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高低不一,八重内劲者需要攀爬六千丈高,九重内劲者则要攀及八千丈。
越往上,灵压越强,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达也。
此间,不知有多少人半途力竭,坠落宝台,血溅大地,饮恨而亡。亦有人望而生畏,思量再三终退却。
交纳矿材之后,若质地数量均满足任务要求,缺口深处便会发出一股柔和莹亮的白光,其人当即被传送到下一试境。而滥竽充数,没有完成任务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黑光罩体,遣送出境。谁也别想浑水鱼,投机取巧,蒙骗过关。
万丈之上便是冉冉盘旋的霜晶之体,r白灵色,香气扑鼻,其形其泽宛若刚刚出柜的雪糕,不经意间勾起了颜初静的回忆。
思念如丝,缠绕心怀,如何能忘却那个在炎炎夏日与二哥斗冰啤,吃冰淇淋火锅的自己。
伫立白云间,回首年少时。
良久。
她莞然而笑,足下飞剑化作流虹,直奔台端。
翡翠梨
后天武者只要备足补充元气的药物,懂得利用环境优劣,拥有一股子坚持不懈的毅力,再加上一点好运气,这万丈高台也并非是不可征服的目标。
修真者则不同。
颜初静生x谨慎,不敢掉以轻心,在高空上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宝牙丘台耸入云端的那部分被庚金之气层层笼罩,有一些经验浅薄的炼气期修士贸然接近,结果万剑穿身,骨r成沫,连一丝j魂亦未留下。
为了安全起见,她祭出连尊相赠的防御法宝千罗伞,连掐法诀,一鼓作气破开庚金之气所化的万剑阵,在真元未竭前将矿材塞入缺口。
须臾,一阵金光自缺口深处浮涌而出,形成一圈玄奥符纹。
她任由这些金符光纹飞绕身旁,片刻晕眩后,景象全非,遮天蔽日的绿意直映眼帘,清新自然的活力扑面而来。
木之试境其实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森林。
颜初静的落地所在长满参天古木,繁枝茂叶,点点阳光漏洒,温度仿佛已被过滤,清凉湿润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按照玉简里的提示,她穿过这片云杉林,沿着一条黄石垫底的清澈小溪,一直走到森林中央边缘。途中毒蛇出没,狡狸奔跃,豹鹿相逐,白鹳觅食,俱是灵智已开的妖兽,遇见她这个外来者也不生敌意,反而凑近,嗅一嗅,蹭一蹭,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孺慕之情,让她想起胭脂谷里那些颇通人x的灵兽。
边缘处有一弯月牙似的泉眼,泉边没有萋萋绿草,只长着一株枝萎叶黄,气息恹恹的小树。她反复端详,确定正是这次的任务目标——翡翠梨。
翡翠梨,十年发芽,百年开花,千年结果,汇天地灵气,集日月j华,修真者服用后可增加三百年寿元。
颜初静记得释寒石曾经说过,这种灵粹在外界几乎已然绝迹,唯云思岛内尚有一株。托连尊的福,她见过一回,那株翡翠梨由陵云亲手栽种于桃花谷里,仅半丈余高,主干通体雪白,细细的枝条由白渐绿,几片指甲大的嫩叶青翠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仔细一看,却发现嫩叶上的脉络隐隐带着点红。
