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几年前的一天,沈天广突然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是从两江市寄来的,收件人赫然写着沈财荣的名字。沈天广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和几张照片,都是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合影,信是以一个年轻男子的口吻写成的,信里面说:他的名字叫做刘福源,他的母亲,也就是当年团结村村书记的女儿,当年沈财荣离开团结村后不久,书记的独生女儿的肚子就大了起来,很快就藏不住了,书记又羞又恼,叫女儿把孩子打掉,女儿却死活不肯,硬是把孩子生了下来,也就是他,刘福源。孩子生下来后书记自觉没脸见人,加上本来心脏就有毛病,竟然就这样发病去世了。书记死后,书记老婆不愿再认她那个忤逆的女儿,自顾自回她们娘家村里去了。
书记女儿后来带着他来两江市,他自幼是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他从小读书就好,大学读的是全国知名高校,现在已经是两江大学的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讲师了。
他的母亲在三年前已经去世了,在母亲临死之前告诉他,他的生父名叫沈财荣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下落不明。刘福源说这几年来他并没有刻意寻找生父的下落,不过在一年多之前,他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女朋友在听说了他的故事之后,劝他尝试寻找一下。
他的女友有很多在媒体工作的同学,消息非常灵通,经过几个月的探访,他们得知当年的沈财荣最后是上了前往南美的偷渡船。他们查阅了大量南美国人的资料,发现曾经出现在一份报纸上的沈天广的照片,跟他母亲留给他的沈财荣的几张照片非常相像,通过那张报纸,他得到了沈天广在巴西的联系方式,不过由于事务繁忙,并没有着急写信,这一年来他来到了藏区支教,空闲的时间比较多,于是写了这封信,只是想确定一下沈天广是否正是当年的沈财荣,也就是他刘福源的父亲。
沈天广听完信上的描述,又看了看照片的背面,那里有刘福源详细的生日,他算了算,这年轻人出生的日子刚好是书记女儿生下孩子的时间,正好是自己离开几个月后的事,顿时心里是又悲又喜,五味杂陈。悲的是书记女儿为了自己,真的是尝尽了人间悲苦,而喜的则是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儿子留在世上!在南美的这些年里,他拥有过无数的女人,却从来不曾拥有过一儿一女,医生检查,报告发现他因为在早年奔波于南美丛林中时曾经被一种不知名的毒虫咬到过,身体里有了一种毒素,会不断地对他体内的精子造成损害,使得精子几乎难以存活,所以这辈子是不可能让女人怀孕了,当然也就不可能再有子嗣,因此一旦得知自己还有儿子活在世上,沈天广心中那种喜悦是难以言喻的。
再也忍受不了对儿子的思念之苦,沈天广马上办理了归国的签证。可是造化弄人,当沈天广终于在多年后重新踏上两江市这片土地的时候,他却很快得到了一个令人几乎晕厥的消息:他那个名叫从未谋面的亲生儿子,此刻竟然因为重病,而被送进了两江市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当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的时候,却只看到儿子刚刚断气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床上,护士们将白布盖过了他的头顶,然后推进了太平间。
沈天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所见的究竟是现实,还是只不过是一场噩梦。他踏着蹒跚的步伐,走到了医院的天台上,终于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懑,对着天空大声地咒骂着!他恨老天,他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在给了自己无限希望之后,却又在一瞬间令到自己一无所有!
“你是……富源的什么人?”一个竖琴般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沈天广一惊,猛回头就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女人,正站在天台楼梯的入口处看着他。
沈天广马上收住了悲痛,他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那个女人,女人缓步走到他的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沈天广那对鹰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女人看了一阵,女人的脸上没有丝毫回避的神情,良久,沈天广收回了目光。
“你认识刘富源?”
女人微微地一笑,走到天台边缘,看着高楼林立的都市,伸手缕了缕头发,好一会才幽幽地说道:“没错。”
“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女朋友?”沈天广猜测道。
女人微微一笑,顿了顿,摇了摇头说道:“算是前女友吧。”
“哦……”沈天广眼睛里的精光一闪,既然这个女人是刘富源的前女友,而且明显现在还在关心着他,说不定不可以从她这里得知儿子死亡的原因。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变得不再那么冰冷。
女人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什么人?”
