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什么异议,蓖了蓖头发,再换上一身缃色织锦的衣裙、绛红的百花蝴蝶绣花小袄,就领着两个丫鬟和奶妈吴嬷嬷一起去了。
霓裳姨太太
穿过穿廊,来到老太太所居的西院,莞娴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搭了个小戏台子,戏台前摆着一张云纹乌檀木条桌,桌边坐着大伯家的两位堂姐,倩娴和容娴。她们中间端坐着一位面如满月、盛装华服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这是她大堂兄苏经磊的妻子周氏。周氏身边站着的是大伯的妾室梅姨太太。
周氏见了莞娴,圆润的脸上绽开笑容来:“三妹妹来了,快到这儿坐。”
“大嫂子好,大姐姐、二姐姐好。”莞娴微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对梅姨太太点点头,才在倩娴的身边坐下,然后环顾了一圈四周。
说是老太太传唤,怎么老太太不在?就连平日里当家的大太太也不在。她开始有点纳闷,转念一想马上就明白了:今儿是她爹过大礼的日子,祖母和大伯母肯定是没空的,这儿只能交给大堂嫂看管她们这群小喽啰了。
倩娴唤人给她上了热茶,拖着她的手微笑道:“三妹妹这几日可好?过几日咱们放纸鸢去。”
她比莞娴大三岁,虽还未及笄,可身段体态已经是大姑娘的样子了,螓首蛾眉,清眸流盼。
“好着呢。”莞娴吐吐舌,“啥时候去都好。”
莞娴特别喜欢这个大姐姐,因为倩娴真的是个非常非常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在她们堂姐妹四个里头,只有她当之无愧的叫一个“娴”字。
莞娴有时候会疑惑:大伯母那样作风强势的女人,怎么会教养出那么贤良淑德的女儿……不过毫无疑问,经磊、倩娴和容娴,确实都是大太太亲生的。
那个梅姨太,只是娶来当作个摆设,以免大伯母担上不容人的名声。……莞娴同情的瞥了她一眼。
“什么时候?我也要去。”容娴正磕着瓜子儿,听了这话连忙把头凑过来。不同于姐姐的贤淑寡言,十一岁的她就像个小麻雀似的成天叽叽喳喳没个消停。让她停止说话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她手边保持有源源不断的零嘴儿。
“当然了,怎么少得了你。”倩娴微笑,用团扇拍了拍她的脑门。
“嘻……我要放哥哥送我那只大蜈蚣的纸鸢。”容娴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笑嘻嘻的继续嗑瓜子。
看着三姐妹调笑,周氏只是笑而不语,拿过戏单仔细的看。
不一会儿,一个艳丽少妇款款而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再后面,是一串丫鬟婆子们。那少妇面赛芙蓉,耀如春华,头上珠翠环绕,其中一朵大红的牡丹绒花分外引人注目。她穿着红绡翠纹琵琶襟上衣、缕金挑线百褶裙,足下是一双银红的如意银纹小绣鞋,尖尖的鞋头上也镶着两朵牡丹花儿。
“原来大奶奶和姑娘们也在啊。”她轻启朱唇,脸颊边漾开两个小酒窝儿。
不等她们回答,她就径自轻移三寸小金莲,在一侧的黑漆圆凳上坐下了,还招呼两个孩子同坐。
周氏开始看她那身打扮,已经是微微皱眉了,如今见她旁若无人的坐下,眉头皱得更深。
梨院这位主子,今儿可是花了大工夫打扮,可惜只怕讨不得好。莞娴打量了一会她,眼尖的发现了她脸上厚厚的香粉也掩不住的大眼泡。微肿的眼睛配上那一身红的打扮,让她不由的想起了后花园小湖里那几尾金红色的大鲤鱼。