两者相比,眼前这株就像自小营养不足,饿得快死掉的孩子。颜初静蹲在泉边研究了半天,没找出什么虫蚁病菌,又认真地检查了周边环境,日光充足,水质清甜,于是怎也想不出它为啥这么颓废。
三日之内将这株奄奄一息的翡翠梨调养得白白胖胖,花枝招展……一想到这个任务要求,她就心底发慌,暗自嘀咕:神啊,咱不是养花的呀……
浇水、清洗枝叶、换泥土、修剪枯g、移植,能够想到的法子,颜初静都一一试过了,只可惜小梨树一点起色也无。
到了次日夜里,月华皎皎,清风习习。
她浸在清凉的泉水里,手执玉梳,缓缓理直刚刚洗干净的长发,蓦然想起一段话。
“y阳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于是乎灵光一动。
她修炼的心法乃以y阳之气为g本,采阳补y,凝练出来的y阳真元本就包含有创造与毁灭之力。
正所谓,y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
悟通这一点,颜初静忽觉周围一切阔朗清明,往日在修炼当中有所困惑之处竟不通自通,依稀之间,自身已与自然交融,与天地相合,灵魂自由翱翔,万物有道,朝生暮死,尽在掌握中。
这是心境有所突破时的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有时会持续很久,有时不过是一霎那,端看个人机缘。
短短一刻钟,却如轮回千万载。
她睁开眼,笑容宁和,再无一丝犹豫烦忧。
得到y阳真元净化滋润的小梨树一扫死气沉沉的颓废状,舒枝展叶,开出两朵羞答答的粉色花苞。
“好吃,好好吃,要,还要!”小梨树使劲抖着最新抽出的嫩叶,它还未开启灵智,只是凭着植物的本能索取。
颜初静感受到它这股快乐期待的情绪,不禁浅笑开口:“你今天已经吃很多了,小心涨坏。”
小梨树更用力地抖动叶子:“不涨不涨,地下很大,要啦要啦。”
真可爱……
把手掌贴在树干上,她一边往里输入y阳真元,一边问它:“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小梨树美滋滋地吸收着营养:“好多好多年啦。”
“是谁把你弄来这里?”
“不知道。”小梨树很满足,花苞鼓鼓的,仿佛即将绽放,“本来就在这啊。”
她收回手,不再问了。
为防意外发生,颜初静在小梨树周围布了个七星连诛四象阵,然后开始采集边缘附近的各种珍贵药草。
再往内便是森林中央地域,一眼望去,那里灵气袅袅如雾,远比这边的中部地带浓郁许多,可想而知,灵粹的等级数量也会翻倍。但她始终不曾涉足过界,因为那里很可能有元婴期,甚至出窍期的高手正在试炼。
认清自己的实力,不贪心,不胆怯,就好。
一日工夫,收获颇丰。
唯一不爽的是曾经碰上一队修士,五个筑基后期,两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后期,见她孤身一人,搭讪未遂,居然拦住去路,不让她走。敌众我寡,颜初静也不恋战,几下狠招震住那个金丹后期的黄袍老头,便施计逃脱他们的包围,心里记下一个名字,双枫门。
那个啥报仇,十年未晚,走着瞧。
回到小梨树身边,估着时限将至,颜初静撤去七星连诛四象阵,等待传送阵。
夕霞染艳树梢。
泉水清泠,兀然有翠光涌出水面,随即,一个个玄奥符纹飞旋而出。
离开木之试境的前一刻,她感应到小梨树的依依不舍,莫名地,一丝了悟闪过,不禁轻叹:“若修炼得道,长生无尽头,何愁再见无期?”
