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门口有不少小沙弥、和尚往来,也偶尔有香客,看上去都是普通人家。冉颜和歌蓝站在离寺门不远处的柳树下,柳叶密密低垂,将两人身形半隐住。
“阿弥陀佛。师叔回来了。”一个小沙弥清脆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一句清越的佛号,“阿弥陀佛。”
飘渺似云端传来,泠泠如清泉流泻,冉颜和歌蓝同时转过身去,青柳被风轻拂,若隐若现之间只见一袭缁衣广袖僧袍的和尚双手合十正微微屈身还礼,一个精致的侧面,颀长的脖颈连接宽厚的肩膀,便是连光的头颅,曲线也无可挑剔。
一个人长得是不是真的好看,只要去掉装饰物和头发的遮掩便能够清楚的分辨出来,而眼前这个和尚,无疑生的极好。
“怀隐师叔。”又是一个和尚与他打招呼。
原来这就是晚绿说的那个,俊美到天怒人怨的怀隐和尚。冉颜目光跟随着他,怀隐似乎也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遂转过头来。
枝叶摇晃间,显露出那张毫无瑕疵的脸,淡然而出尘,狭长的凤眼只需微微一个眼神便能流转出魅人的颜色,然而偏偏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合十着双手,冲冉颜和歌蓝吟了一句佛号,微微躬身,而后淡淡然转身离去。从始至终他那张出色的脸上就只有云淡风轻,那双出色地眼眸里也只有淡漠尘世的疏离。
他看人或看物,都是一种俯瞰芸芸众生的漠然,并没有什么不同。冉颜脑海里浮现四个字:得道高僧。
如果真有天人的话,当如是了吧。
若论样貌,萧颂和苏伏都不输他,可他通身上下没有一点烟火的味道,举止间也尽是绝俗的洒脱,宛如不沾人间烟火一般,在这凡俗尘世就如一只白莲般,亭亭独立,纤尘不染。
歌蓝和冉颜尚在震惊之中,怀隐已经飘然离去。
他才走出不远,恰迎上满脸喜色,匆匆前来来的桑辰,“怀隐师叔,你云游回来了?”
“阿弥陀佛,随远何时来此?”怀隐这次话倒是多了一些,但神情依旧不变。
桑辰还了个佛礼,恭敬道,“前日过来的,在寺中帮忙抄经,师叔回来之后,随远又可以与师叔对弈了。”
桑辰在围棋上的造诣,基本是处于独孤求败的状态,只有自弈时还能找出些乐趣,少逢敌手,而这少之又少的人中,就包括这个怀隐和尚。
“随时恭候。”怀隐微微颔首。
两人互相行了佛礼,怀隐朝寺中去,桑辰则喜上眉梢的在晚绿的引领下,到了冉颜面前。
看见带着幂篱的冉颜,桑辰面色一红,抓了抓衣袍,想起自己肯定形容不整,连忙敛衽,羞涩的唤了声,“娘子。”
歌蓝和晚绿已经识趣的退到两丈之外。两个人单独相处,桑辰更加窘迫,一会儿工夫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看着他这副小心且期待的模样,冉颜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桑辰憋出了一句话,“在下,在下去向令尊求亲了。”
“为什么会去提亲?”冉颜把自己的语气调整到最缓和的状态,顺着他的话头问了起来。
桑辰垂着脑袋,不敢看她,揪着衣袍上一个小墨点,小声道,“在下心里觉得娘子心地善良、温婉贤淑,那日娘子如此委婉的暗示,在下心里万分高兴,虽然在下现在身无分文,但在下堂堂男儿绝不会委屈娘子……”
冉颜听的满头雾水,温婉贤淑?她暗示过他?虽然冉颜曾经是个唯物主义,但连穿越都遇上了,她不禁怀疑桑辰遇上什么鬼狐精怪了,因为他说的话似乎跟她半点也沾不上关系。
“你等等,我什么时候温婉过?什么时候贤淑过?又怎么心地善良了?”冉颜打断他的话。
桑辰飞快抬眸看了一眼冉颜,连耳垂都涨红如玛瑙一般,透着阳光晶莹剔透,他声音越发小了,却还是答道,“娘子帮忙救治周三郎,帮助在下验尸,还告诉在下含姜片以驱邪气,还帮在下包扎过伤口……”
“行了,那你说说,我怎么暗示你了?”这才是冉颜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只兔子是得到暗示才会跑去求婚,冉颜敢对苍天发誓,她能回想起自己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敢肯定,绝对绝对没有任何暗示过。
桑辰清俊的面上都已经快能滴出血来,鼓起勇气道,“月前在下去还娘子钱时,娘子在竹林里说在下……说在下俊俏,虽然娘子表达的甚是委婉……所以即便在下现在穷困,还是鼓起勇气去提亲了,其实在下心里还有过龌龊的想法……”
夸一句好看,就是委婉的暗示让他去求亲?这是不是也太委婉了点?以桑辰的姿容,应该有不少女子会这么说吧?至少以长安开放的风气,她也不大可能是第一个夸他俊美的人。还有,看他一副纯洁无害的模样,居然还生出过龌龊心思!