想到这儿,她差点笑出来,连忙用团扇半掩着脸。
这位就是她爹的妾付氏了。
据吴嬷嬷说,这位闺名霓裳的姨太太,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她父亲是个举子,家里还有着好几百顷良田,在南甸也算是个不小的地主了。当时她亲娘初嫁,见自家丈夫学识出众,而自己却是胸无点墨,深感惭愧之余,便时常请当地书香之家的汉人闺秀入府开个诗会什么的,也好附庸一下风雅。这位付小姐,也在受邀之列。
后来,她娘生了她,身子渐渐不如以往,诗会便也停了,可这位付小姐还是时常来探望。当时她那粗神经的娘只以为付小姐一番好意,感激非常,直到有一天,付小姐跪在她的床榻前,梨花带雨的说:“姐姐,我有了你郎君的骨肉……我和他是郎情妾意、真心相爱啊……请你成全我们吧呜呜……”
她那苦命又卧病在床的娘怎么能接受这么大的打击?一缕芳魂就此含恨归天。
而这位付小姐,便挺着肚子堂而皇之的入主苏府。
苏夫人的周年忌日还没过,苏大人就添了个女儿瑞娴。两年后,又添了长子明磊。
付氏原本还有些忌惮,毕竟自己还未正式过门,对莞娴也是小心翼翼的。后来生了明磊,便认定苏家二太太的位子迟早是自己的,愈发专横跋扈起来。她剥去了书香闺秀知书识礼、温柔娴雅的外皮,不时的撒泼弄痴,就是想要苏二老爷将自己扶正。可虽然原配苏夫人岩氏没了,可岩家的父母兄弟还在啊。苏大人知道自己这顶乌纱全赖身为土司的泰山大人抬举,岳丈对他纳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格外宽厚了,他哪还敢大张旗鼓的将付氏娶进门?
于是,这一拖便拖到了苏二老爷任满回京。
可回京路上又遇上了莞娴被刺重伤的事情,于是扶正之事又搁置下来。
待到莞娴好不容易痊愈了,可老太太告知:儿子呀,为娘已经为你求了一门好亲,不日内将迎娶……
付氏辛辛苦苦熬了七八年,心上人终于带着大红花轿、凤冠霞帔来迎娶了——可娶的却是别人!!
她如今只是肿着眼睛而已,没有一口鲜血喷出来吐血而亡,已经是非常强大了。
莞娴十分佩服这位姨太太的心理素质,可却对她的命运实在同情不起来,甚至,感到有些幸灾乐祸。
小三者,恒被人三之,一报还一报罢了。……更何况,她爹的新人,是将会正经娶进门的继室,算不得小三。
还有她那个花心又滥情的爹……她为什么重生为这种烂人的女儿呢?
唉,这在古代算不了什么,所谓风流才子就是这样了……她只能默默接受这个沉痛的事实。
周氏点了一出《白蛇传》的一折《祭塔》,戏台子上便依依呀呀的唱开来。
她斜了一眼付氏,别有深意的说道:“白素贞镇压塔底十八年,小青为妾,安分在家相夫教子,最后儿子们俱金榜题名,白素贞得以出塔一家团聚……小青做小伏低十八年,姐妹之情、夫妻之义得以两全。最后母凭子贵,她自己也得了诰命,这就是善有善报了。做妾当如小青,付姨太太您说是不是?”
“大奶奶此言差矣。”付氏不笨,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冷笑道:“自古以来,一阴一阳、一男一女,方为调和之道。所谓比翼鸟、并蒂莲,皆是此意。青蛇虽化为人形,可始终是禽兽之流,如何明白人世间男欢女爱的道理?”
周氏听她说什么“阴阳调和、男欢女爱”之类,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赶紧瞥了一眼三个小姑子,倩娴年纪大些,早用扇子掩了面颊,耳根子都红了;莞娴和容娴年纪稍小,不明所以,还在饶有兴味的看戏。
这些滛词浪语哪像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会说的话!就算是窑子里的姐儿,也没有那么大胆的!
