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时间驳落作者:肉书屋
两个选择,或进或退,可进又如何进呢,辰山深得峰王信任,自己早失了先机,退,更难。可惜仙人之躯不能生病,称病这种在天朝常见的软抗议方法不很适用。
月奚甚至有了自请戍边来远离政治中心的想法,可惜就算峰王能同意,冢宰辰山一脉也会多加阻拦。惠侯手中的军权刚刚削弱了一半,若是到了地方,军权就算不会再度集中,凭惠侯之名也足以在军中建立起足以驱动军队的势力。到那个时候,谁能保证惠侯不会以清君侧之名带军直接杀了辰山等人。
在月奚还在思考有没有合适的方法急流勇退的时候,辰山一派在朝会上发动了猛烈的攻势。欺君擅权,结党议政,有篡弑之嫌。
条条罪状,仿佛殿下面色铁青的惠侯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殿下的人朗声读着条条罪状。
高阶上的两人,距离众臣有些远,一人木无表情,一人深情悲悯,听到这样的弹劾,并没有众人意想之中的变化。
“……罪行累累及此,当褫夺惠侯仙籍,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罗列了一堆所谓的罪证,弹劾惠侯的官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闻言,殿上的麒麟形状美好的眉峰皱在了一起。
冬月凛在一边冷眼看着,觉得这位的思想无过于这个骈四俪六罗里吧嗦了半天其实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家伙,活着完全是浪费空气。
辰山倒是没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状来恶心人,只是一副秉公处理的样子,开口:“臣以为既然证据确凿,如此罪行理当严惩不贷。”
就连月奚都满心以为上方的少女会如往常一般直言按冢宰所说的便是的时候,玉座上端坐的君王却道:“斩首之刑太过残酷,先将惠侯拘押在府邸,再行商议。”
辰山只是以为女王年少心软,不敢下此命令。口中称是,心里准备暗中说服她的腹案。
辰山沉得住气,不代表底下的人也照样能沉得住气。
小司寇叔尥便是其中一人,这位放在十二国倒是有些屈才,倒是适合扔到汉朝去做酷吏,说不定和张汤会有些共同语言。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然叔尥本人并没有听过这句诗,不过对于相似的含义还是理解的非常透彻的。以至于,这位的行为向来是以杜绝春风吹过,野草复生的情况为准则,说白了,这位就是一个斩草除根的爱好者。
比起未经过大风大浪仕途平坦以至于显得稍有单纯的辰山,叔尥对于时局的认识比辰山更为清楚。
表面上拥护惠侯的势力大不如前,但是惠侯多年在军中的威望尚在,没有明确站在他一方,关键时刻却会倒向他的人数也不容小觑。
相对于辰山认为大权在握的乐观,叔尥内心却隐隐觉得不安,他不清楚这种不安来自哪里,于是越发的坚定了要在事情有变之前杀了惠侯,让尘埃落定。
这一次叔尥倒是没选择向来擅长的伪造罪证,而是选了更为直接的杀人灭口。原因有二,日久则生变,他已经不想再等了,二则灭口之后只要制造一个错误的方向,让人以为惠侯义愤自尽,无论谁也追查不到自己身上。
月奚一个月前便知道自己与辰山的这一场较量会因为峰王的偏向而呈现一面倒的局势,被按个罪名处斩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自认对冢宰辰山还算了解,不至于到株连的地步,但还是早早的就遣散了府中的仆从,只有几个当年在战场便追随着他,誓与他共生死的留了下来。
月奚并非不想让他们走,但只要一提,这几位便是一幅惠侯若赶我们走我们便即刻了断在你眼前的模样,让他也只能无奈作罢。
“着火了!着火了!”半夜月奚被这样的声音惊醒的时候,很快就意识到并非是普通的火灾,算准了辰山想要名正言顺的除掉自己,缺忽略掉他手下人中终于沉不住气的家伙。
然后似乎是值夜的陆钢发出了惨呼。
陆续有受伤的哀嚎声隐隐传来。
便是被峰王判处斩刑也不能死在这些j佞小人手上,他提了床边的剑便要奔出去救人。
刚奔出卧房门几步,便看见一个黑巾蒙面的人持刀向自己砍来。
月奚无心恋战,挥剑格挡后,夺身便要抢出院落。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院外的情况。
有压在喉咙中的暗哑嘶吼声从身后传来,他没有理会,继续前行直到一个声音定住了他的身形。
“惠侯无须赶过去了。”平和的语调,音色中带着几分清冽。
似乎很熟悉,又似乎有哪点不熟悉的属于少女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回过头,瞳孔因院中静立的人影急剧收缩。此刻,月奚觉得就算是祥琼此刻站在这里也没有这位峰王的出场来得让人惊讶。
“主上……”他缓缓开口,带着几分不确定。
少女一身孔雀绿色华服,层层叠叠的裙摆迤逦的铺在石板铺就的路上,比前朝公主还要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温柔的浅笑。
装扮与表情都像是在参加一场宫廷舞会,除却她手中握着与自身衣着完全不合的异物。
哐啷一声,所谓异物手中握着的刀掉落在地。
没有收这种意外影响,少女浅浅而笑:“你不用赶过去了,府上的刺客都比我手中这一位早走一步。”
视线甚至没有斜视,冬月凛手一抖将方才被她握住脖子的刺客的尸体甩了出去。“嗯,是季伦呢还是叔尥呢……”少女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手,沉吟道,“这么大的胆子,大概是叔尥了。惠侯倒是碍了很多人的事呢。”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端坐在御座之上冢宰辰山的傀儡少女吗?