传送结束,翠光隐。
泉边的小梨树耸拉着细枝嫩叶,一副无j打采的模样。
晚风徐徐,落叶翩翩,清泉上空,一抹淡淡的修长人影冉冉浮现,霎时间,晚霞黯淡,百花失色,万物噤声。
那人玄发如墨浮水,一双重瞳蕴紫,眸光幽邃,顾盼间,万种风华自流转,其之美,纵集天下俊秀之优,犹不可胜。
小梨树颤抖着嫩叶,不知是惊或喜。
“你既得了她的好处,自当好好修炼才是。”那人开口,其声介乎于少年与男人之间,既不高亢亦不低沉,如含絮之轻,丝之柔,泉之清,较仙乐更悦耳,比琼浆更醉人。
“修炼是什么?”小梨树懵懵懂懂地提出疑问。
那人不答,抬指轻点,一道红光没入小梨树洁白如雪的主干。
水与火
鹅毛轻雪纷纷,飘落在深蓝色的湖面上,显得分外圣洁。
湖中央漂浮着一座小岛。
小岛不大,西面坡陀,冷杉暗绿,山色冻得黯然。北面有村庄,百余栋清一色的竹制小楼,卷棚式屋顶,底层架空,不时有人踩竹梯上下,红麻编织的门帘早已老旧,泛着沧桑的土葛色。东面地势高,水田分布齐整,积雪覆地,泥土积肥。南面地平,不盖楼,不种庄稼,是岛上居民公用的晒谷场。
每年秋季收获粮食后,村民们就会把品质最好的一部分粮食当作祭品供奉给神灵,祈求神灵的宽恕与庇佑。
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此,知道这片湖泊除了叫六指湖之外,还有一个名字——
水之试境。
这天,雪势渐微,湖上浮冰如云。
颜初静坐在村民们自建的酒阁上,倚竹栏,啜温酒。
桌上的石板炉正烧得通红,几块蟹黄糯米糕烙得外脆里软,酥香浓郁。
身穿红棉袄子的少年端上一盘刚刚切片的新鲜冰籽鱼。她提起竹筷从中夹了两片,放到石板上烙。
少顷,晶莹透薄的冰籽鱼片渐变r白。
少年站在一旁为她倒酒,苍白的手背上布满细细薄薄的青黑色鳞片。
这里每个村民或多或少都长有这样的鳞片。他们不是妖怪,不具灵g,和普通人一样会生老病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那些擅自离开六指湖的人皆已暴毙,无一例外。
之所以会如此,据传是因为他们的祖先曾犯下弥天大罪,受到了上古大巫的诅咒,几千年来一直未能摆脱禁锢至死的命运。
说是禁锢其实也不尽然。这里有山有水,水产丰富,能耕能织,远离喧嚣,无苛捐杂税,无战争纷扰,温饱不愁。对于知足长乐的人而言,这湖中小岛简直称得上是世外桃源。若然不是最近几百年,太黎神g启试,令村民们自试炼者的口中知晓外界的繁华,从而产生向往之心,或许他们依然是井底之蛙,乐于天命。
追求自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
为了解除古巫之咒,这些人动用了祖上流传下来的百灵祭天之术,最终得到天机神君的意旨,用自己平日在湖中采捞到的各种珍稀特产换取试炼者的鲜血或灵石。
而试炼者在岛上借宿或吃喝的费用既能以金银铜铁之类的矿石交付,也可用外界的兵器药物蔬果粮种等等。
午后时分,试炼者大多忙于任务,有闲情雅趣饮酒赏雪的人极少。
雪落无声,远处人影往来不绝。
酒阁建在街尾,偏僻清幽,颜初静乐得在此放松一会,品尝村民自酿的果酒。她已完成任务,只待时限将满,便去小岛中央的祭坛等待传送。
最后一味玲珑炖珠鳖上桌时,她望见楼下来了三位服饰相近的修士,其中两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两年多不见,那位道号水鉴的小道士长高了不少,眉目间的稚气已然不见,还透出几分凌厉,想来或许是在试炼中经历过生死搏杀才会有此变化。
“贫道怀禹,太元宗弟子,听闻前辈昨日为傅家小女消却面上黑鳞,故特来请教,还望前辈不吝赐教。”容貌依然英俊得几近妖异的怀禹将一个印有碧色符纹的玉盒摆于桌面,“这里面是一枚小造化丹,请前辈笑纳。”
小造化丹,有驻颜强血,拓展经脉之效,乃是太元宗内元婴期丹师亲手炼制的地阶珍品,价值数十万下品灵石。
他以此丹换取她那消却黑鳞之法,显然有交好之意。
修真界的辈分排行一向以实力为准,而非年龄。
颜初静日前顿悟,境界有所提升,恰比怀禹高一阶。本是平辈相交,眼下却听他尊称自己为前辈,心里难免有点儿别扭。
当日在胭脂谷底相识,他们二人曾见过她半分真容,此刻她以敛神诀掩去原相气息,他们自然未能认出。思及彼此交情不深,她便也不打算主动坦白身份,只轻声问道:“你们的任务也是消却黑鳞?”