周氏也是大家出身的闺秀,自小学的是《女诫》、《列女传》之类,哪里听说过这般言论,再加上嫁过来不到一年,脸皮还薄着呢,一下子又羞又气,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话去反驳。
而梅姨娘是个胆小怕事的,又是妾的身份,也不敢多说话。
付氏见驳得周氏哑口无言,洋洋得意的笑起来,还炫耀似的拨了拨头上的牡丹花儿。
做人要低调啊低调!
莞娴瞥了付氏一眼,微微笑了笑,对着容娴说道,“祖母上回给我尝了莲记的蜜饯,可好吃了。”
容娴听到她说起吃的,立马来了兴致,“哪里哪里?怎么不叫我呢……我也要吃!”
“谁让你贪睡来着,吃完了不留给你。”莞娴抿嘴笑。
“哎呀,好妹妹,你就给我点嘛……”容娴不依不饶的撒娇。
“瞧你,哪有半分做姐姐的样子。”倩娴听得她们说起吃的事儿,不再探究付氏的话,也小松了一口气,顺着她们的话题说下去,“祖母那儿或许还有吧,含露姐姐?”
她望向含露。
“这个啊,上回莲记的掌柜每样蜜饯送了一斤,这会儿应该还有呢……”含露想了想,无意中瞥见莞娴似乎略有深意的目光,脑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忙说道,“啊……这事儿我也不大清楚,我去找秦嬷嬷……她最清楚了!”
“嗯,去吧。”周氏听了她这话,点点头,嘴边露出一丝笑容。
她没见着莞娴对含露使眼色,只以为是含露自己的主意,不禁多看了含露几眼。
含露躬了躬身,急匆匆的去了,不一会儿,就带着个头发花白、身材滚圆的女人过来。这就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丫鬟、如今的大管事秦嬷嬷了。
“姑娘们要吃蜜饯,打发莲记再送几斤便是,何必劳烦老太太呢。”秦嬷嬷一边走一边咕哝着,含露在旁边陪着笑,连连点头称是。
秦嬷嬷走过来,一眼就瞧见了付氏……谁让她打扮得如此扎眼呢,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冷笑两声,秦嬷嬷先对着姑娘奶奶们欠了欠身,这才讥讽的说道:“哟,这位原来是付姨太太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今儿的新娘子呢!”
“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婆子。”付氏冷笑回应。
“唉哟,您好大的架子啊!”秦嬷嬷沉下脸来,“你配和姑娘少爷们坐一起么?……也不瞧瞧自个儿的身份!”
庶出四小姐
看在老太太面子上,这苏府上上下下的人,谁敢不给她颜面?就连小主子们,敬她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见了她也不敢造次……这南疆来的小蹄子儿,不过是个妾,居然敢如此放肆?!
秦嬷嬷气不打一处来,对两个粗使丫头喝了一声,“还不快把姨太太‘扶’起来!”
两个丫头应了,就去扯付氏起身,付氏奋力甩开她们,口中嚷道:“我什么身份?我爹是举人,我也是正经书香门第的小姐!你不过是个老奴才,胆敢对我呼呼喝喝的!”
“真是笑话了,不知是谁哭着喊着要给我们二老爷做妾的?”秦嬷嬷走到她面前,斜着眼睛瞧她,“既然进了咱们苏家的门,就要守苏家的规矩!还书香小姐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说着,就一把揪下她头上的花朵首饰,还狠狠在她脚上踩了一脚,踩得鞋头那精致的牡丹变成了残花。
“金首饰、牡丹花儿是你能戴的么?!大红衣裳是你能穿的么?!……今儿是二老爷的好日子,老太太放下话了,要是谁惹了乱子,冲了新太太的喜,那就家法伺候!”
她说着,就对俩丫环吩咐道,“先把她关到园子后边的柴房里,待我禀过老太太再行发落!”
“放开我娘……不准欺负我娘!”