几十米外的火光映着少女的容颜光暗变化诡谲,他忽然觉得那双依然只见温润的紫色眼眸是如此的可怖。
“怎么?惠侯倒像是不认识朕了?”
“主上……”杀伐决断至此的人,怎么会错以为是人人可欺的羔羊了呢。
辰山……想起这个名字,月奚心中一沉,辰山他怕也想不到争了几许岁月却成了他人掌中玩握的棋子。
头一次觉得手中的剑是如此的沉重,他还是不禁开口询问:“您早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了?”
“全料到当然不可能。大致的方向全在我掌握中。”
“主上的意思……也想要微臣死?”
少女叹息了一声:“若是芳国新主是你,也便罢了,你之前所为便是义举。然而,如今玉座上的是朕,芳国的现状你也了解,积重难返,若是弑杀先王的你还活着,多少年内芳国都不会有改变。现在的芳国若想用最快的方式振兴,也尚需十数年,朝中需要重新洗牌,你与辰山,一个皆不能留。”
即使是微笑着叹息,少女说到最后一句时仍是流露出了令周遭火光为之一冷的杀意。
冬月凛说的这些,月奚又何尝不懂。
他苦笑,芳国或许真会迎来一届明主。只是……
“你可愿隐姓埋名从此离开故土,远居他乡?”
闻言,他惊讶的望向方才还杀意凛冽的女王。
月奚缓缓屈膝跪在了少女的面前,他能感受到眼前人的真意。而正是因为这种真意他才不能接受。
“请主上允微臣一个太平盛世。”他深深埋下头。
“朕应允你,以朕冬月杳然之名。”
这个名字终是解释了为什么明明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却有此手段的原因。
月奚的心因为那个淡然说出的名字而安定了下来。
他再度行了一个叩首礼:“便让微臣以鲜血做这盛世奠基之砖吧。”
横剑之前,他嘴唇微动无声的念着一个名字。
孙昭……
“你为何阻拦我。”冬月凛甩了甩被石子击中的手腕,冷冷看着来人。
“他要死,你拦着做什么。”银发披肩的少年自血与火的背景中缓步而出。
“他不死我也照样有办法,绯樱遥……”冬月凛蹙眉,“以玩弄人命为乐趣真是恶劣已极。最好这是最后一次。”转身便先行离开。
“送上门的捷径为什么不要。”绯樱遥看着地上自尽的男人吟唱般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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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七十六章此人彼人
这一日一开始便注定会被记入了芳国的史册经久流传下去。不仅仅是因为前一日曾经斩杀前王并作为伪王治理仮朝十数载的惠侯月奚暴毙于府中,更是因为在这一日,芳国朝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彻底洗牌。
几位史官前一夜都没睡,倒不是神通广大到能第一时间收到惠侯暴死家中,府邸火势惊人的消息,毕竟这里既没有滚动播出的时事要闻,同时这几位也没有站在辰山阵营得不到一手消息。激动过度睡不着觉纯粹是因为早前收到了迟来的文书昨日傍晚终于得出了一个不太说得通但是唯一可能的结论。
文书其实字数不多,理论上在峰王于天梯宫正式接受天命的时候就应该送到了,只是不知为什么隔了一月才迟迟而来。古代的办事机制拖沓,即使仙人的也不例外——这自然是其中一个理由,可惜就算蓬山之上全是一票尸位素餐的人,也不会慢到这般地步。