冉颜身子晃了晃,扶住树干,勉强问道,“你,你说清楚。”
桑辰面上红晕稍稍缓住,形容严肃且歉疚的看着冉颜。
隔着一层皂纱,冉颜也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心中的荒谬的感觉也减了不少。
“在下从不承认自己是博陵崔氏的子孙,可是在去求亲的时候,心里清楚,即便我自己再否认再看不上崔氏,冉伯父也很有可能因为博陵崔氏同意婚事,辗转反侧几夜,心里也暗暗想过借了崔氏的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下行事龌龊,不敢求娘子原谅,但在下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如此。”桑辰仅仅抓着自己腿侧的衣袍,指关节微微泛白,润泽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表示自己决心坚定。
冉颜看出他是真觉得自己这么想是很龌龊的事情,这样纯粹的人,真不知道是怎样孤身活到现在。冉颜叹了口气,她对他生出怜悯之心,却不能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去成全这份怜悯。
桑辰听见她叹气,心里越发紧张。
“桑先生,关于你认为的暗示,我很抱歉,我从来没有那种意思。说你生的俊,也只是据实而言。”冉颜直接道,最终怕他再想左,又道,“怀隐大师生的也很俊,不是吗?”
“怀隐师叔是出家人。”桑辰脸色一分一分的变白,却依旧倔强的道。
冉颜垂下眼,不忍看他,狠心道,“这于是不是出家人没有关系。”
桑辰脸色一片惨白,连一贯润泽的唇色亦如纸般,相比来时的喜上眉梢,是一下子从天上堕入地狱。
桑辰喜欢冉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就是喜欢,只是想靠近她,想见她,哪怕每次被凶,心里也很高兴,见上一回心里能高兴好几天,也私下里想过若是以后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一想也能够欢喜的睡不着觉。但他真心觉得自己配不上冉颜,没有家没有亲人,四处漂泊,有时候还三餐不继,所以从未敢有过非分之想,直到他得到自认为冉颜是在“暗示”的话,才鼓起勇气去冉氏求亲,还怕送一两方砚台人家看不上眼,特地不眠不休的熬了几日做了十方,虽然也不值钱……至少他自己这么以为。
桑辰可不知道自己做的砚台价值几何,他只觉得工艺是复杂了点,但毕竟只是几块泥巴烧成的,恐怕也不值几个钱,冉闻看见那些砚台时喜形于色,他还以为是冲着博陵崔氏才给的面子呢!
“温婉贤淑的娘子多的是,你这般人品,定然能寻到个知心意,体贴冷暖的人。”冉颜很不想说这句占百分率极高的拒绝词,可她看桑辰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真心诚意的安慰了一句。
桑辰无意识的点点头,转身回去,走出两步勉强稳住身子,未曾回头,只道,“娘子快些回去吧,最近不太平。”
冉颜嗯了一声,看着他飘飘忽忽的背影,既难过又好笑,他就连受打击之后的形容都显得如此之二。想到以后也许连朋友都没得做,冉颜也觉得有些失落。
冉颜心里一顿,自己不是常常被他气到想杀人分尸吗?何时把他当做朋友了?她摇了摇头,唤歌蓝和晚绿一并回影梅庵。
歌蓝没有听见两人谈话,但她看见了桑辰的神色变化,遂拉起冉颜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他对你用情很深。
冉颜点头表示知道。
歌蓝犹豫一下,继续写:若嫁他,他定然会将你捧在手心上。
冉颜微微笑道,“我知道。”
可是他那双手能捧的稳一辈子吗?冉颜一直表现出一个女强人的姿态,她的前世里只有工作,但凡交到手里的工作,无不是在她的掌控之中,如果她想,也能够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另一半。可是那些都是表象,她也有很疲惫的时候,也曾希望,有人在她疲累的时候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在她夜夜噩梦惊醒的时候,给她力量。
可惜前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第一零九章兰陵萧氏
三人顺着林荫道返回影梅庵,走至半山腰处时,山下隐隐传来一阵琴音。
冉颜顿下脚步,这个琴音是她连日来每天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之一,弹的是一曲《凤求凰》,一直都是同一首曲子,然而每一次都有些细微的差别,可今日琴音几不成调,胡乱的弹了一小段便戛然而止。
歌蓝偷偷看了冉颜一眼,这曲子是谁弹的,想必她此时心里已经有数,此时此刻除了桑辰那个伤心人,谁还能弹出这样寂寥的曲调?
