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还未从财产失窃和被背叛的愤恨中恢复过来,病怏怏的也不住的诅咒梅儿那贱婢,恨不得立马将她抓来大卸八块。可又怕惊动老太太,不敢报官大张旗鼓的找人,只得差人暗地里打探梅儿的消息。
直到个把月后,大儿子的家书送来,随信还附上银票数张,她脸上才又有了笑容。
莞娴八卦的向继母打听,得知大堂兄那边已经为瑞娴寻了门亲。对方是知府的侄儿,是个举子,妻子数月前病逝,也没留下子嗣,正想着娶个续弦开枝散叶。经磊与他一拍即合,便急急的写信告知家中长辈,若老太太与太太们首肯,对方就马上赴京,上门提亲。
“这王公子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年纪轻轻的就中了举,今后前途无量。据说他生得也不错,家境又殷实,与四姑娘倒是极相配。”楚氏笑着说道,“大哥儿做事一向稳重,老太太也极放心的,让你大伯母回信,说长兄如父,这门婚事就凭大哥儿做主了,直接在江南行问名纳彩之礼,待过小定时,我再将瑞娴送去江南,也不消王家这千里迢迢的奔波了。”
莞娴知道这是怕对方看到苏家如今的困窘,也笑道:“那我要恭喜母亲、恭喜四妹妹了。”
“这八字还差一撇儿,等王家提了亲之后再告诉她罢。”楚氏抿嘴笑笑。
这事儿之后,苏家三个当家女人暗地里忙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那就是给瑞娴准备嫁妆。虽说如今家道中落,可输人不能输阵,这面子是万万不能丢的。家具就不需打了,让大奶奶在江南置办,省得到时候运起来麻烦,她们只准备些衣裳绣品首饰药材等细软易携的物品。
庄户人家的姑娘精于刺绣的不多,绣活儿大部分只能让苏府里带来的那几个丫头做,二位太太亲自指点。莞娴一直与瑞娴是面和心不和,本不想管这事儿,可瞧长辈们辛苦,也只好帮些忙,让召玉去帮着打点一二,又在城中的绣庄里订了两箱衣裳,算是将来给瑞娴添妆了。
除了这些家中琐事,另外还有件令人头疼的大事——大老爷身陷囹圄。可如今苏家的男丁都出门在外了,除了明磊。可他还是个不晓事的毛孩子,也不指望他能帮什么忙。而宸晏呢,始终是外姓的姑爷,又是新婚燕尔,不好找他出面。这样看来,苏家上下,竟没有个能主事的男子。虽说有楚庆侯帮着打点,大老爷在狱中不至于受太多苦,可自家人始终是担心着急呀。
大太太厚着脸皮找了好些先前交情不错的官家夫人,又是奉承又是送礼的,想让她们夫君替自家老爷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让他早日出狱,可效果却是不佳。她不禁感叹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但一边感慨,一边还是得继续求爷爷告奶奶的,哪怕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过。
莞娴呢,本来就要看顾着庄子里头的事务,如今苏家女眷们住进来了,她还得将一家老幼的衣食都安排妥当,真觉得自己是分身乏术了。忙碌了一整天后回到房中,宸晏还拿着图文并茂的“教材”,要给她讲解一下其中的道理,让她又无奈又好笑。……这家伙,老是看这些东西,他不担心自己会纵欲过度吗?……她也只得准备些好吃的,让他的嘴没空说话就罢了。
小怪龙不是说他在人间历练过之后就要成仙了吗?她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待他成仙之时,他们就借口回南疆离开京城,然后他自飞升做他的逍遥神仙去,而她也自由了,就去四处游历一番,瞧瞧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她首先想去的地方,是大景和夏国的边境,去那儿追寻楚承瑛曾经待过痕迹,找回关于他,她所不知道的记忆……
怀萱庄里各人都忙忙碌碌的,唯有新姑爷是个例外。
宸晏理所当然的四处溜达,完全没有一丝内疚之感。
这日,他正准备出门,却与瑞娴在院子外头“不期而遇”。
“啊……表哥,你要出去么?”瑞娴已经等了许久,见他走过来,连忙支开婢子,独自上前笑着见礼。
“唔。”宸晏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了一声,绕过她就要往外走。
“哎……”瑞娴心有不甘的喊住他。
他回头,瞅了她一眼,“干嘛?”