怀禹回道:“正是。”
颜初静想了想,收下他的谢礼,然后取出一小盒药膏,将消除黑鳞的方法详细纪录到一小块白玉简里,一并交与他。
怀禹谢过,临走前问起她的名号,颜初静浅笑不语。
离开酒阁之后,水鉴忽道:“大师兄,我好像在哪见过她。”
怀禹道:“你认得?”
水鉴摇摇头,蹙起眉尖:“只是感觉有点熟悉。”
怀禹知他素来直觉甚灵,不会无的放矢,便道:“西南三宗四教两g,有金丹后期修为的女子不多,你我大都见过。此人年纪虽轻,气度却不凡,又有如此容颜,按理不该默默无闻。若是散修,倒真是难得的天才。”
修仙之人终其一生有两次机会改变自己的外表,一是破丹成婴之时,二是仙体大成之日。在此之前,倘若有幸服用驻颜丹也可以保持当时的容貌,所以很多女修士都渴望得到一枚驻颜丹,以使自己青春常驻。但,容颜不老,不代表寿元不尽。只要彼此修为相差不是太大,一般都能g据对方身上的气息判断出年纪几何。
同行的另一位修士朗声笑道:“果真如此,不妨邀她入我太元宗。”
“昔辰师兄说的是。”水鉴眼神一亮。
“此事不急。”路边积雪厚,竹楼间的空地上种着些藏蓝色的荆棘,其中一户人家门前还开着紫红色的矮楛,白紫相间的碎小花瓣映着晶莹细雪,展现出一种坚韧的娇艳。怀禹止步门前,“先试一试药方再说。”
……
这场不期而遇,颜初静并未放于心上,也不曾料想进入火之试境后,会与他们再次相遇。
兜兜转转,累了两天,她才发现火之试境居然是一座接天连地的大日金乌阵。
玉简里显示的试炼任务很直接——
闯出阵去。
看似很简单的一个闯字。
然而,置身于无边无垠的炽烈之中,火行灵气弥漫充斥,但见数不清的火乌盘旋飞舞。神识受制,一旦探出体外便有灼烧之痛,瞬息溃散。天地间只有一色火红,空气黏稠得仿似稀释过的熔浆一般……
如此环境,除了天生火灵g的修士,又有谁能安然自若地来往其间?
颜初静很幸运,火源之力不伤其身,只因大火曾经亲手捏碎萧潋之的那枚相思血玉耳钉,将自己的本命心叶印入她耳。只可惜她未曾仔细研究过阵法之道,什么九g八卦一窍不通,怎也找不出生门,愁得不行。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四周火潮稍退,怀禹从中逃脱,身上法袍焦烂,连原本乌黑顺直的长发也烧去了一截。
怀禹灵g属金。
火克金。
试炼之前,他也准备了御火的灵器,只是阵中有人趁火打劫,几场恶斗下来,连手中灵器也损毁了两件,才会如此狼狈。
颜初静元气未伤,听怀禹说他师弟昔辰j通阵道,便决定与他同行。
怀禹束起长发,换了一袭崭新法袍,然后从储物镯里取出一块刻印着青山长剑的白玉牌,传音与先前在火潮中走散了的昔辰。
不久,三人聚到一处。
怀禹眼见昔辰左手断腕,袖边血迹斑斑,面色顿变,沉声问道:“何人所为?”