拖延到五日前才送出文书的原因大部分与办事效率无关,蓬山上的仙人倒还真没有拿着俸禄享受着长生不老的福利还什么活都不做的,与之相反,这些人还是相当认真的,所以一较真起来,某些事就查了快一个月。
被诸多文员们较真的其实不过三个字——冬月凛。
你说新任峰王叫什么不好,偏偏叫这个名字呢?胎果本就是个稀罕物,怎么这两任胎果生的女王都叫同一个名字,这概率低的令人背脊发凉。
然后就有来自当日目睹塙麟选王的人消息称这两位其实是一个。被这个消息炸的晕头转向的文官们不得不向唯一可能的知情者奏南国冢宰承贤求证。承贤压根不想见这票人,他自己脑子也混乱的很,别提为别人答疑解惑了。被纠缠了好些日子,最终也只是给了确实是劭王本人,个中理由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答案。
文官们思索再三,终于没在文书上写新任峰王就是好几百年前的英主劭王。只是照实写了峰王,胎果生人,姓冬月,名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然后某个与芳国史官还算有私交的仙人,给好友写了封含糊不明的私人信件,内容大意为,你家新王大约是史书里那位治世最长的女王。
于是开始纠结的又变成了芳极国的史官。这公文就已经足够让人郁闷的了,随着来的这封私人信件直接炸的人一外焦里嫩。若非写信的仁兄人品向来信得过,这封信他绝对以为是好友日渐增长的恶趣味所致。
虽然也觉得已经禅让的王,不应该存活于世间,但既然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恐怕就不是空|岤来风,何况史书上也记载了劭王退位后,云梯宫大火却未见尸首。要知道再大的火势,人都不会烧的连痕迹都不留的。
于是史官吕震不得不将其实已经读得滚瓜烂熟的《奏史&8226;杳书》拿出来翻了翻,然后无奈的发觉正史之中对于劭王外貌的描写实在是一笔带过,只说劭王在位数百载容颜未改,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于是只能寄望于奏国的野史。
功夫不负有心人,倒真被他找出了一本一位奏南国前大司寇写的杂记。这位大司寇素日喜欢舞文弄墨,当年似乎也颇得劭王信任。杂记中竟是记载了许多关于劭王的身边小事。
当然,吕震所求的劭王外貌也有描述。
“人间殊色,乌发而紫瞳,肤如凝脂,齿如编贝,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好在这本杂记冬月凛并未看到,这位大司寇的杂记中对她的盛赞估计已经会让她不悦至极,而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于自家主上外表年纪尚幼的惋惜之情,恐怕会让女王难得的暴躁一下吧。
就算句中的赞美言过其实,但毕竟还是提供了有用信息,联合正史所言便是,劭王容似少女,黑发紫眸,容貌至少是端丽一级。
话说回来就算按照那位大司寇杂记中有些过剩的赞誉来看,眼下芳国玉座上的那位也是十分吻合的。
只是这个猜想终归还是太过疯狂了。吕震在有结论之前不敢声张,只是与几位同僚通了下气。
“你说咱们那位每日里朝堂上从来都是毫无异义附和冢宰的主上是传说中的那位圣主?吕大人,您什么时候如此有幽默感了。”有人闻言大笑。
“就是就是,难道身为仙人的你也可以生病了吗?”