冉颜也只是顿了一下而已,便继续上山。
到了竹林里,却看见一袭苍色长衫的冉云生皱眉站在阶梯上,皱眉看着她。
歌蓝看见这种情形,猜到冉云生有话要说,便扯了扯晚绿,两人退开几丈。
冉云生失望的叹了口气,“阿颜,你到底还是不听劝。”
冉颜未曾答话,他继续道,“今日兰陵萧氏来提亲了,说的是萧颂,阿颜实话告诉十哥,你心里是不是早就看上他了,所以才不同意桑先生的提亲?”
这也怪不得冉云生如此想,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桑辰刚刚求亲,萧氏紧接着便跟了来!
冉颜的惊讶不亚于听说桑辰提亲,“萧氏提亲?”
她的桃花运起起伏伏也忒厉害了,一时炙手可热,一时又被世人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又时来运转,居然有两个大族前来提亲!冉颜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冉闻肯定要乐疯了吧!
“你不知道?”冉云生听她的语气,的确不像假装,心里的不快稍微缓和了一些,“今次,你的亲事势必要定下了,无论是博陵崔氏还是兰陵萧氏,都是我们这种小氏族平时根本不能妄想的……唉!恐怕,大伯心里已经改了主意。”
“怎么说?”冉颜取下幂篱,露出紧皱的眉头。萧颂可是顶着个“克妻”的名声,难不成冉闻真的利益熏心到要把自己的亲闺女嫁去送死?
冉云生明眸中神色复杂,心里觉得实话实说对冉颜太过残忍,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能不了解状况,“兰陵萧氏在《氏族志》上是武勋家族,博陵崔氏则是门阀士族,论排名萧氏虽是低了几位,可萧颂是宋国公的嫡出三子,年纪轻轻官拜刑部侍郎,在萧氏一族可谓手握实权,比起人丁不旺的崔氏六房便要高出几等了,大伯和族老们……”
宋国公萧瑀!
萧氏氏族庞大,南朝的齐王朝与梁王朝都是萧氏家族建立,曾经的皇族,人丁兴旺、名人辈出,南朝时期,萧氏一门曾出过三十位宰相,所以又有“两朝天子,九萧宰相”。因此冉颜也没往萧瑀身上想。
萧瑀是隋朝遗臣,隋炀帝的皇后萧氏是他姐姐,他在隋朝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银青光禄大夫,说起来比萧颂还要传奇。李兴隋灭,萧瑀为人耿直正义,满腹才华,又是太祖独孤皇后家的女婿,因此深得唐太祖李渊的信任和重用。
太宗李世民即位之后,曾赐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但也因为其性子太过耿直,经常当朝和人争的面红耳赤,弄的满朝文武乱成一团,被罢免官职遣回家去面壁思过,如同家常便饭。
“宋国公四次任仆射(相当于宰相)之职,最后一次被皇上罢官遣回家思过是在贞观八年,现在虽只任歧州刺史,但大家也都知道,皇上再召回他也是早晚的事……所以如果你嫁给萧颂,冉氏能够借力之处要多的多。”冉云生索性将事情说了通透,萧颂和桑辰,冉家一定会选萧颂,相比之下,冉颜的性命显得何其之轻。
冉颜也听的明明白白,嫁给谁压根轮不到她来做决定,这件事情从氏族的高度上来说,与冉颜本人唯一的关系是——老老实实的听从决定就行了。
“这么说来,也没我什么事儿。”冉颜懒懒的道。
冉云生自然听出了她这句话背后的压抑,安慰道,“我会尽力周旋,只是十哥能力有限,博陵崔氏和兰陵萧氏,都不是我所能掌控,最终……”
“我明白,十哥,谢谢你。”冉颜对看冉云生有些消瘦的形容,关心道,“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才行……此事,或许可以找高氏合作。”
“高氏?”冉云生眼睛一亮。冉颜的那个继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旋即又颓然,“她定然不想你嫁给萧颂,却更不会想你嫁给桑先生。萧颂克妻,你若真的嫁过去……也许……那样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萧氏是什么样的情况,冉颜也能够想象一二,且不说她能不能在那种错综复杂且又凶险的地方自保,就算能自保,她又凭什么要去平白的受这份罪?