昔辰道:“天书宗,瑞阳子。”
天书宗,太元宗,清霄宗,并列为西南仙山三大宗,乃是当今修真界实力最强的门派。表面和和气气,暗地里的斗争却从未歇止过。百年一次的论法大会更使得三宗弟子在切磋中结下了或大或小的恩怨。
这些事,忘机大师已经对颜初静提过个大概,她心里有数,也不觉意外。
“出了此境,为兄定帮你手刃此贼。”怀禹眯了眯眸子,杀气凛然。
他们二人的师父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双修道侣,因此,他们几个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比其他同门要深厚些。
昔辰闻言,略显y柔的面容露出一丝感激:“好。”
再遇故
此次神试,太元宗挑选了三十名弟子参与,其中大部分是筑基期与炼气期,金丹期的只有怀禹和昔辰。
生x多疑的昔辰素来行事谨慎,眼见颜初静毫发未伤,行礀自若,有意与他们一起闯火阵,便神识传音与怀禹:“此人靠得住么?”
怀禹看了颜初静一眼,暗中回他:“为兄方才摆脱火潮,她只旁观,似无出手之意。”
既不趁火打劫也不出手相助,可见此女心x淡漠……其实冷不要紧,最怕的是表里不一,蛇蝎心肠……
昔辰一边思忖,一边取出一个外蓝内碧,状如指南盘的灵器。这灵器名为明禁宝鉴,是一件上古先天灵宝的渀造品,据说能破天下法阵。只不过他得到这件灵器的时日尚短,是以还未来得及参透内中诸般奥妙。
右手中指指甲由淡淡的粉红色转变成纯金色,但见他以指作笔,在明禁宝鉴上疾勾缓点。不到一刻钟,明禁宝鉴光华大盛,s出一道金光,犹如破天之剑一般,直指一方。
“走!”
昔辰手托宝鉴,足踏追风梭,率先飞往金光所指之向。
怀禹身形微微一闪,退后几步,语气微带恭谨:“前辈,请。”
颜初静不糊涂,明白他们对她心存戒备,当下微一颌首,什么也没说,只催动足下飞剑,霎时化身流虹,赶上昔辰。
明禁宝鉴所指的尽头正是阵之生门。
上万只火乌死守门前。
火乌乃是火行灵气所化,杀不死,灭不尽,怀禹与昔辰之前已吃过它们的苦头,见此情形,不敢妄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法子来。虽说神试每隔三十年举行一次,参与过的人都晓得内中有八大试境,但是,除了水之试境的环境生灵不变以外,其他试境皆是变幻无穷,以至于后人无前例可参考,只能随机应变。
颜初静听了一会儿,见他们并无妙法,于是长袖一挥,祭罗伞。
千罗伞迎风大涨,缤纷绚丽的蒙蒙虹光犹如瀑布般从伞面上流泻下来,形成一圈密不透风的光帘,将他们三人护在其中。
光帘甫成的一瞬间,怀禹忽觉周身一凉一轻,难耐的炽热全然消失。他与昔辰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的震惊。
此女竟有后天灵宝!
莫说他们这些金丹期的核心弟子,即便是出窍期的长老,用的也不过是上品法宝。这还是因为他们太元宗拥有顶级炼器师,加上那位长老数千年的积蓄,耗费了大量的天材地宝,才得以炼制成功一件上品法宝。
所谓后天灵宝,指的是上古时期的大神通者的本命法宝。此类灵宝的原形大都是沐天地灵气而生之物,修真者以本命元神祭炼,一经祭起,仙蒙光出,上裂苍穹,下辟大地,威力无穷。远非时下那些提纯各种材料j华,凝形布阵,后以真元温养的法宝可比。
纵观现今整个昆华大陆,拥有后天灵宝的人不超十指之数,无不是成名千年,神通广大之辈。怀禹心想,从未听说此伞之名,不到生死关头,她却敢在人前祭出此宝,难道不惧他人抢夺么?莫非她是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的后人?