沈天广沉默了一阵,这才开口说道:“我是刘富源的父亲。”
“什么?”女人瞪大了眼睛。
沈天广点点头:“我……在他出生之前,就去了南美,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儿子活在世上,谁知道等我回国之后,却……”沈天广的声音有些哽咽,饶是他如何地冷酷无情,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有着一份天生的父爱。
“原来是你?”女人狐疑地看着沈天广。不过一阵之后,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潘雯冰。”
“潘雯冰……”沈天广念叨着这个名字,问道:“你跟我儿子在一块……多长时间?”
“不长。”潘雯冰嘴角浮起一股凄凉的笑意:“也就半年多。”
“哦?”沈天广皱了皱眉头,“这么短时间吗?富源他……人不好?”沈天广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的确是一无所知,也渴望在潘雯冰这里得到更多有关他的消息。
潘雯冰摇了摇头,凄然笑道:“不是,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你们又为什么这么快就分手了?”沈天广追问道。
“一年前……那时候他要去藏区支教,说是三年内都不可能回两江市了,是他……是他主动跟我提出了分手……”潘雯冰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哀怨,片刻间却又恢复了平静,“你真的是他的父亲?”
沈天广不答,目光炯炯地盯视着潘雯冰,缓缓地问道:“富源是怎么死的?”
潘雯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沈天广眉头一皱,说道:“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你怎么证明你真是他的父亲?”此刻潘雯冰的心里突然问道。
“你是不是帮富源调查过我?”其实早在刚才他说出自己是刘福源父亲时这个女人的反应,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见潘雯冰点头承认,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说道:“这是富源写给我的信,里面也有提到过你。”
潘雯冰接过信,打开来仔细读了一遍,叹了口气,说:“原来……他到底还是给你写了这封信……当初我劝他写过的,可是他说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写……这么说,你真的是他的父亲?”
“告诉我,富源究竟是怎么死的?他这么年轻,为什么……”沈天广的语气冷得像冰。
潘雯冰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等一下。”说完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走到一边,背对着沈天广说了几句之后,她挂断电话,回头对沈天广说道:“下楼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沈天广一言不发地跟着潘雯冰下了楼,两人走出医院,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奥迪a4停在了他们跟前,潘雯冰打开车门,沈天广上车之后,看到前面的司机位置上坐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张帅气的脸颇为引人注目。
“我朋友。”潘雯冰对沈天广介绍道,然后又对着那男人说道:“这位是富源的父亲,以前一直在国外,刚刚才赶回国。”
男子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对沈天广连连点头,说道:“您好,我叫林家伟。”
于是林家伟开着车,载着沈天广和潘雯冰来到了一座位于市郊的房子。百/度/搜/第/一/版/主/小/说/站
一路之上,沈天广冷眼旁观着潘雯冰和林家伟,作为“人民圣殿”的圣父,他自有一套细致入微的识人手段,自觉告诉他,眼前这两个人的关系绝不简单。
“他是你的男朋友?”进了房子,三人刚一坐下,沈天广便问潘雯冰道。
潘雯冰瞥了林家伟一眼,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于是沈天广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来,也不管两人答不答应,就含在了嘴唇上,用打火机点着抽了起来。
潘雯冰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房间并不大,香烟的烟雾很快就弥漫在三人周围,她伸手在自己的鼻子前段扇了扇,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说吧,富源……我儿子,究竟为什么会死?”这已经是沈天广今天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潘雯冰和林家伟对视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富源他……得罪人了。”
接下来她就把刘福源如何看不惯任氏兄弟的倒行逆施,毅然决定写信举报他们,从而落得被派遣往藏区的下场,又在那里染了一身高原病,回到两江后就被送进了医院一事,全部告诉了沈天广。
沈天广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睛须臾不离潘雯冰的脸,从潘雯冰说话时的细微表情和一些下意识的动作,他判断出潘雯冰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哎,富源就是太冲动了,他也不想想,那姓任的兄弟两个,又岂是他一个青年讲师能惹得起的?”潘雯冰叹息地说道。
沈天广虽然常年都不在国内,但他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对国内的许多黑幕和潜规则也是心知肚明,他问道:“那姓任的兄弟俩是什么背景?只凭他是校长的女婿,怕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吧?”
