指按顺序扫过蝴蝶花，巨人，长威，红娘，阿猫，神棍，一一道：“我爹，我娘，我二妈，我妹妹，我侄子，我公公。”
白狼们先是惊愕，继而不由自主的会心而笑。身上的伤也不痛了，被绑的屈辱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最后，姬笑云又向牧如白夜身后的沈谅招招手，沈谅故作乖巧的蹦到姬笑云身边，往姬笑云怀里一靠，笑得一脸天真灿烂。姬笑云说：“这是我儿子。”
牧如白夜又气又好笑：“你到厉害，有这么大个儿子。”
姬笑云重复着沈谅当初编的瞎话：“他今年才十岁，只是长得大！我十一岁生他，你有意见吗？”
牧如白夜看见沈谅故意搂着姬笑云的腰，气不打一处来：“那我不成他爹了？我就算真生了这样的儿子，也当场把他掐死。”
“不要自作多情，我可没说他爹是你。”姬笑云眼中尽是鄙视。
“那是谁？”牧如白夜眼中阴枭。
“我是。”
顺声望去，疯犬从墙头跳下。蒙眼的黑巾猎猎飞舞。
走过来，把姬笑云和沈谅全搂在怀里，面向牧如白夜：“好久不见了，夜帅。”
姬笑云怔住，这两人，有什么过去吗？
一1六章重新上路
“是你。”牧如白夜在看清疯犬的瞬间，情绪就冷静了下来。绩效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敌意，和……无奈？
沈谅附在绩效云的耳边说：“当年是牧如白夜带着御林军狂功疯犬的山头三个月未果，最后使计才胜了那仗。这两个人可是势不两立。婉儿故意招疯犬为白狼，就是为了气牧如白夜。”
姬笑云，狠皱眉头，牧如婉人前表现得那么克制，人后却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牧如白夜，你来抓我回去吧？什么时候启程？”姬笑云打断两个男人得对视。从心里，她并不十分希望他们敌对。
牧如白夜把姬笑云从疯犬得怀里拉出来，柔声道：“我陪你去寒水关看看姬家人现在的生活，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想去。”
姬笑云诧异的看着牧如白夜居然会为自己考虑。心存怀疑的答道：“好。”
牧如白夜眼看着姬笑云对自己的态度如冰山融化，心情好了起来。为了她，也许自己真的可以……牺牲一点点骄傲吧。牧如白夜看着姬笑云，忍不住笑，要在她不发现的情况下。
他这个表情，在场所有人一致的反应是：笑得真诡异！
原本是逃亡，可是现在队伍愈加壮大了，浩浩汤汤的开向寒水关。不过因为有了牧如白夜和牧如白涯两尊财神在，大家的吃饭问题，总算得到了解决。牧如白夜对白狼和牧如白涯这些“无关人士”的跟随，表示出强烈得不满。很显然，大家在想达到一个目的的时候往往没有什么廉耻可言，没人有离队的打算。
姬笑云心中始终放不下白衣军的事，心头有点沉重，虽然牧如白夜说攻打白衣军是迟早的事。但是迟，和早，毕竟是不一样的。自己还是让这个灾难提早降临在那个桃花源了。
趁着牧如白夜又在和白狼几个人杠上的时候，姬笑云心烦意乱得走出投宿的驿站。靠在墙边，回忆穿越过来的日子。总觉得最近，好像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好像自从品酒会那次事件之后，姬笑云就再没有很放松的对人笑过了。即使在白衣军的日子，即使和白狼相处的日子，是愉快的，可是还是不一样感觉。姬笑云怀念起在青楼时的日子，那时候，其实，蛮开心的。
“姬小姐在想白衣军和谢将军的战事吗？”一个爽朗得声音蓦地想起。
姬笑云侧过头，迎上一张阳光的笑容。“原来是涯殿。”姬笑云回过脸不再看他，他的笑容，和他眼中得深不可测，让姬笑云不自在。“涯殿反复在笑云面前提起白衣军的事，不知是何用意？”
牧如白涯好像早猜到姬笑云会有此一问，答道：“基于一些个人的原因，我并不希望白衣军被剿灭。而同时，我还希望姬小姐有回白衣军的打算，我说过，我要带小薇去找人。”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谢玄都知道的地方，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带二郡主去就好。”
牧如白涯摇头：“没那么简单，我去了，他就不会出现。但如果姬小姐去了，他就一定会出现。”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引他出来呢？如果你有什么目的，我岂不是成了出卖同志的罪人？要知道，名义上，我也算是白衣军的一员呢。”
