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是花满楼何人?”他摸着胡子问道。
“我是花府的……”我微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上回吴妈说要我管药方的是什么职务来着。
“她是我的客人。”花满楼的声音响起。
我与陆小凤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陆小凤的两条眉毛扬起,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看向我。
我朝他笑了笑,“嗯,我跟你一样,是他的客人。”既然主人家说我是客人,那就是客人罢,我觉得我向来都很随和。
陆小凤双目闪过一丝趣味,然后朝我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他的朋友。”
“……”我顿时无语。
“小姑娘,你怎会是花满楼的客人?”陆小凤问我。他问着,手指胡乱的在古琴上游移着,然后漫不经心地拨弄着。
我眨了眨眼,然后微笑着侧头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是花满楼的客人?”扶额,我想,我早已经养成了一种惯性,就是身体年龄是怎样,我就不由自主地做出那个年龄段该有的一些神态。
陆小凤还没说话,花满楼却轻咳一声,说话了。
“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们,而是陆小凤你能不能别拨弄我的古琴了?”
“不能。”陆小凤笑得跟痞子般的模样,笑道。
“为什么不能?”我问。
“因为我兴致来了,想要抚琴唱歌。”陆小凤笑道。
我不禁瞠目,再次无语,而花满楼脸上则带着苦笑。
陆小凤果然是抚琴唱起歌来,一听他的琴声歌声,我想我要赞同陆小凤还没出现之前花满楼说的话。陆小凤的歌声果然很难听,难怪会被人称为是天下最难听的歌声。当然,他的琴技也乱七八糟的。忽然,我心中就觉得很欣慰,原来我的琴技并不是最差的!
陆小凤会唱歌,走音真经练得出神入化。我看着他一边唱一边晃着脑袋自得其乐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抽。而花满楼双手背负在后,脸上未见任何不耐,只微笑地听着。
半晌,陆小凤终于愿意高抬贵手,不再荼毒我的耳朵,停了下来。他看向我跟花满楼,笑问:“如何?”
我看向花满楼,只见他脸上尽是如沐春风的笑意。我默了默,估计花满楼是不会说不中听的话的……但他又不说话。我原本也想不说话的,但是陆小凤唱了这么久,我心中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于是我轻咳一声,清了清嗓门,说道:“呃……不难听。”
陆小凤笑了起来,“这是我听过最好的赞扬。”
“……”我瞥了他一样,然后神情自若地继续说道:“但是我想问,陆小凤,为什么你唱来唱去都是那两句?”歌声难听就算了,但是为什么他唱了半天,就是那两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回花满楼说话了,只听得他笑道:“因为他只会唱那两句。”
陆小凤微笑着点头,然后补充说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喝酒了。”
“……”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着写着发现了个严重的问题!
这两只好像都是慢热的货……怎么办?⊙﹏⊙
58、陆小凤传奇(一)
陆小凤想喝酒,于是花满楼让人拿来了许多酒。
花府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好酒?更少不了陆小凤最爱的竹叶青。
跟陆小凤喝酒,也没什么大事。但是我跟陆小凤拼酒,开始意识十分清楚,到后来,也不知道我跟陆小凤谁赢谁输,依稀记得我跟陆小凤那一斗,斗得风沙四起、雷电交击,花满楼的陈年佳酿全被我跟陆小凤喝光了。
据吴妈的说法是,当她见到我的时候,是田七去叫的,说是我满脸通红地趴在桌上睡着,而陆小凤更干脆,整个人躺倒在地上。后来一扶我,才发现我浑身发热,热得十分不寻常,再一看,原来我在衣服下的皮肤都是粉色的,很红很烫。
“这酒不是个好东西,好姑娘啊,咱们以后离酒远些啊。”吴妈站在我床前看着我,手里还拿着一碗东西,一闻那味道就知道是醒酒汤。
我抱着暖被倚在床头上,“吴妈……”一说话才发现我的声音那么干哑,头也痛到不行,
吴妈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我接过来边喝边问:“吴妈,陆小凤呢?”