潘雯冰和林家伟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人倒也不是那种不谙国情的土包子,于是接着说道:“那是当然……”她缓缓将任氏兄弟跟两江市头号人物杨官清之间的关系说给了沈天广听。
“不仅如此,公安局那边也是杨官清的人,所以富源的举报信根本就是直接被送到了姓任那两兄弟手里,而且……就连这次富源进的这所医院,也是由他们那边的人一手控制的!”
“哦?”沈天广眉头一皱:“说清楚点。”
“人民医院的院长杨秀珠,就是杨官清的亲姐姐!同时也是杨官清的死党,纪委书记周人方的老婆!”一旁的林家伟接口说道:“所以在这件医院里,他们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干净利落,毫无痕迹!”
沈天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光,一字一字地问道:“你想告诉我,姓任的兄弟两个,在医院里害死了富源?”
潘雯冰和林家伟都沉默了下来,良久,潘雯冰才幽幽地开口说道:“根据我对姓任这两兄弟的了解,对于那些得罪了他们的人,他们一向都是心狠手辣,非要斩尽杀绝才肯放手的……”
“你很了解那兄弟俩?”
潘雯冰眼光一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在认识富源之前,曾经跟任江山在一起过。”
沈天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站了起来,说道:“你们今晚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下了,我会去调查一下,你们把联系方式给我,我过几天再联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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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沈天广一边料理刘福源的后事,一边雇了几个当地的私人侦探,帮他调查任氏兄弟。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原来任氏兄弟虽然只是大学里的两个小官,但在两江市里的势力却能量十足,由杨官清跟他所领导的两江“本土派”势力,在当地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足以令任何妄图挑战他们的人粉身碎骨……
至于潘雯冰和林家伟两人,沈天广也没有完全放心,他派人调查的结果,潘雯冰的确曾经是任江山的女友,不过时间不长,两人分开之后她才结识的刘福源,一直到刘福源远赴藏区为止两人才分手。而对林家伟的调查结果则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来林家伟表面上看来是“金豪夜总会”的老板,也算风风光光的一号人物,但其实是做男公关,也就是俗称的鸭子出身的,他的地位和财富都是他的妻子许雪赐予的,在家里他可以说是毫无尊严可言。
而更加出乎沈天广意料的是,林家伟的妻子许雪,竟然就是仁昌集团的继承人,也就是那个他当年的至交好友,而后又出卖了他的许仁昌的女儿!许仁昌虽然早已经过世,但是他的老婆高娜和女儿许雪依旧掌握着仁昌集团,而且将集团的业务越做越大。许雪跟任氏兄弟的老大任江海有情人关系,而许仁昌的儿子许震,跟那任氏兄弟两人,居然是结拜兄弟的关系!
虽然曾经被许仁昌出卖,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沈天广并不如何痛恨他,因为在哪个人性泯灭的年代,儿女告发父母、夫妻互相出卖……无论多么亲的至亲,在一块红布遮住双眼也遮住了天的情况之下,都可以一夜之间变成魔鬼,许仁昌虽然出卖了他,但也在无意之中促成了他南下岭南,从而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沈天广,所以沈天广从来也没想过要找他复仇。可是当他知道了许仁昌的儿女竟然跟害死他儿子的任氏兄弟有这么密切的关系之后,胸中的那股潜藏多年的火焰就再也不可控制地燃烧了起来!