“说起来容貌也相似呢……嗯……长得一样,名字也是一模一样,也未免太巧合了。”年轻的史官文松忽然插话。
“一模一样?”吕震觉得文松这句话说的很是奇怪。
“你怎么知道是一模一样?”旁人也不禁问道。
年轻的官员有些羞赧的抓了抓头发道:“二十年前我托人从奏南国好容易弄到了一幅劭王的小像,嗯,是照着郎廷显的真迹仿制的。”郎廷显是七百年前请汉宫的御用画师,其作品风格自成一派。
众人这才想起,文松作为史官的不合格之处——他对劭王简直是过度崇拜。
二十年前……主上的年龄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二十年前收藏的画像……还是仿制于画风独树一帜的宫廷圣手……
众人这才觉得那荒诞到不可思议的说法或许是真的。
“此时事关重大,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行论断。”吕震揉了揉额角,缓缓开口。
转向文松:“那些你收集的关于劭王的野史传奇小说,这种时候,也别藏着了。”
史官们闭门苦读的同时也在各种能见到自家主公的时候暗中观察着。当然,文松过于火热的目光还一度引来了冬月凛的凝视。
那些藏本之中,许多都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经常是彼此矛盾,有的甚至连劭王将当年尚且年幼的柴王青原带回清汉宫抚养的时间都写错了。别提那些所谓的女王的喜好了。
倒还是官员们写的野史相似性比较高。有志一同的提到了几个劭王的几个小习惯,一一印证在了自家主上身上。
不喜食萝卜,遇到菜里有萝卜,连看都不看一眼。
喝茶的时候会无意识的旋转茶杯。
……
一日文松几乎是汗流浃背的回到史官办公的场所。
吕震先发现了他的不对:“文松,你这是怎么了?”
“用手指扣椅子扶手的习惯,主上也有……”
一开始吕震并未意识到这个说法意味着什么,其实这两日总是可以在自家女王身上找到与那位数百年前的明君相似的地方,觉得这一次只是另一次印证而已。
手指扣椅子扶手……
劭王倒似乎确实有这样的习惯。
吕震忽然想起那位奏国大司寇撰写的杂记中,曾经数次出现的语句。
书中言道,劭王其人,面常带笑,喜怒不形于色,难揣其心意,臣下唯知上怒时,常以指扣桌。
“是怎么扣的?”吕震一激动,竟是伸手抓住了文松的衣领。
“这样……”说着文松食中两指微曲,轮流在空气之中做着敲击的动作。
吕震觉得一股寒流窜上背脊。
那本杂记中还言道,单以食指扣桌则代表劭王心中不耐。
若食中两指交替扣桌,慎之……乃心有杀意之兆。
文松长出了口气确定了左右无人才开口道:“主上,怕是对冢宰起杀心了。今日冢宰一党提出了对惠侯的弹劾。”
吕震捋了捋胡子,叹气:“看起来,我们的主上真的是那个人。”
其实奏国冢宰承贤的话已足以证明,只是,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消化罢了。
那个人怎么会被辰山这样仕途平坦,为官不过二十载的人挟持了朝政。
这又不是笑话。
看了看下方密闭的阴云。
芳国的天,怕是马上就要变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凌云山下漫天阴雨之中,传出了蜂王在离宫召见冢宰辰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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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七十七章天变
史书上记载的这一日,蒲苏下起了连绵小雨。
芳国惯例,每逢月中月初朝会休一日。
这日正是月中,休沐之日。
辰山一早却接到了旨意,称峰王在离宫召见。
昨日他已接到惠侯府大火,惠侯在府中身首异处的消息。为此倒是头疼不已,在这种弹劾惠侯的关键时刻,惠侯月奚却被人发现在家中身首异处,月奚被杀,众人的第一怀疑对象显然会是他。
也是,手下人沉不住气,他是不能置身世外。
眼下,只有趁机给月奚按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头了。
怎样也要先堵了天下悠悠之口再说。
这召见选在离宫,峰王必然此刻已身在此处。
离宫并没有和鹰隼宫一般建在凌云山上,而是在蒲苏的城郊不远。
若是在这里,恐怕城中惠侯府的变故,女王已经知晓了。如今召见却是为了什么?
辰山忽然有种不知来自何处的不安。峰王一项表现的不理世事,就算惠侯之事相当重大,照她的性格也只会在朝会上臣子奏请的时候在表示一下附议而已。如今忽然召见,倒是有些反常。
想了想,却又觉得纯属太过多疑,自己吓自己。
定了定心,在飘摇的风雨之中上了马车。
凌云山上的鹰隼宫因处在云海之上,四季无雨。
喜欢雨季的冬月凛在从惠侯府出来之后,没有回鹰隼宫,而是去了首都蒲苏城郊的离宫。
不过不是赏雨,而是淋了半夜的雨。
摒退了所有侍从,冬月凛站在离宫的花园内,淋着雨。
倒不是自虐什么的,因为她如今的体温,也不比这有些冰冷的雨丝更高些。
只是有些感慨,而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