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好事。”太后叹息一声,接着在桂嬷嬷的扶着自己胳膊的动作下,坐到了椅子上。
听着太后的叹息,桂嬷嬷看了眼太后的脸,见对方解了忧愁,却多了些许疑惑:“娘娘,这消息有问题?”
太后摆手。然后就听门口传来太监的尖锐声音:“皇上到~~”
桂嬷嬷收回了手,跪在地上,太后则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走进来的乾隆。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摆手示意宫人起身,乾隆走到太后的面前:“朕来向皇额娘请安了。”
露出了一次矜持的笑容,太后点了点头:“皇上来了,快坐下吧。”早在之前乾隆让众宫人起身,就领命站起来的桂嬷嬷伴着太后的话音让一宫女上前为乾隆倒了茶。
顺着太后的话,乾隆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看着太后,似乎在打量。
感受到乾隆的视线,太后面色不动的询问:“皇上这是在看什么?”
乾隆视线不移的道:“皇额娘今日脸色不好,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太后浅笑:“谢皇上关心,只是昨日皇后逝去,让哀家不自觉的想起了先帝,不由黯然神伤了一些。”
乾隆同样笑道:“这么说,倒是朕多心了。”
太后笑着,视线转移的看着一个宫女走入殿内,然后将手中端着茶杯放到了桌上,然后悄然退下。接着桂嬷嬷带着其他宫人也退了下去。
乾隆见状,疑惑道:“皇额娘这是?”
太后笑容不变的回答:“哀家想和皇上说些贴己的话,所以让他们退下。”
乾隆笑容僵了僵,随后保持着笑容看向太后。
“皇上,”太后组织了语言道,“你可曾记得先皇对你说过什么么?”
乾隆挑眉:“皇额娘,皇阿玛对朕说过的话不下三千。皇额娘是要朕想起哪句?”
“说皇上重情重义,却偏信偏听的那句。”
乾隆面露诧异,随后微笑:“皇额娘可是有谁来皇额娘这里哭诉过了?”
不明白乾隆为何有此言,太后道:“没有谁来哭诉,只是哀家觉得你处罚的大阿哥有些过了。”
“过了?”乾隆皱眉,“太后可是觉得朕昨日斥责永璜有些过了?”
“皇上自然无过。只是大阿哥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阿哥,也是哀家的第一个孙子。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斥责,哀家怕是会寒了其他阿哥们的心。”
“哦,太后为何如此说?朕不觉得此时过了。永璜是朕的第一个阿哥,自然要起表率作用。若阿哥们都如永璜那样,不尊主母。天下人会觉得朕如何?觉得大清皇族如何?”
“皇上……”太后道,“永璜还小,今年才幼学。”
“皇额娘过于宠爱永璜了,朕记得朕幼时与永璜一般大的时候,便以跟在皇阿玛身旁学习了。永璜即为朕的儿子,自然也因如我一般。”
“皇上……”太后叹息还想说,却被乾隆打断:“皇额娘莫要多说了。事已至此,即使朕想收回对永璜的斥责,那话也已经覆水难收了。不过皇额娘此时若想对永璜好些倒是可以。”
见乾隆话已软,太后开玩笑道:“那哀家将他收入慈宁宫内,陪在哀家身边也可?”
乾隆先是迟疑了片刻:“这……”随后果断道,“只要永璜同意,自然可以。”
太后吃惊的看了眼乾隆,乾隆这话说出口就等于是将大阿哥彻底的绝出了争夺皇位的可能。不过联想到昨日的那番斥责,明眼人都知道那已经是大大的降低了大阿哥得到皇位的可能,此时不过是转暗为明罢。而失去争夺皇位的可能性又被皇上厌弃的人……太后莫名的回忆起了总是被先皇称为八弟的八贤王,直觉的乾隆此时算是将大阿哥过继给自己的行为其实也算是为大阿哥选一条可以体面的过一世的道路。如此想的太后,索性顺着乾隆的话道:“皇上如此说了,那哀家可就当真了。改日我就将大阿哥寻来问他的意愿。”
“好。”乾隆点头。然后道,“不如等孝贤的头七过后,就问吧。”
太后点头:“如此也好。”见永璜的去留已被决定,太后刚要扬声唤人进来,正巧一阵钟声传来。于是就转头看向乾隆邀请道:“既然已到了中午,皇上就和哀家一起用午膳吧。”
乾隆点头同意,然后看着太后唤了人来说要和自己一起用午膳的嘱咐了一通,随后便和自己一起坐等着奴才们将午膳布好,便眼神微闪的垂下眼,端起手旁的茶杯喝了口。
第七章
乾隆和太后用好午膳,就离开了慈宁宫,去了军机处。目送着乾隆逐渐消失在宫门口的背影,太后叹息一声的闭上了眼。
延禧宫内,同样用完午膳的令嫔坐在主位上,在侍女的侍奉下看向下首不久之前突然出现在延禧宫门前说是有事禀报的慈宁宫粗使太监问:“今儿个皇上在太后那儿做了什么?”