牧如白涯浅笑，显得高深莫测：“姬小姐，不想阻止这场战役吗？”
一1七章那些战争，那些谋
你有办法阻止这场战役？”姬笑云面沉如水。和牧如白涯谈话，总像是在讲条件。让人时时刻刻要提高警惕。
“我不行，”牧如白涯含笑，“但是姬小姐可以。”
“当姬小姐出现在白衣军的城楼上，大顺军的进攻会在当天停止。”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平叛在大顺一直是御林军的责任，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此时由谢玄在指挥而已。不是自己的部队，终究很难如臂指使。”牧如白涯背对着阳光正面着姬笑云：“更重要的是，大顺所有的军人，从来没有一个，愿意以姬家为敌。大顺对姬家的无情无义，这些从小敬仰着姬家长大的男人们，已经压抑的够久了。”
“牧如白涯，如果真的这样，恐怕就不是停战，而是是兵变了吧？”姬笑云迎着阳光，看不清牧如白涯脸上的表情，“最后，朝廷会下更大的决心，铲除白衣军。身为指挥的谢玄会被治罪，作为军队元帅的牧如白夜会被罢免，而作为整件事情罪魁祸首的我，只会连累姬家满门抄展。”姬笑云冷冷的笑：“姬家，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停顿了一下，姬笑云沉声：“这等于灭了大顺朝的所有战力，包括可能夺权的势力，牧如白涯，你想干嘛？”
牧如白涯并不反驳，只是说：“昨天姬小姐和夜殿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其实不是真正的姬笑云吧？”
姬笑云并不反驳，反正这件事就差天下皆知了。“那又怎样？”
“而且姬小姐是个向往自由的人，我可以看出来。而这些势力，全部都是姬小姐通往自由的阻力不是吗？如果不是真正的姬笑云，那么这些人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姬笑云沉默了。是啊，如果自己是云姑娘，保护这些人，尚有理由。如果自己不是，自己，真的有说话的立场吗？曾经甚至想过，要找姬家的人复仇，曾经也想过，逃开这些跟云姑娘有关的人，以自己的身份，无关姬三小姐的身份活下去。可是这一切，自己不但逃不开，反而在主动往里跳。“你说的很有道理，牧如白涯，但是这样的话，我更不能利用姬家的女儿这个身份，不是吗？”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目的，过程并不重要，不是吗？”牧如白涯，拈着袖子，在空中画着线段，尽头重重点下一点。似乎，那代表了他的目的。
“你错了，人活着最终的目的都是死，仅有的区别，就是过程。”话不投机半句多，姬笑云越过牧如白涯的身边，向驿站内走去。
“哎呀呀，女人太聪明了，果然不讨人喜欢。”牧如白涯在姬笑云身后这样说。
进门之前，姬笑云嚣张的冲牧如白涯比出一个中指：“很高兴被你讨厌！”昂首阔步进了大门。
留下牧如白涯一个人站在原地。轻声絮语“那手势……什么意思？”
“姐姐，你也喜欢被人讨厌啦？”一进门，沈谅贴着门框笑嘻嘻的说，显然已经偷听了很久。“受我传染哦！”
牧如白夜站在另一边的门框。冷着脸，与姬笑云错身而过。“牧如白涯，你绝不觉得你有点太多嘴了。不是我夸口，造反？轮的上你吗？”
牧如白涯低头而笑：“是啊，有夜殿在，有依殿，还有姬家在，的确轮不到我这个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的小王爷呢。”
姬笑云闻言，浑身僵直了。没错，牧如白夜说过，如果想要，就会从羽的手上夺走。大顺朝三只军队，一只在牧如白夜手上，一只在谢玄手上，而谢玄也是牧如白夜的人。现在姬家倒了，陈定业不肯临阵，实际的大权也落在谢玄手上。牧如白夜等于一人掌控了大顺朝全部的兵力。只是镇边军历来都被老百姓称为姬家军，余威不倒，谢玄暂时还不能完全控制。但是谢玄为什么还要诈作兵败，回朝强邀陈定业上战场呢？那不是在把手里的军权，强送到别人手里吗？而几乎就是同时，牧如白夜向姬家正式下聘迎娶自己，这是结盟的表示吧？难道谢玄和牧如白夜，也并不完全是一条心吗？究竟谁是忠臣，谁是叛将，真的是个未知数。
姬笑云折身又走出驿站。或许，都是逆贼，也未可知。
