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紧牙关,毒医硬着头皮将未完的话说完,此毒没有解药。
你再说一遍。
虽然自己心里也清楚,可是,从别人的嘴里再听到一次的感觉,实在是令秋知风难受。
这个……
肩膀上的剧痛已经基本没感觉了,毒医反倒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属下曾看过师祖留下的残章,里面有关于此毒的零星记载。
也许是痛得麻木,毒医倒是镇定了下来。
秋知风轻轻一扯嘴唇,拿开了放在毒医肩上的手。
而黑鹰面无表情的看着听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影卫,在别人的面前,是不需要露出太多的情绪的。因为他们不是他的主人。
小心瞟了瞟屋内的两人,毒医心头暗暗放下了块大石。同时,也开始有精力偷偷地猜测起黑鹰的身分。
此乃风氏皇族的独门秘毒,每代只口传于—人,所以若想要解毒,就只能去找这一代知道制毒方法的那个人。
秋知风皱紧眉头,一言不发地挥了挥手,毒医立刻就如一阵风消失在了原地。
呃?原来他的轻功这么好么?值得注意。
黑鹰依旧面无表情,却将此刻毒医本能性的超水准发挥记在了心里。
——任何情况下都绝对尽职,黑鹰堪称影卫界的楷模。
只是若被秋知风知道他现在心里想什么,怕是会一把掐住他肩膀用力摇。看看能不能让他头脑清醒一点儿,变得更在意自己的身体一点儿。
且说秋知风自从毒医出去之后,就一直坐在黑鹰的床边,沉默良久。
黑鹰回头也看了自己的主人良久。
他不会是想要去找那解药吧?虽然理智上觉得不太可能,但是直觉上似乎就是这么认定了。
于是,他第一次伸手主动去拉秋知风的衣袖。
主……风,属下无碍,不必费心。
影卫本色不改,依旧迟钝得令秋知风吐血。只不过,总算记得把称呼变了,也不枉他这几日辛苦的调教。
这事我来处理,你就不必挂心了。
秋知风一向专断,此刻关系到黑鹰的生命,更是如此。
什么叫属下无碍!难道真的要等到全身疼痛,武功尽失才会变成有碍么?
秋知风怒从心起,口声也狠厉起来。
黑鹰知趣的噤了声,不再发一语。
你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按了按黑鹰的肩膀,秋知风眼中闪过不明的光,只是阴森森的,骇人非常。
黑鹰张了张嘴,在秋知风绝无商量的气势下躺倒在床上。
而秋知风离开房间后,并没有立刻前往任何地方,他只是挥退了所有的守卫,然后静静地在房门口站了许久许久,才决然转身离去。
戏,还要接着演。可他心中的痛真的只是演戏么?
风吹起他的衣袍,打着小小的旋,有一种凄冷的决绝意味散发出来。
之后几天,黑鹰一直被秋知风关在房间里,而且隔绝了与众影卫的联系。
所以他并不知道在魔教总坛之中已经刮起了一阵流言的旋风。关于数主的新宠,关于他。
就连魔教一个打杂的小厮都知道,现在教主茶不思饭不想,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会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守着他中了剧毒的新宠,悲伤不已。
而起因则是那一天,魔教软主以绝少显露人前的悲痛欲绝,发布了一条悬赏令。
——能解血魁者,必有重赏!
天下之人莫不为之疯狂蠢动,想要拔得头筹者更是数不胜数。也有那不怕死的敢假冒的医者上得总坛来,结果被毒医识破,尸骨无存。之后,疯狂之势稍平,但觊觎所谓的重赏的人仍不在少数。
这样过了一日又一日,日升日落,不停地失望再失望,秋知风很快憔悴下来,不仅眼窝深陷,眼下淡黑,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他时常会坐在黑鹰的床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令人辩不清到底里面是何种情绪。
每日都见他的黑鹰看在眼中,却不知说些什么来宽慰。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传闻中的新宠,甚至不知道秋知风的憔悴所为何来。
秋知风将一切相关消息都对他封锁,虽伏每天部见面,晚上也睡在一起,但是秋知风不再碰他,也不再跟他说话。仿佛正在慢慢地,将他推拒出自己的世界。
黑鹰虽然也有所察觉,却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才好。是努力挽回?还是接受主人的拒绝?