本不应该这里的太监却是跪在地上,顺着令嫔的询问,语含尊敬的答:“皇上去了慈宁宫后,没过多久就和太后娘娘关了宫门私聊着,就连太后娘娘身边第一红人的桂嬷嬷也被赶了出来,直到午膳的时候,才让桂嬷嬷带人进去服侍。”
“私聊?”调整了姿势让侍女能够揉到自己的肩膀,令嫔皱眉呢喃。随后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思考。
太监跪在地上不知令嫔此举为何意,尽管他是因为想要牵上令嫔这条在乾隆面前大红大紫的线以求在宫中生活的舒适些,但他毕竟不是延禧宫人,便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而延禧宫人因为令嫔平日里的□,使得他们不敢在令嫔思考时随意插嘴。因此一时间延禧宫内寂静无声,只有侍女为令嫔舒展着肩部肌肉而发出的阵阵拍打声。
良久,就在跪地的太监因为不知自己这消息是否让令嫔满意,而惶惶不安的环顾四周,想要让延禧宫人出头为自己说上些话时,令嫔睁开了眼,看向了太监问:“这消息可还有谁知道?”
这太监倒是个机灵人,见令嫔如此询问就巧妙地答:“奴才从慈宁宫中出来给娘娘报信时,并没有看到有谁与奴才一样。”此话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我只知道我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有人去通报别的宫,至于我前面或者我后面……我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曾经做过侍女的令嫔当然听出了这话的言下之意,不由眉头皱起。
太监见令嫔皱起了眉头,便想起了此刻坐在主位上的令嫔也是从侍女坐上去的。而自己这种对别的主子算是有用的插科打诨的回答方式对于眼前的这位估计只会惹来对方的不喜,联想到那些惹了主子的太监侍女们的下场,太监抖了抖身体。然后想起,自己当初想要找这位娘娘当靠山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令嫔是侍女出生,或许会因此怜惜些他们这样的宫人。而现在……若是惹了令嫔娘娘的不悦……太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不由打了个机灵的猛道:“娘娘有所不知。奴才出来时是皇上离开的下一瞬,所以……”太监咬了咬牙,狠心打赌道,“奴才敢保证没有谁比娘娘知道的更早了。”
听太监如此说,令嫔嘴角微勾的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同时点了点头的起身从一旁桌上拿起一只翠玉手环。那正好是刚才令嫔放在手上把玩,却因为成色不好而准备放入仓库中的玉镯。而此刻,令嫔拿着玉镯子把玩了片刻,在太监掩饰不了的对着玉镯直了眼后,笑着将手中的玉镯放到了一旁侍女的手中。
太监顺着玉镯子的变动,最后落到了侍女的手上,见侍女接过玉镯子眼里瞬间闪过一丝遗憾。
令嫔见太监眼中闪过遗憾,嘴角的翘的更高,开口道:“这镯子是我今日刚得到的,看着也是喜欢,只是这镯子似乎有些不适合我。你说我该将这镯子如何处理?”
太监闻言,收会视线的看向令嫔见对方正看着自己,随后又见没有人回答,边道:“娘娘何不把这个赏给有功之人。这样既体现娘娘的恩宠,有让这镯子有了个好去处。”
“哦,这倒是个好办法。”令嫔笑着道,“只是该给谁呢?”说着,令嫔转了视线,环顾四周。众宫人纷纷低下头去以表示自己无能承受。如此环顾四周,令嫔最后将视线落到了太监的脑袋上,嘴角的笑容越发媚人起来:“不如就赏给你吧。”
太监一惊,连忙俯身磕头喜道:“谢娘娘恩典!”