“那个……咱们在这儿,叨扰了。”瑞娴有些紧张的没话找话说,粉颊微红。
“嗯,确实叨扰。”宸晏毫不客气的点头,“害得我家丫头整天忙得团团转,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
一般人都会客套两句吧?谁知他竟然这么……直率。瑞娴一时接不上话,只得呐呐说:“对不住……”
“知道就好,没事儿没烦我们。”宸晏认真点点头,“我家丫头累得回房就睡,都没时间等我双修,你要知道,这个问题事关我们俩的未来,很严重的!”
“啊?啊……”瑞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提及夫妻床第之事,脸蛋儿立马腾起了红云,尴尬回道:“呃,是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呵……”
“后始终会有的,这个不急,这事儿关键在于要每日坚持,吐故纳新。”他一本正经的解释。
每、每天?!
瑞娴听了,一方面春心萌动,心中有如小鹿乱撞,另一方面心里又涌起阵阵酸意……他就那么喜欢姐姐么?
“姑爷。”忽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莞娴带着召玉和奶娘过来了。方才那声音,便是召玉的,她向宸晏行了一礼,瞧见瑞娴,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四姑娘,您也在啊。”
“是、是啊。”瑞娴回过神来,对莞娴笑笑,“姐姐,我刚遇着表哥,便闲聊了两句……”
“四姑娘。”奶娘冷冷的提醒道:“如今表少爷是咱们三姑奶奶的夫君,您还是改口叫他‘姐夫’罢。”
“……我有点不适,先回屋了。”瑞娴咬咬唇,头也不回的离去。
目送她离开,莞娴转头问宸晏,“你们说什么了?我瞧她脸上红红的……你调戏她了?”
“没有,没什么啊。”宸晏摇头,“就是随口说说。”
谁知道这不靠谱的家伙随口说了什么呢。莞娴撇撇嘴,“她是大姑娘了,你得避忌些,别与她说太多有的没的,省得别人嚼舌根子。”
瑞娴这人虽然不咋地,却有负责的长辈为她张罗婚事,也算她的幸运了。现在是苏家的多事之秋,过去的恩怨莞娴也不想再多做计较,只希望她待嫁的这段日子别出什么乱子,安安稳稳的远嫁去江南。从此以后,这辈子她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丫头,你是不是吃味了?”宸晏笑眯眯瞧着她,“你放心,我们都成亲了……我心里只有你啊。”
“……懒得理你!”听见身后的召玉吃吃偷笑,她羞恼的啐了一口,转身匆匆走了。
夜凉如水。
庄子里的人大多歇息了,远处的蛙鸣声此起彼伏。
瑞娴独自一人靠在窗边,双手托腮,望着天上的月芽儿出神。
今日又见到他了……真好。
她细细的回味着他的一颦一笑,自己也痴痴的笑起来。
“哼哼。”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女人的冷笑。
“谁?!”瑞娴大惊,“谁在外面?”
“……是我啊。”一个仆妇模样的女人从墙那边走出来。
借着月光隐约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她松了口气,赶紧奔出屋去,轻轻唤道:“娘亲。”
“乖女儿……难得你还认我这个娘。”付氏拉着她到隐蔽角落,摸了摸她的头,长叹了一声。
“你是生我养我的娘,女儿怎么会忘记呢?”瑞娴抬头看她憔悴的面容,眼眶湿润了,“娘……我这儿还有些银两,给您赎身出去吧。”
付氏冷笑摇头,“那死丫头处心积虑的让我卖身为奴,受她糟践,怎么会轻易放我出去?!”
“她太可恶了!”这话勾起了瑞娴的恨意,想起表哥此时或许又在与她颠鸾倒凤,她心里更是嫉妒得发狂,“都成了麻子脸,表哥居然还会娶她……她这是哪儿来的狗屎运气?!”
“我会好好料理她的。”付氏阴阴笑道,“待我寻着机会,就一把火将这庄子,连同苏家人一块烧个干净!”