“我要你们俩个加入我的门下。”再次见到潘雯冰和林家伟时,沈天广将他们两人带到他在市郊买下的一个秘密地下室里,四周烟雾缭绕,充满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潘雯冰和林家伟并不陌生,那一夜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沈天广所抽的香烟就是这种味道。他们并不知道,这种烟雾是一种由南美洲热带雨林独有的植物提取而成的草药发出的,不是什么毒烟,但却有着极为强烈的宁神作用,人在吸入这种烟雾之后,会跟容易进入被催眠的状态,有利于催眠者施展手段。
“你,林家伟,我可以帮你除掉任江海,夺回你的老婆,而且……我可以给你整个仁昌集团!”沈天广的声音低沉,充满了诱惑。
林家伟出神地看着沈天广,这个男人的身影,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高大,不可触碰。
“潘雯冰……”沈天广看着潘雯冰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欲望,而且,我会把任江山交到你手里,任你处置!”
潘雯冰凝视着沈天广的眼神变得迷离了起来,她本来对烟味非常厌恶,但是这时候她丝毫也不反感这种烟的味道,反而觉得这味道是那么地诱惑,令人的脑中一片清净。沈天广的声音在这一片清净中听来就好像是天神的低语,让人产生无限的敬畏和崇拜。
终于,潘雯冰和林家伟双双跪倒了在沈天广的面前,“圣……圣父……!我们愿意遵照您的意志行动!”两人叫出了沈天广要他们说的话。
收下潘雯冰和林家伟这两个门徒,沈天广的复仇行动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他的计划,决不仅仅是干掉任氏兄弟这么简单,而是要将任氏兄弟身后的那个庞大势力一举铲除!因为正是这个可怕的势力,给了任氏兄弟那么大的权力,让他们可以对自己儿子做出那样的事情,光杀掉他们兄弟两个,对沈天广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沈天广深知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当年跟着他逃出圭亚那的那些老圣殿成员已经凋零殆尽,人民圣殿在巴西已经名存实亡,沈天广决定在国内重新建立势力。他先回了一趟巴西,将自己公司的全部业务出售之后,拿下了一大笔数额巨大的现金。他知道,要掀翻任氏兄弟背后的“本土派”势力,自己必须联合跟“本土派”势同水火的“过江派”才行,回到国内之后,他先是通过潘雯冰掌握了高娜的行动规律,然后安排自己几次看似偶然地出现在高娜面前,身材健美、风度翩翩的他经过了高娜的几番接触,成功地将失去丈夫多年的高娜心中的欲望调动了起来,成为了这个亿万富婆的情人。然后又找到“过江派”的得力干将刘浩,先是用巨额金钱收买,然后又是通过掌握刘浩的劣迹进行威胁,将刘浩也收到了自己门下。
刘浩是“过江派”首脑,市长郭青田的心腹,在刘浩的牵线搭桥之下,沈天广和郭青田在澳大利亚,郭青田妻子胡艳秋的家中密会,双方定下了共同对付“本土派”盟约,商定由郭青田提供情报和后台支持,沈天广在前面具体操作,誓要将杨官清那帮人拉下马!
此后沈天广又拿下了经常秘密去“金豪夜总会”里寻找刺激政协女主席宋琴,并从监狱里救出跟任江海有夺妻之恨的何翼,初步建立起了新“圣殿”的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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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纷乱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沈天广发现,一大片飘进室内的白雪,已经在办公桌上留下了一滩水渍,而夹杂在雪里的一丝雨雾,更是直接就将墙上挂着的许仁昌的画像打湿,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画像里的许仁昌,良久,沈天广狠狠地将画像仍在了地上,一脚踩到了许仁昌永远年轻的脸上,用皮鞋的尖端用力地践踏着!“是的!我好恨!我好恨你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早?本来,那么多年前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可是你的女儿!你的儿子!却偏要跟那姓任的混在一块,那就怨不得我了!”
足足踩了好几分钟,直到将画像里许仁昌的脸踩得稀烂,沈天广才喘息着望向了办公室的门口,他感觉到有人在那里看着几近疯狂的自己。当他把目光凝聚到办公室门口时,他看到的是两个脸色煞白,满脸惊讶之色的女人。
“天……天广,你……你怎么……”由许雪搀扶着的高娜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