“既是不成,十哥也不必多想,今日去找桑辰,是我太冲动了,我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十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嫁去萧氏,无论用什么法子。此事……”
冉颜话说了一半,却被一个懒散的声音打断,“唔,看来十七娘果然是有了心仪之人么?让我猜猜看……”
冉颜倏地回过身来,冷冷盯着那一袭紫衣宽袍的俊朗男人。
不远处,晚绿被白义捂住嘴,而歌蓝被两个府兵抓着。
冉云生看清来人之后,不由脸色微变,他不知道萧颂来了多久,又听去了多少对话,就是冉颜最后说的那句话,都足以将整个萧氏得罪个干净,不过他此时最在意的却是萧颂话里的言外之意,难道阿颜有了心上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萧颂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萧郎君如果有多余的心思,不妨多想想案情,这样苏州百姓会感激你的。”冉颜目光沉冷,心底对萧颂又多了几分戒备。他为什么会如此怀疑,冉颜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那柄伞和茶水中的药。
冉颜第一次遇见萧颂的时候,他就是在追杀苏伏,恐怕现在也不曾放弃。那么他向冉府提亲,也是因为这个吗?
“十郎,可否容在下与令妹单独说几句话?”萧颂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冉云生。
冉颜看冉云生迟疑,便道,“十哥放心吧,萧郎君好歹是朝廷命官,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
萧颂剑眉一挑,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还是拐着弯的骂他纨绔。看着冉颜由一派平静变成了爪牙锋利的小兽,萧颂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开心。
“冉娘子,私人恩怨暂且不提,这次的案件,还请冉娘子多多帮忙,至于报酬,但凡我与刘刺史能做得到,任由你提两件事情。”萧颂敛了笑,形容严肃的道。
冉颜眼睛一亮,“当真?”
第110章情敌相见
“自然当真!我萧颂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萧颂又如何看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十七娘不就是想让我取消提亲么?只要你帮助刘刺史在五日之内破案,你的要求自然不成问题。”萧颂对冉颜有些心思不假,但现在的情形并不适合娶妻,他也没喜欢冉颜喜欢到非卿不娶的程度,那又何必拉着一个无辜的娘子去他家里送死呢?
况且,这亲也不是萧颂派人去提的,他早就防着老太太留一手,所以再得知老太太把派来亲的队伍有四队,萧颂令人一路去围追堵截,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让舒娘亲自带聘礼,早已经暗暗潜到苏州,正在昨日把亲事提了。
萧颂今年已经二十六岁,过完年就二十七,别人家的儿子都满地乱跑了,他这厢连个女人都没有,老太太急的整日里寝食难安,一听舒娘说萧颂对冉十七娘似乎有些不同,便立刻遣人来提亲,哪里还管门第够不够得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回显然是萧颂落了下风,不过事情未到最后,他现在握回主动权也不晚。
“我不信你。”冉颜一句话,把萧颂气的想吐血,一向完美的伪装都有些破功。
他萧颂可从来没这么君子过!虽然已经猜到结果,但听冉颜直话直说,心里还是冒出一股酸涩的感觉。
冉颜却不知他心里所想,接着道,“除非到官衙之后,刘刺史作证,立下誓约书之后,你签字画押。”
萧颂脸色一黑,想他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当下压着怒火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嫁过来我也不吃亏。”
“画不画押也随你,反正我嫁过去,不过就是一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冉颜撂下这句话,冷声问他,“是不是可以把我的侍婢放开了?”
萧颂微微抬手,白义和府兵们看见,当下松开了歌蓝和晚绿。
这件案子说起来跟萧颂也没有多大关系,他这么关心案情,恐怕也是存了别的心思。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既然退了一步,就有可能再退两步三步,况且冉颜提出的要求也不是多么过分,立约画押都是私下的事情,不至于让他抹不开面子,顶多是心里不舒服罢了,萧颂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有些事情自会衡量利弊,所以冉颜赌他会妥协。
“好,我答应你。”
冉颜还未走出三步,萧颂便出声唤住了她。
冉颜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挑,顿住脚步道对晚绿道,“把我平时用的药箱拿过来。”
晚绿偷偷瞄了黑着脸的萧颂一眼,缩了缩脖子,飞快的跑回影梅庵。
萧颂瞪着冉颜,一双本就明亮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无欲者无畏,冉颜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他拿她还真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能看出冉颜对冉氏的利?b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