“烧?”瑞娴惊讶的抬头,“莫非上次那把火,是您放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付氏并未回答,反而问道,“我瞧你刚才笑得傻乎乎的,莫非是思春了?”
“人家才没有……”被说中了心事,瑞娴赶紧低头。
“在自己亲娘面前,有啥不好意思的?”付氏的声音十分温柔,“说说,是谁家的公子,让咱们姑娘魂牵梦萦啊?”
“是……”瑞娴欲言又止。好久没听到娘对自己这么慈爱的说话了,她心里觉得暖暖的,那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可是想到过去娘亲对宸晏十分有成见,便又不敢说了。
“是岩家那小子,对么?”付氏软软的问道。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无论如何,为娘……始终是希望你幸福的。”
“娘……”瑞娴见她没有发火,便害羞的点了点头。
“真是他啊。”付氏轻笑。
“嗯……虽然他与麻子女成了亲,可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是一桩美事……”瑞娴身边一直没个亲近的人,如今见了生母,她对自己又如此温柔,便不自觉的吐露了心事,“她是姐姐,我便让她做一阵子大房罢。她容貌已损,被表哥厌弃是迟早的事。只要他的心在我这儿……就算做小又何妨?况且她身子又不好,生不生得出儿子还不知道呢……等她再生病的时候,我再推她一把……”
“你就不怕像为娘一样,费尽力气推走了正房,却白白便宜了别人登堂入室?”付氏轻叹。
“如果他负我……”瑞娴咬了咬唇,“我……我杀了他,再与他一同赴死便了了!”
“我儿,你真的那么喜欢他,不惜为他而死么?”付氏幽幽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娘……”昏暗的月光下,瑞娴没注意到付氏的表情变化,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即便死,我也不想将他让给别人!”
付氏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开口说道:“既然我儿心意如此坚决,那么为娘就帮你一把。”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塞到女儿手中,“这药……给他吃了后,他就永远是你的人了。”
世上真有这种神奇的药么,吃了之后,就会是她的人?
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春药?
瑞娴又羞又喜的接过,细声细气的说道,“多谢娘亲。”
后会有期
回到屋里,瑞娴拔出瓶塞,见里头是大半瓶黑油油的药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真的有用么?她半信半疑。
她犹豫了一阵子,将他据为己有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她决定试一试。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这日,她又“偶遇”了宸晏。
“表……啊,姐夫。”她笑盈盈的上前见礼,“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我不跟你说话了。”宸晏摇头。
“啊?为何?”她心里一惊,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我家丫头说了,今后不要与你说话。”他老实说着,摆摆手便要离去,“你别拦着我的路啊。”
瑞娴听了这话,心里愈发的嫉恨莞娴了。她撅起嘴,故意挑拨道:“难道表哥成了亲,就连与自己亲表妹的说会话儿都不行了么?姐姐这样,未免也太过霸道了。”
“不会呀,反正我也不是非要和你说话不可。”宸晏随口回答。既然无可无不可,他又何必惹丫头不高兴呢。
“……”这句话深深的刺伤了瑞娴作为姑娘家的自尊心,她嘴巴一扁,差点落下泪来。
强忍着泪水,她作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不是姐姐误会了什么?我这就去跟姐姐说,你我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咱们只是表兄妹偶尔聊个天儿而已,并无任何逾矩之处……”
说罢,她伸手去拉宸晏,心想着最好将这事情闹大了,让整个庄子都知道三姑奶奶与自己亲妹子掐酸捻醋,让她丢个大脸。
“干嘛拉我啊?”宸晏甩开她,“不明白你说啥……总之我不跟你说话了,就是这样。”
“别……”她赶紧叫住他,急中生智,按着额头呻吟起来,“哎……我头好疼……表哥,你能扶我到旁边坐会么?”
“又怎么啦?”宸晏不耐烦的拉着她在树荫下坐下来。
“大概是走得急了些,中暑了……”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软言问道:“我的婢子也不知跑哪儿偷懒去了,表哥,你能送我回屋么?”