“他走了。”吴妈没好气地说道。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吴妈对我特别好,后来据田七透露,才知道原来吴妈原本有个女儿,后来因得了怪病不治而亡,而我五官轮廓看着与她那死去的女儿有几分相似。讲这话的时候,田七那小家伙还讨好地加了一句:“当然,迟姑娘漂亮多了!”于是,当场就被我赏了一颗爆栗。
“走了?他没醉吗?”我皱着眉头问。
“他醉了,但是他翌日便醒了。”一道男声在门外响起,我与吴妈抬眼看去,是一身白衣的花满楼。
“翌日?”我一愣,脑袋还昏昏沉沉的没法子细想,“我睡了很久?”
“嗯,三天了。”
我喜欢喝酒,但不代表我是酒鬼。那天跟陆小凤喝酒的时候,我发现我这一世体质颇为特别,喝了好几壶都没有要醉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脑袋哪根筋不对,居然想要挑战极限,跟陆小凤拼酒。拼了就拼了,居然还一醉就睡了三天……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抱着头呻吟一声,“花满楼,要是有人说我是女酒鬼,请你务必要对外澄清,其实我那天就喝了两杯而已。”
花满楼轻笑一声,走了进来,问:“吴妈说你身上起酒疹了,如今好些了吗?”
我一怔,撩起衣袖,只见皮肤上还有一些红点,只是红点,并未肿起来。我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的。”酒精过敏,也快要好了。
吴妈将我手中的碗拿走,走人了。
而花满楼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我房中。
“花满楼?”我叫他。
他“嗯”了一声,然后在我房中圆桌旁的椅子坐下,面对着我的方向,说道:“迟昕,抱歉,那天我并未发现你身上长了酒疹。”语气中带着些内疚。
我见他如此,笑了笑,说道:“花满楼,你无须愧疚的,我是怎样的性子,我自个儿是明白的。”那天花满楼也不是没有试图阻止我和陆小凤二人,但是我从来都是兴头一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的。
“……”花满楼抬眸,看向我。他的双眸漆黑,但却无神。确切地说,该是他面对着我。
我看向他,将身上的暖被掀开,下床走向圆桌。其实我早已穿戴完整,只是头晕所以一直在床上靠着。“花满楼,房中闷得紧,我们出去走走罢。”
花满楼是任何时候都不会拒绝别人合理请求的人,他听到我的话,站了起来。“嗯,那走罢。”
我微微一笑,正要走,脚下却一绊,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忽然一只长臂伸了过来,揽住我的腰身,避免了我与地板亲吻的命运。
我看着眼前的白色衣襟,一下子居然也没反应过来。
“迟姑娘,可有事?”
我缓缓抬头,只见他脸上带着疑惑。
“……没事,谢谢。”
他缓缓将手松开,轻咳了两声,温声说道:“没事就好,当心走路。”
“……”
自从那次跟陆小凤拼酒醉了之后,我就发现了这副身体的特殊体质——酒精过敏。所以能不喝酒,就别喝酒的好。但其实我也是会喝的。譬如说这日,我出去晃悠,一连遇到好几户人家在办喜事,其中一家喜添麟儿,而当日这家的孕妇动了胎气,险些要小产,是我施针帮她保住了胎儿。
当了爷爷的老人家可高兴了,见到我就不由分说地把一个大碗往我怀里一塞,然后往碗里倒酒。我本想拒绝,但一看那得了孙儿的老人家一脸的欢喜之情,双目真挚地看着我。我登时觉得要是我不喝他递给我的酒,那就罪大恶极了。
我不是酒鬼,但我喜欢喝酒。不能喝酒,人生总是会失去很多乐趣,尤其是对我这样的人。想了想,过敏也不会死人,而且我也会做些预防措施,所以偶尔我还是会抱着一壶酒对月独酌。花满楼的鼻子很灵,每次我喝了酒总能闻出来,开始还会蹙着眉头劝诫我两句,后来见我屡教不改,再后来,花满楼的院中居然再也找不到一坛酒了。
看着眼前的酒,再看着那老人家期盼的表情,我微微一笑,接过大碗,仰头咕噜咕噜地把酒喝完,然后将大碗往桌上一放,笑道:“恭喜老丈!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火速地赶回花府,田七见到我,一脸高兴地跟我打招呼,“迟姑娘,今个儿出去逛游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么?”