“牧如白涯，不要以为你继承了白字，就真的有机会继承大顺江山，这已经是你这个妓女的儿子能做到的极限了！”牧如白夜冰冷中带着怒火的声音，像极了谢玄。
这句话点瞬间燃了姬笑云的怒火，“牧如白夜，论辈分，他好歹是你堂哥之类的人，你就一定要按出身把人分三六九等吗？”
牧如白夜并没反应过来姬笑云真正气愤的原因在哪里，他对牧如白涯的愤恨常常溢于言表，从来就没有尊敬过，反倒是牧如白涯一口一个夜殿的叫着，“不，继承白字人并不都是同辈，这位白涯殿下按辈分，是我的叔叔，太上皇牧如云飞陛下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姬笑云震惊的同时更加震怒，“牧如白夜，你还是不是人！自己叔叔你可以这样对待吗？”
牧如白涯没想到姬笑云居然为了自己跟牧如白夜翻脸，好脾气的笑着说：“姬小姐不必在意，大顺朝廷最让人讨厌的，有八大忠犬，一个奴才，”抬眼看着姬笑云身后的沈谅，后者一脸无所谓，牧如白涯笑着继续说：“白涯一直是牧如氏的奴才，被牧如氏的少爷教训，也是很正常的。”
姬笑云没想到牧如白涯竟然一直是这样地位，他的坦然让姬笑云心中异样。这个不平凡的男人，所做这一切，会是为了谁？牧如薇吗？
牧如白夜恨声道：“下等人的血，让你永远只会做下三流的事。”
姬笑云终于忍不住爆发：“牧如白夜，我也是妓女出身，是不是我将来的儿子也只会做下三流的事？”
一1八章身份
牧如白夜此时方回过神，但对牧如白涯的余怒未消，并没有放下他的架子，只是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妓女。”
“你不把我当妓女，我就不是了吗？”姬笑云冷笑，“瞧不起妓女，就别爱上妓女。妓女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活着，谁不是靠卖自己过活的？妓女卖的是身子，你们卖的是灵魂！有的卖脑子，有的卖体力，有的买尊严，还有卖儿买女，更有的出卖别人。”脑中闪过雪落寒梅的骄傲和冰冷，闪过若兮姑娘抚琴的双手，闪过小桃望向熬翼的忧愁眼神，闪过九姨临终未来的及褪去的微笑。“是啊，你们出身好，生来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不用出卖自己，有的是人有的是东西属于你们，你可以想卖哪个卖哪个，他们连一句怨言都不回有，也不敢有。可是这些苦命的女人，就只有自己可以拿来出卖！如果可以活的有尊严，有自由，谁不想？”姬笑云胸口起伏不定。喘着气，平抚着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过于激动的情绪：“在你们为了那点小权利，那点小感情，在那斗气，在那折腾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被你瞧不起的人，只是想在你们这些大人物彼此争斗的夹缝中，挣扎着活下去！”
历来的历来，每一场争斗，每一场阴谋，都需要多少的炮灰，多少的枪口。挥斥方遒的英雄，谁曾想过炮灰的感受？只是想搂着老婆孩子，坐在热炕头上，喝一碗粘稠的热粥。
牧如白夜站在原地，头上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牧如白涯看着姬笑云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缓缓的真实的笑。并不阳光，却很凄然。
沈谅看着，姬笑云激动的泛红的脸色，他想起了死去的哥哥们的脸。每一个眼神，都好似解脱。
那么大声的怒斥，整个驿站的人都听到了。白狼们听到了，御林军的弓箭手们听到了，往来的信兵，和行商们，也听到了。
不知道远在帝都的牧如白羽和牧如婉，远在寒水关的姬如风和姬正，远在黑风寨白依和谢玄，可曾听到。
姬笑云不再看众人的脸色，大步走进驿站。留给众人一个黑色纤细的背影，黑得发亮！
是夜，姬笑云独自一人坐在驿站大厅的角落里，喝着酒。
男人们似乎都因为白天的事，没有再出现在姬笑云面前。姬笑云依然想着她的流云小筑，想着她的姐妹们，想着若兮姑娘，想着苹烟，想着那个蓝发蓝眼爱害羞的男人。姬笑云没注意到，自己的唇边带着浅浅的微笑。
如果不是因为逃婚，如果不是要逃离帝都，如果不是为了摆脱姬三小?b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