令嫔抿唇微笑,示意身旁拿着玉镯的侍女走向太监,在对方直起身,一脸喜不自禁的看着镯子时,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在对方看过来后道:“以后本宫如有事情需要劳烦……”
公公见令嫔拖长了音,连忙笑着说:“奴才姓张。”
令嫔敛下眼睫,继续道:“张公公了,还请张公公日后多多担待。”
被令嫔垂着眼帘的模样惊艳道,张公公只觉得心底因为去势而逐渐淡去的某种冲动再次涌起,匆忙间低下头去:“娘娘……这是自然的。”
令嫔听着,嘴角勾起:“如此就有劳张公公了……”
……
“娘娘。”在张公公离开后,冬雪见令嫔嘴角微调,冷笑的看着宫门口,而忍不住的打了个颤的低喊了声。
令嫔回过头看过来,在与冬雪对视片刻后道:“给本宫将镜子拿来。”
已经忍不住想要低下头的冬雪连忙“咂”的一声,退了下去,然后将一面小镜子用盆子端了上来。
令嫔从盆中拿起镜子,照着自己,随后翘起尾指抚摸过脸颊,然后抿唇一笑。
延禧宫外,正要朝着慈宁宫赶去的张公公,见远远走来一个侍女,便低着头匆匆往前走去,在与侍女擦肩而过时,两人不小心的撞了一下彼此的肩膀。张公公退了一步,继续往慈宁宫走去。而对方则是接连倒退了几步的“哎呦”一声仰坐在了地上。张公公听着那声哎呦,就更加加快了脚步朝着慈宁宫跑去。来不及叫住张公公的侍女只能嘟囔着揉动自己的手腕,然后撑着身子坐起,动作间从袖口隐约露出一枚翠绿的玉镯子来。
夜晚,慈宁宫内的一处墙角,突然响起猫头鹰“咕咕”叫的声音,随后转换为了老鼠的吱叫。过了片刻,猫头鹰“咕咕”叫的声音越发响起来,老鼠叫的声音也随之加入,两者似在搏斗。
正巧在这墙角旁住着的太监们不由被着又是猫头鹰叫,又是老鼠叫的声音给吵得醒了过来。
其中一太监皱着眉头在被窝里翻了个声的嘟囔:“奇怪,哪儿来的猫头鹰啊!那么吵?!”
一旁已经被猫头鹰吵得清醒过来,只是还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的太监道:“估计是从冷宫飞出的。”随后见一旁在月光下隐隐约约有人起身便道,“怎么起来了?”
那人似乎是个憨直人,咧嘴露出在月光下煞白煞白的牙齿笑道:“这猫头鹰如此吵人,如果吵到睡觉的太后,怕是不好。正好我起夜,就顺便去把它赶了。”
窝在被窝中不想起身的太监点头:“也是,那么去把它赶了吧。”说着,翻了个身的将被子往脑袋上拉了拉,然后发出打鼾声。
其他太监见状,似乎都被这太监的睡意给感染了,接连打起鼾来,一时间屋内打鼾的声音此起彼伏。
唯一没有睡着的太监听着屋内接连不断的打鼾声,不以为意的咧嘴笑笑,然后转身朝着屋外走去。待推开门的站在屋外,被月光照耀着而明显起来的脸上赫然是白日里那个想要搭上令嫔娘娘线的张公公。只是此人不想白日里那样的机灵,也不像刚才那样的憨直,而是没了笑意的走到了那处传来猫头鹰叫声和老鼠叫声的墙角,然后抬手将一块稍微凸出来的砖块拉了出来,弯下腰的看向了露出来的洞口。洞口外一个侍女装扮的人站在洞外,同样的低下了头凑到洞口,两人在洞中对视了彼此的眼睛一番后,同时直起了身。
接着洞外传来了声音道:“今日可见到令嫔娘娘了么?”
“见过了。”张公公回答,垂着眼帘,语调恭敬,似对对方非常臣服。
“可有牵上线?”
“牵上了。”张公公继续回答。
“嗯,很好。”对面对于张公公的回答非常的满意,于是就道了句,“以后多和令嫔娘娘联络联络,然后将与令嫔娘娘的相处告知我,我会将这些告诉纯妃娘娘,替你在纯妃娘娘面前多上些好话。”
“那就谢谢侍女了。”张公公道。
对面嗯了一声,然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张公公垂首站在洞口,状似恭送。之后过了段时间才仰起头,摇晃着脖子。随后在一旁像鸟儿掠过枝桠而发出的树枝轻颤声让张公公瞬间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低叫:“奴才见过大人!”
