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翊还没听温道尔说过这么长一串话,若要用句言情小说的话来形容,肯定是「字字诛心」。他太过偏激了!又偏激又彆扭,两人是双胞胎兄弟,几乎朝夕相处,莫道尔怎可能不懂他想要什么?以为有默契,所以不曾多说,然而退让的心意竟被曲解,变成自私自利,莫道尔真是哑巴吃黄连。
他唯一做不到的,是违背本心留下,而緹亚亦然。
「你简直不可理喻!」盛怒之下,他对着温道尔大吼:「谁都夸你聪明,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看不开、学不会放手的可怜虫。」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温道尔冷哼,皮笑肉不笑道:「可惜,緹亚已经是我的了,而你也别想走,我会为你准备好意图刺杀我的牢房,你们永远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闻言,莫道尔长期忍气吞声的火气终于上达临界点,彻底失控了。
双眼被愤恨蒙蔽,他遵循本能举起剑猛力朝温道尔刺去,后者这才慌了神,大约没猜到理智线断裂的莫道尔居然会真的对他动手,一时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短剑刺中。
孰料,有个身影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护到他前方,原本以他为目标的短剑没入她的胸口再抽出,悬在前胸的项鍊断裂开来,玻璃珠随皱褶落入莫道尔斗篷的兜帽内,纯白色的衣襟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以可怕的速度不断蔓延。
终究不忍心的緹亚,用身体替温道尔挡下了可能致命的攻击,同时却在莫道尔心里划开无法抹灭的伤痕。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紫翊不自觉退后了几步,靠在墙上,下意识伸手想寻求依靠,却发觉身边没有任何人。
「緹、緹亚……緹亚……」收手不及导致误伤的莫道尔瞬间仓皇无措,原本的怒意消逝无踪,沾上血跡的短剑被他扔到地上,彷彿如此就能当作稍早的一切未曾发生。
緹亚纤瘦的身躯瘫软下去,倒在呆滞的温道尔身上,他反射性伸手扶住,却跟着跪坐在地上,只能睁大无神的眼睛注视怀中脸庞苍白的緹亚。
虽说第一时间被吓住,稍微镇定之后紫翊便反应过来,緹亚此举不光在保护温道尔不受到伤害,更是在避免莫道尔铸下杀伤王储的大错,一旦他伤害了温道尔,未来恐怕无法再正正当当地走在光明之下。
「没事的……别担心。」抬手按住仍在冒血的伤口,緹亚闭起眼有些疼痛地喘了口气,「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的……心脏……不在这里,你忘了吗?」
莫道尔回过神来。没错,緹亚是魔族人,命核的位置并不在前胸,伤看起来严重,却并不危及性命,只要及时救治的话,便没有大碍。
他扑在緹亚身侧,断断续续地说:「緹亚,你、你等我,我去找人来,没事的,一定、你一定能得救的。」
緹亚微笑着頷首。
莫道尔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从门口飞奔出去。
还留在房内的紫翊将视线从门口处拉回,见温道尔眼神复杂地望着緹亚,「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温道尔啊,是我的……朋友……」緹亚叹了口气,近乎哀求地说着:「我们,不要再争吵了……好吗?」
温道尔俯下身,将脸颊靠在緹亚的额头上,此刻的他茫然无助。
「温道尔,让我们走吧……我希望……能跟莫道尔一起……」嗓音有些虚弱,但緹亚依旧坚持着说出最后的恳求,冀望温道尔能看在受伤的份上答应她的请求。
整个空间归于沉寂。
下一秒,紫翊惊呼出声,根本忘了她无法干涉歷史剧情,猛地衝上前试图阻止拾起短剑的温道尔,「不要!住手!」
无能为力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面无表情的温道尔将短剑刺进緹亚的后腰右侧,那个命核所在的位置。
緹亚错愕地瞪圆了双瞳,斗大的泪珠自眼角滚落,她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浑身颤抖,发出惊恐的尖叫,却遭到温道尔禁錮,无法动弹。
渐渐地渐渐地,她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外头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原本该去求救的莫道尔由于隐身失效,又被认出是不得接近楼塔的大王子,竟被卫兵架住双臂压制了回来,也将房间里的这一幕纳入眼底。
被温道尔掩住嘴的緹亚伸长了手,盼望能在生命最后触碰心中深深惦念的人,却徒劳无功,她执拗地睁着盈满泪水的眼睛,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淡去。
在半空中搁浅的手臂失去支撑,重重地落在地面。
「……緹亚?」莫道尔不敢置信的目光挪到她腰侧的短剑上,结巴着问:「温道尔,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而温道尔的回应是句冷漠的命令:「将他带走。」
「放开我!緹亚!我求你救救她,温道尔,救救緹亚……她不会死,她不会死的!」敌不过卫兵的力气,狼狈的莫道尔被强押着转身,仍奋力转头吶喊。「緹亚!緹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痛苦叫唤而声嘶力竭的嗓音慢慢远离,紫翊瘫坐在緹亚的身旁,凝视着她至死都未闔上的双眼,感到全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