我摆摆手,“没事。”身上火辣辣的,平时喝酒都先做预防的,但今天出去开始也没想着要喝酒,哪有什么预防措施。我虽有治酒精过敏的药,但是不管是什么药,不可能一用就有效果,总得要有个过程。这个过程身上奇痒无比,太难受了。
唉……其实都是自找的。我朝田七露出一个笑容,“田七,叫人帮忙弄些冷水到我房间,可以吗?”
我才泡完冷水澡,穿戴好衣服,田七就跑来跟我说花满楼请我过去一趟。
还没到花满楼的院子,就听到田七的声音。
“公子,你不想知道迟姑娘长成什么样吗?”
我脚步一顿,停在院子门口。只见院中百花盛开,一身白衣的花满楼长身玉立,站在凉亭之中,而他身后,是正在准备煮茶工具的田七。在院中蜜蜂环绕,飞来飞去的。我见状,忍不住勾起嘴角,我说要在花满楼的院子中养蜜蜂,他就真的让我养起蜜蜂来。而御蜂术他也学会了,但是很少见他呼哨蜜蜂,用他的说法,蜜蜂只要遵从它们的天性酿蜜就好了,他有自保的能力,也不需要用蜂阵。
“我不知道她长成做什么样,但我能认出她来。”花满楼的声音响起。
陆小凤说,花满楼的指尖和耳朵一样灵敏,他能听声辩位,也能用触感认出一件事物。陆小凤说,他曾经亲眼救过花满楼用指尖轻轻一触,就可以分辨出一件古董的真假。
“我知道少爷能认人声音,但是若是迟姑娘不说话,你还能认得出她吗?”
花满楼的声音带着些笑意,说道:“只要给我一根发丝,我就能辨认出是不是她的。”
田七准备茶具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花满楼的背影,好奇问道:“公子,你摸过迟姑娘的头发吗?”
“……”
我看着院中的一主一仆,刻意放重脚步,笑道:“花满楼,你找我有事?”我在花府已经半年,我想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身份。我懂医术,所以会帮人治病,帮花府里的人看病,也帮外头的人治病,所以不能算是花府的专属大夫。跟花满楼,自从那次喝醉酒之后,我跟他慢慢地熟络起来。当然,这其中也有我教他御蜂术,交往渐多的原因。
花满楼缓缓转身,而已经准备好茶具的田七朝我挤眉弄眼地笑了几声就退下去了。
“我听田七说,你刚从外面回来。”
“……嗯。”我笑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暗咒了田七一声,以田七的性子,肯定是连我要他准备冷水的事情都跟花满楼说了。
“又喝酒了?”他问。
“……嗯。”我走进凉亭,在石桌旁坐下,习惯性地拿起茶具煮茶。花满楼也能煮茶,但是我来他院中,煮茶的那个人向来都是我。
花满楼没有说话,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旁人都觉得他没有脾气,很多时候他确实是没有脾气的,但是他恼了的时候,都是不吭一声的。
我轻叹一声,说道:“我就是出去走走,遇到好几桩喜事啊,其中一家的老丈识得我,非要拉着我与他们一道庆祝,那样的盛情,我总得捧个场啊……”
花满楼还是不说话。
花满楼不说话,那就表示他心中不快活了。
我往石桌上的瓷杯倒入橙黄|色的温茶,眼珠转了转,见他还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哎,好脾气的人若是心中不快比坏脾气的人难办多了……
“唔……我下次会硬起心肠的,花公子赏脸喝杯茶好么?”
花满楼终于还是坐了下来,端起热茶,慢慢地说道:“下次别泡冷水,这天虽然已经是小暑了,但仍有些许凉意,若是不小心受寒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我想,花满楼是我见过最体贴的人。
“对了,你上回不是问我能不能用琴声御蜂么?”
我正捧着瓷杯喝茶,闻言,抬头看向他,“你能吗?”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期盼。说实话,我是真的很想见到有人能用琴声御蜂的。
花满楼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说道:“可以试试看。”
“真的?”