明明没有脚步声或者是落地声,却偏偏有一双黑靴出现在了太监的眼底,对方同样有着一嗓子的太监阴柔声音,甚至腔调也如同太监般:“哦~你是如何知道咱家来了?”
“大人……”张公公无奈道,这位一直负责与自己接头,却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模样的人从第一次与自己见面开始,似乎就喜欢捉弄自己。
那位神秘的大人见张公公如此道,不由调高着音调轻笑了几声:“你就将今日的事情报上来吧。让咱家瞧瞧是什么让抠门的令嫔……‘娘娘’舍得将一枚玉镯子给了张公公你。”大人说着,边传来几声清脆声音,张公公听着辨认出那是有人在用指甲弹着玉,听着声音那块玉并不是什么好玉。知道这玉便是令嫔娘娘赏赐给自己之物,不由暗道了句令嫔果然小气,便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一详尽的倒来,甚至连之前纯妃娘娘来人之事也说了出来。
“哦,如此……”大人听完张公公之言,暗自沉吟了片刻,才道,“如此就按照众位娘娘的想法做吧。”
“喳!“张公公头低的更加低道。片刻后,见眼前黑鞋已经消失,而周围已经寂静无声,便小心的抬头环顾周围,只见眼前不远处一张宣纸包着一个玉镯子静静的躺在地上。张公公上前,就见那个玉镯子便是白天令嫔赏赐给自己的那个,而宣纸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两个字:你的。张公公挑起嘴角,将玉镯子连同宣纸一起放到了怀中,然后假装上了大号,正腰酸腿软的走进了屋内,环顾四周,见其他人都窝在被子里,不知真假的睡着,便同样钻进了被窝里……
第八章
钟粹宫内,自乾隆来看的那天算起已有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一个多月内,永璜被太医宫女围着,每日发了狠似的将汤药如同一日三餐般的灌入。而那药性也甚猛,每次永璜喝下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去。本来担忧自己这样治疗,会不会影响到上书房的课程。然后在听到乾隆因为听太医说永璜的身体已损,而让永璜不用去上书房,只需在宫内静养的御旨后。
永璜松了口气的没了后顾之忧,索性在钟粹宫内好好的静养了一番。如此静养下来,永璜因为大病而消瘦脸颊以及泛黄的肌肤渐渐回复了正常,偶尔还会因为刚睡醒而脸颊泛红。这让负责治疗永璜的太医松了口气,偷偷的将药内安眠成分给剃了出去,随后开始用人参之类的滋补之物熬成药汤,每日早晚一碗的算是给永璜补营养,加之激发永璜体内的潜力,好让永璜快点回复身体。
而钟粹宫外,因为乾隆已经一个月没有跨入钟粹宫门槛,加之没有询问过关于永璜的任何事。于是关于永璜复宠的传闻就随着乾隆的冷漠渐渐淡去。众人开始当一月前的那天只是乾隆的突然想起来的恩宠,而原因也只是因为永璜毕竟是乾隆的长子,加之这次永璜确实病重,所以才会让乾隆做出如此明显的安慰举止。
同时又因为乾隆在此期间偶尔宠幸了几个常在,答应之类的。于是较之昙花一现的永璜受宠,众人更喜欢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个常在答应身上,猜测能有几个靠着这次的恩宠出位,好给在这宫中隐隐有些独大的令嫔灭几分威风。因此此刻除了些许眼光长远,或是过于谨慎的人仍将些注意力集中在了永璜的身上,其他的早已将永璜连同钟粹宫抛到了脑后。
因为静养加之在这宫中本就没有人脉的缘故,永璜倒是没有察觉到宫中风云的变化。不过毕竟是在这宫中走过一遭,又尝尽酸甜苦辣的人,所以即使此刻如同瞎子般对于钟粹宫外的风向一无所知,却也能通过推算日子的估摸到此刻宫中因为乾隆而起的关于自己的流言已经淡了不少,甚至也有可能被新的留言所替代。
因此,这日,觉得精神百倍的永璜便因为午睡无法入眠而想要出去逛上一圈。这个念头一冒出,已然因为静养而憋闷到的永璜便想要将这个念头给化为实际行动。如此想着,并不打算压制这念头的永璜索性坐起的掀被下床。
屋外,因为之前永璜说要午睡,而被赶到外屋守着的紫嫣听到一帘之隔的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便隔着帘子出声问道:“主子?”
已经将外套套了一半的永璜因为过于想出去,而不假思索的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出去走走。”
听到永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