二少爷明磊忽然冲出来,用力掰着那丫环的手。只是他年纪尚幼,力气怎么也敌不过那做惯粗活的大丫头的,气急之下,他用力的在丫环手背上咬了一口。
“……呀!”那丫环吃疼,惊叫了一声,揪着付氏的手就松开了。
付氏趁机挣脱,反手就给那丫环一个耳刮子,“贱婢!也不瞧瞧自个儿是谁!”
“贱婢!也不瞧瞧自个儿是谁!”秦嬷嬷冷笑着,用她的话回敬她,“胆敢教少爷叫你娘?!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她说着,又转而对明磊和颜悦色道,“二少爷,您要叫她姨娘才是。”
“什么姨娘不姨娘!”五岁的明磊撒起泼来,对着那丫环又啃又咬,“她就是我娘!是我娘!谁敢欺负她,我一定不轻饶!”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娘就算即刻就死,也能含笑九泉了。”付氏咧嘴笑起来,眼角却闪着泪花。她挺直了腰,冷冷扫了秦嬷嬷一眼,“柴房在哪里?”
秦嬷嬷对她忽然的转变有点讶异,不过她是在苏府多年的老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吩咐两个丫环搀着付氏去了。
眼见着母亲远走,明磊滚在地上哭号不绝,相比之下,七岁的四小姐瑞娴就老实多了。她端坐凳上,垂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
“大奶奶、姑娘哥儿们,恕老婆子无礼了。”秦嬷嬷唤明磊的奶娘好生照料明哥儿,又转身对周氏告了罪,“只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老婆子我不敢不遵。”
“哪里,嬷嬷辛苦,坐下来喝口茶,看会戏吧。”周氏见大难题解决了,心里一松,脸上便有了柔和的笑意。她抬头吩咐侍婢上茶、拿过小板凳来。
秦嬷嬷连呼不敢,却也喝了一盅茶,又揣了周氏两串钱的打赏,这才笑眯眯的去了。
周氏看了明磊一眼,换了一折《闹天宫》。
明磊毕竟是小孩子,抽噎了一阵,被奶娘哄着吃了些甜糕蜜饯,又看戏台上打扮得花花绿绿的人物,打打闹闹的煞是好看,便把母亲的事放在一边,专心看戏去了。
看了不多会儿,便有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过来传话,说是开席了。
于是周氏就领着小姑子小叔子们,穿过回廊,到前边的花厅去。
花厅里已聚集了一干女眷们,衣香鬓影、环佩叮当,满目的艳色晃得莞娴有点儿眼花。周氏先领着五个小辈向苏老太太请了安,然后又将她们介绍给各位贵妇名媛。
“这是崔尚书的夫人和小姐……这位是卢将军的如夫人……还有这位,是王相爷家的三少奶奶……”
她一个个介绍过去,对方也都礼貌的回答“苏家的姑娘都好俊呀、温柔贤淑、才貌双全……老夫人真有福气……”之类的场面话。
莞娴见大堂嫂状似无意的屡屡将倩娴推出去应对,心想周氏大概是得了祖母的授意,要让十三岁的倩娴趁这机会好好露回脸,将来也好寻个好人家。
既然大姐才是主角,她们三个妹妹都是陪衬的,那莞娴也就毫不内疚的神游去了。她低下头来,作安分含羞状,心里却在想着:灵玄庭院里那几畦青菜能吃了吧?怎么个做法好呢?她只会做白煮菜呀……
直到身边的容娴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跟着姐妹们到祖母身边坐下,周氏则站在一旁服侍着老太太。
苏老太太看着身侧的几个小姑娘,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倩娴温婉端庄、容娴活泼明艳、莞娴虽小还未长开,身子又弱,可瞧那长相体态,也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
可瑞娴……老太太嘴边的笑容犹在,眼神却是有些冷淡。虽然她也是明眸皓齿的,长大后必是个美人,可那眉宇间隐隐浮现的一抹风流态度与她亲母神似,总让她不甚舒坦。至于明磊,就更不用说了。瞧见小孙子那东张西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太太皱皱眉。前一阵子忙二儿子的婚事,未曾顾及到这小孙子,瞧他被付氏教成什么样儿了!……这孩子虽是庶出,可始终是苏家的后辈男丁,要留在身边好好教养才行。