他对这两个选择没有任何的想法。确切的说,是不敢有想法。
也许是他对感情实在是太过迟钝了,又也许是他从来不敢多怀抱着任何逾越主仆的期待。
感情这种东西对影卫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而这种危险将直接影响到的,就是主人的安危!
特别是,秋知风的感情来得太突然,也太过热烈,仿佛火焰一般焚尽一切,又彷佛是镜花水月的美妙幻梦,实在是令人无法招架的同时,又无法相信。
隐隐的,黑鹰有一种预感,主人对他莫名产生的宠爱总会有消失的一天,而且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张良摇着自己的羽扇,目光状似无意地在秋知风的脸上扫过数次,然而,秋知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起码在他来看,真的没有被注意到。
看起来教主的精神已经被磨到极限了呢,连这样明显的视线部未注意到,他是真的不行了。
得意的轻笑不止,张良极其自然地抬起羽扇来挡住自己唇边的笑意,目光在飞翩如死尸般的脸上转了一圈,无声的冷哼。
看起来,是时候了呢。
次日,一只春季里随处可见的白色大鸟飞出了魔教总坛。对此,仿佛没有任何人察觉。
一切的暗涌都被掩在平静的表面下,疯狂的翻动着,变化着。
渔人似乎要收网了。
秋知风握着手中嚣张到极点的金色丝绢,手指一点一点的收紧。
身后的火把怱明怱暗,黑暗的空间仅靠这三支火把是很难照亮的,反透出几分的阴森诡异来。
再度把那片丝绢摊开拿到眼前,秋知风的眉头一分一分皱紧。
无耻之徒!
掌心的劲气一冲,丝绢顿时变得四分五裂。然而,那上面的墨迹依旧可见,即使已经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
张良小心翼翼地站在台阶最下面,偷偷地瞄着秋知风,当看清他眼中的挣扎时,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欣喜,嘴角上翘了一分。
只是这一分,立刻就落入了飞翩仿若无神的眼底,惊起零星耀眼的火花,随即被疯狂涌出的死水淹没。
不小心瞥到的张良暗暗心惊,小心地移开了视线。同时内心对飞翩的戒备更重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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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不要写信给四皇爷,让他再加一条要求?否则,就算是收服了秋知风,飞翩也将是个后患。
特别是对张良这个叛徒来说。
心中盘算着,张良略略安心了一点,继续偷瞄着秋知风的神情。
当朝四皇爷风宇飞,不愧是阴险诡诈兼之无耻之极!竟然在给黑鹰下毒之后,又趁秋知风发出悬赏令的时机,提出要他从此归顺于朝廷,俯首称臣,方才愿意将解药交给他。
这对于骄傲非常的秋知风来说,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直至超过半月之朋的那一天,黑鹰身体内的血魁终于第一次发作了。
当时,黑鹰正被秋知风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在睡觉。他的手臂缠上他的腰,他的腿勾着他的脚,两个大男人,睡相却都像把对方抱成娃娃般用力。
黑鹰是不习惯,秋知风却是不安。
而这不安在突然的时候爆发,成真。
呜!一声细微的呜咽自他的胸前发出,短促而隐忍。
秋知风睁开眼,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黑鹰苍白无血色的睑,嘴唇直咬得流血,可见他已经忍耐了一段时间。
而以黑鹰的心性,若非到忍耐的极限,他是绝对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儿声响的。
哪里痛?
秋知风摸向黑鹰的手腕,他的内息几乎乱成一团,在整个经脉中横冲直撞。
身体里像有千万把刀在凌迟,黑鹰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这股疼痛来自全身的经脉,又太过迅猛,他甚至都没有适应的时间。
豆大的汗珠从黑鹰的脸上滑落,打湿了他干燥的唇瓣,看起来颇为楚楚可怜。
不……不痛。就在这种时候,他还要强装着平静的表情,企图蒙混过去。
秋知风又不是聋子瞎子,更不是白痴,一把就捏住他咬紧的下颚,强令他张开嘴。
啊啊啊——!
甫一张嘴,刺耳的惨叫就从黑鹰的嘴里迸发出来。像是决堤的洪水,疯狂涌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