“没空。”
“我屋里有陈酿的梅子酒,还有酒糟水晶鸭子。”
“那好吧,我就日行一善……”
想不到这么顺利就将他拐到自己屋里了,瑞娴偷瞄了一眼坐在桌边的男子,心里暗喜。
丫头们早被她支开了,如今这屋里,就剩下他们俩。
她悄悄从袖中取出那药瓶,将药水一股脑儿倒进酒壶里。
待会儿,让他喝了这酒,他就会……
事后,她就撒撒娇、哭哭鼻子闹一闹,让他负责,不怕他不纳自己为妾。如今苏家长辈都在庄子里,为了面子名声,她们也会逼着姐姐点头,由不得她不同意。
待名分定下后,她再慢慢的,将姐姐挤下去,取其位而代之。
瑞娴对自己这个计划实在太满意了。
她松了松领口,让里头大红肚兜的边儿露出来,然后深吸一口气,袅袅娜娜的端着酒壶走过去。
“表哥,你尝尝看,我这儿的鸭子和酒可好?”她殷勤的俯□给他布菜,笑语嫣然。
“马马虎虎吧。////”宸晏不知其中有诈,一口鸭子就着一口酒的,将酒菜吃了精光。
吃完他用袖子抹了抹嘴,“好了,多谢,走了。”
“啊……慢、慢走……”难道没有效?瑞娴见他神色如常,心里好生失望。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了,弯下腰捂着心口,喉咙里发出一声粗嘎的低吟,“呃……好热……”
“怎、怎么了?”她心里大喜,故意上前去,心一横,大胆的贴上他的后背。隔着衣裳,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滚烫滚烫的。
“这、这天气可真热……哥……你、你要不要脱件衣裳……”瑞娴强撑着羞意说完这话,自己也已经是浑身发热、气喘吁吁的。她始终还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第一回做勾搭男人这码子事儿,说出这种话,已经是不要脸的极限了。
“你、你走开。”他喘着粗气,一把推开她,踉踉跄跄的往门口走去。
眼见就要成功了,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功亏一篑?!
她抢先一步,将门闩上,然后挡在他前头。
“你——!”他暴怒,琥珀色的眸子变成了血红色,几乎要喷出火来。
到了这份上,不成功、便成仁!瑞娴心一横,大胆的抱住他的腰,“哥……我、我也可以给你……消消火……”
“你滚开!”他一只手便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拎着她的脖颈,就像拎一只鸭子似的摇来摇去,“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我!说,是谁让你来的?!是谁教你用金火来克我的?!”
“咳咳……你、你先放开我……呜……”瑞娴想不到平素里看着文质彬彬的表哥,力气居然这般大,她几乎被他掐得背过气去。
“我不杀凡人……滚!”他一把将她甩出几丈远,另一手击碎屋门,怒吼着,往外狂奔而去。
“哥……表哥……!”她顾不得身上疼痛,连忙爬起来追过去。
“不好了、不好了!”小桃一下子闯进莞娴屋里。
“你又……”召玉扬起手就要打人。
“不、不,这回真的不好了!”小桃急得直跳脚,“刚才、刚才,姑爷好像发了狂似的乱跑,把屋子都撞破了,头破血流的,他也好像不知道……”
“怎么回事?!”莞娴赶紧撂下账簿,匆忙的往外走。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据说,好像,他在四姑娘那儿吃了啥,就发起狂来,好像、好像鬼附身似的……啊,呸呸……奴婢童言无忌……”
在瑞娴那儿吃了东西……?莞娴眯起眼。
这个吃货,贪吃也要看场合啊!瑞娴那儿的东西他也敢往嘴里送,当真嘴馋不要命了!
急匆匆的来到庄子门口,早有惊魂未定的婢子给她指了指方向,“姑爷和四姑娘,一前一后的往山头那边去了。”
莞娴听了,连忙提起裙子,也往那边跑去。
“姑奶奶……”召玉和小桃在后头追。
莞娴平素有秘境中的蔬果滋养,身子虽然看似柔弱,但体力着实靠得住。她撒腿就跑,很快便将召玉她们远远甩开了。
不久后,她听见瑞娴的叫嚷,更是卯足了劲儿往前奔。
瑞娴是小脚,跑得不算快,再加上时间长了体力不济,莞娴轻松的超越了她,再往前奔跑了大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