“不过要你帮个小忙。”
精致的瓷瓶放在我的掌心被我用内力烘热,蜜蜂闻香而来,悦耳的琴声在院中响起,蜜蜂在琴声的指挥下排列成阵。我惊喜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花满楼,你什么时候编的曲儿?”他的琴声很悦耳,但也古怪,与院中蜜蜂的嗡嗡之声,竟奇异地有一唱一和的效果。
他只微笑着,并没说话。而蜜蜂在琴声下,排列的不是以往我所设计的抗敌蜂阵,反倒像是一群正在花丛之间游戏的小兵,忽东忽西,飞上飞下的,却自成队列。
最终,他收了琴声,蜜蜂尽数回巢。
他起身走到我身边,微笑着:“世间万物都有它存在的规律,我这几个月与这些蜜蜂为伴,总是会有些感觉的。”
我侧头看向他,心中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我已经太久没有尝过惊喜的感觉了,花满楼与童心隐修不一样,当初童心隐修能指挥我的蜜蜂,是因为他们懂得听兽语。而花满楼他不懂兽语,但他是用心去感受生命的人。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我将手中的瓷瓶盖好在石桌上,轻笑着问:“其实花满楼,你真不好奇我长成什么样子么?”
他一怔,随即叹息笑道:“让你听到了。”
“你真的只凭一根发丝就能分辩出那是谁的?”我问。
“我还没试过,但我想,若是你的头发,那是可以的。”他回答。
我闻言,难得怔在原地。我与花满楼相处半年,我想,他对我是特别的,而我对他,也是有好感的。这样一个温暖的男人,虽然目不能视,但从不自怨自艾,热爱生命,一靠近他,就觉得人生,总是充满着希望的。
不管是在旁人的眼里还是我自己的感觉,我和花满楼之间,总是若有似无地带着几分情意、几分暧昧。否则田七刚才临走时又怎会对我做出那样挤眉弄眼的神情,而院中的仆人又怎会对我恭敬有加?
“迟昕……”他的手抬起,准确无误地落在我侧颊的发丝上,然后顺着发丝,手指轻触我的脸。
我抬眼看向他,脑海中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脸却不自觉地往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
他的手一顿,脸上随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有时候有的感觉,总是突如其来地在心头浮现。我对花满楼的反应,远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心中一时难以适应,虽是如坠云里的感觉,但我并不抗拒。我看着他清俊的五官,心底顿时变得柔软。我听见自己放柔了的声音——
“花满楼,我真高兴当日你救了我。”
59、陆小凤传奇(一)
是夜,我正拿着一本医书在烛光下细细看着。吴妈推门而进,“我的好姑娘,早该安歇了,你怎么还在折腾?”
我抬头看向吴妈,微微一笑,说道:“我睡不着。”
吴妈忽然凑近我,问:“姑娘,你是想帮公子治眼睛吗?”
我一愣,看向吴妈,苦笑着:“吴妈,我也是有心无力的。”我不是没想过要帮花满楼治眼睛,但是花满楼是先天性失明,我征得他同意后,曾检查过他的眼睛,目前我没有法子,除非帮他换眼。但是善良如同花满楼,不会愿意的,而最关键的一个,我只会针灸用药,不会动刀动手术。
吴妈闻言,叹息了一声,说道:“唉,我早该想到的。老爷当年为了公子的眼睛,心都操碎了,都没有任何起色。但我就不懂了,公子人那么好,怎么就这么没有福气呢?”语气中,带着些惆怅。
我低头,继续看着手中医书,笑道:“吴妈,谁说花满楼没福气了,他不有六个哥哥吗?花家产业遍地,他们兄弟又感情深厚,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气氛,这难道不是一种福气么?”
吴妈没说话,我正纳闷着一向爱管我的她怎么不说话的时候,我手中的医书被抽走了,然后我被拉了起来,“别看了,天天看这个东西,眼睛都要看坏了。”说着,不由分手地把我拉起来推往梳妆台,然后把我的半挽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