花厅里丝竹之声不绝,身着一色青绸衣裳的婢子们鱼贯而入,手上都捧着剔红漆牡丹鸳鸯碗盘,里头盛着各色菜肴。莞娴是第一回参加婚宴,瞧着那精美的菜色只觉得好奇。可是由奶娘服侍着吃了几口,觉得味道也是平平,便有些意兴阑珊。
“三妹妹可是身子又不舒坦了?”大姐倩娴细心的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啊……是有点儿。”她连忙回答,又蹙了蹙眉,以表示自己确实很弱。
“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容娴放下筷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
“没事儿,只是有些气闷罢了……过一会儿就好。”她赶紧摇摇头。
“这儿觥筹交错的,是有些闷。”老太太发话了,“二丫头,你就陪你三妹妹出去散散吧。”
“不用,我自个儿回去歇会就行。”她连忙说道,“二姐姐,这儿有好多你喜欢的菜呢。”
她还想趁机溜到随身庭院里去收菜呢,有旁人跟着就不方便了。
“……”容娴咬了咬唇,一颗心在豪华大餐与姐妹交情之间摇摆。
“要不……我陪姐姐去吧。”她左手边传来怯怯的声音,扭头一看,瑞娴一双杏眼正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那也好。”老太太瞥了瑞娴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去吧。”
莞娴告了罪,由奶娘和瑞娴搀着,带着贴身丫环们离席。
两个小姑娘走过回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主要也是瑞娴在说,莞娴淡淡的附和一两句。
她从过去的记忆里知道,自己娘亲过世后,她就大多时间在外公那儿住,和舅舅们的表姐妹玩得多些,再加上付氏对自己子女的刻意偏袒,她与瑞娴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相处极少,几乎是全然陌生的。况且如今的她本人也不喜欢付氏,连带着对她的女儿也喜欢不起来……虽然知道这没啥道理,但感情上就是这样。
“姐姐最近看了什么书么?”瑞娴微笑说着,似乎是有意和她亲近,“我习了《内训》,最近在学《四书》呢。”
小小女孩儿念四书?她怀疑瑞娴是否看得明白。
这年头即便是大家闺秀、公主郡主,也鲜少有念四书五经的。
譬如她们苏家,虽未有袭爵,称不上什么豪门望族,可历代皆以科举入仕,累世书香,也算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
她祖父生前为参知政事,致仕时加封太子太保,位列三孤。如今的大伯父,方不惑之年已任礼部右侍郎,她父亲刚迁了侍读学士,而大堂兄经磊,正在准备今年的秋闱。
饶是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大姐倩娴、容娴在祖母跟前长大的,也只是念了《女则》《女孝经》之类的女子必读书而已,更别提别的人家了。
瑞娴念四书……看来,付氏对这个女儿的期望很大啊。
“哦。”她虽然心里这么想,口中还是懒懒的回答,“那挺好啊……我只念了《女儿经》,识得几个字便罢了。最近还翻了翻《山海经》。”
……随身庭院里那个奇怪的蛋,她一直想查出它的来历。
“哦……”瑞娴点点头,又问道,“那是甚么书?”
“说些先古的奇闻异事而已。”
“原来如此……”瑞娴沉思片刻,又问,“姐姐可有做了什么女红么?”
“没做什么啊。”她不甚淑女的打了个哈欠,对她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有些不耐烦,“……你也知道,我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的。”
别人以为她是还在养伤,实际上……她是懒得动。
“哦。”瑞娴了然的颔首,“姐姐还是身子要紧,别的事情暂放一边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做的,交给妹妹做也行。”
“谢了。”她抿唇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