这一刻,他下意识地否决了她或许是散修的可能x。
“我防,你们攻。”女子清淡柔和的声音宛如一缕微含水汽的凉风,缓缓拂过耳际,令人闻之舒怡。
怀禹侧身笑道:“多谢前辈。”
冲锋陷阵本应是男儿所为,颜初静不愿出这风头,承担下了安全之责,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尽力攻击火乌的防守。
只是,萍水相逢,交情薄,双方谈不上什么信任,说透了,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们自然不会放松戒备,直至冲出生门,抵达传送阵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临别前,颜初静瞄到远处一抹略微眼熟的身影,于是停下脚步,让他们先行。
怀禹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与昔辰一起踏上传送阵。
距离时限尚有两个时辰,她也不急,原地等待。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抹身影渐行渐近。此处接近试境之界,火行灵气已非常稀薄,与阵中相比,简直渀似两重天地。隔着十余丈远,那人许是望见这边有人,陡然缓下了步伐。
颜初静微微一怔,蓦然想起上回见面时,灵雾掩面,对方并未看清自己的容貌,难怪会有如此反应……
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花明观,你的腿拐了么,走那么慢?”她收起飞剑,似笑非笑。
那人认出了她的声音,兀地踉跄一下,然后跑过来。只见他披头散发,衣服左破一块,右短一截,原本白皙的皮肤渀佛被火烘烤过似的,变得黄里透红,干巴巴。整个人就像从难民营中,火坑堆里,逃出来的一般。
眼见他系在腰间的水囊已然干扁,颜初静往如意荷包上一点,取出一葫芦灵泉,待他走近,随手一抛。
花明观双手接住,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地拔开塞子,咕噜咕噜地猛喝起来。几大口灌下肚子,充满灵气的泉水霎时滋润满身,渀佛枯枝遇春雨,他只觉自己一下子活了过来,不复先前半死不活的难受劲。
等他补充完水分,她才问:“其他人呢?”
“都走散了。”花明观眼神微微一黯,随即振作j神,“好在有前辈送的千里符,要不然我都死了好几次了。”
他言语坦率平直,带着颜初静所熟悉的现代风格,让她听着便觉格外亲切,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花明观何等眼色,见她眉目一柔,即知自个用对了法子。
十五年前,他刚刚练成毒功,哑症自愈,说出来的话,无论是调子还是字眼,皆与他人大相径庭。但是他从未打算学习古人说话,甚至故意时不时吐出几个英文词,只为一个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碰上和自己一样从那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人。
仗着一身诡异莫测的功夫,他劫富济己,无须再忧温饱。当他的实力远远胜于同阶之辈,威名远扬之后,讥讽他书礼不通的人大都闭上了嘴巴,只有那些自诩正派的家伙喜欢咒骂他的心狠手辣,放荡不羁。
没有人能明白他心底的渴望。
包括他的养子。
……
在金之试境,需道中,破茧成蝶的佛灯引突然现身,花无病舍身扑救,他死里逃生。这一切都不及她那一句“你认得耶稣么?”来得更震撼人心,让他依稀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倘若他只是刚刚穿越到此,那么他一定会抱住她的大腿,哭诉也好,求助也罢,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个结果。然而,那些年的苦难,刻骨铭心,早已把他从一个懵懂不知世情的男孩磨练成一个察言观色,笑骂由人,浑身充满矛盾的男人。
十几年的江湖生涯,他也曾经与修道之人打过交道,因此了解到在那些飞天遁地的修真者的眼里,俗世之人孱弱渺小,一如蝼蚁。即便是占据江湖龙虎榜的后天高手或先天强者,也敌不过他们的一招半式,是生或死,只在他们一念之中。
所以,在颜初静面前,他循规蹈矩,不敢放肆,唯有曲线图之。
当颜初静有意再赠灵符时,花明观诚心下拜,额点黄土,只求她收己为徒。
“你修仙的目的是什么?”这一次,颜初静没有断然拒绝。
花明观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两个字——
回家。
犹记当年,儿是独生子,父母待之如宝,希望尽寄一身。奈何一夜变故,白头人送黑发人,半生苦痛,莫过于此。
二十二年骨r分离,异世独漂泊。
岁月不饶人。
怕只怕,儿盼归,而双亲故,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