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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地,能听到下层的音乐,还有男男女女的嬉笑怒骂,恍如另一个世界。

她游了一圈回来,沈家明已经上岸抽烟。

“你知道的程牧阳,是什么样子的?”

她手扶着水岸,问岸边的人。

“你想听什么?”沈家明很是回忆了会儿,“我并不太了解俄罗斯的事情,不过,曾经在他横空出世时,拿到了一些调查资料。”

“都说了什么?”她浮在水面上,仰头看半蹲在池边的人。

“资料有四百多页,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三个特点。第一,这个人智商很高,是个语言天才,精通六个语种,如果在一个地方住到半年以上,就会掌握当地语言,”沈家明笑了笑,“第二,他是个没有底线的奸商,最常说的是‘只要你出得起价,想买什么武器,只要世上有,我就能卖给你。’”

南北想起了几天前和他在游艇上的对话,不禁莞尔。

的确是个奸商。

沈家明啪嗒一声,点燃了打火机:“说起做生意,他的确有天分,程家有全球最大的货运机群,在非洲、南美,甚至是中东所有流血冲突里,双方都会向他求购武器,财源滚滚啊。”

她嗯了声:“还有一个特点呢?”

“还有一个,你绝对想象不到,”沈家明叼着烟,含糊不清道,“他经常参与联合国人道主义救援,曾经在几场局部战争里,协助维和部队运动物资,甚至是士兵。”

她险些呛到水。

而下一秒,她已经看到有人从扶梯上走下来。

竟然是在这游轮上消失三天的程牧阳,只穿着一条白色休闲裤,光着上半个身子,显然也是来游泳的。她看见他的同时,他也看见了她。

确切说,看见她太容易,因为这一汪碧池,只有她在水里。

沈家明看到她的眼神有变化,回头看了眼,低声笑了:“北北,你要当心,他带着你畅游千岛湖,当众在码头惩治内鬼,又亲自带着你登船。所有这些,都有些高调了,我总觉得这里边有什么是不对的。”

她轻飘飘踩着水,笑了笑:“真的吗?别忘了,是沈公要我跟他走的。”

“关于这件事,我也很奇怪,不过我爷爷是真的很欣赏他。”

沈家明站起身,拿下嘴边的烟,和程牧阳笑著颔首算是招呼。两个人擦肩而过,一个越走越远,一个却停驻在岸边。

程牧阳开始脱□上的白色休闲裤,把它扔到一侧的躺椅上,身上只剩下了黑色的游泳短裤。他有着锻炼良好的身体,在游泳池旁的聚光灯下,却突显了腹部几道浅浅的伤口。

南北竟有些心跳不稳,想要游走时,却被他弯下腰,伸手稳稳地扣住了腕子:“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在水里太久,缺氧了?”

她抬起眼睛,程牧阳的手指,刚好就滑到她的脉搏上,轻声说:“心跳也很快。”

忽然,自四层传来许多女孩子的尖叫和笑声。

如此奢靡喧哗,更显出了这里的安静。

“是该上岸了。”她想要抽回手。

程牧阳没有放开她,人却已经滑下了水,右手缓缓插入她的长发里,把她的头托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什么。今晚的他,有些奇怪。在他面前的那双眼睛,有着东方女孩特有的黑色光泽,眼角还有少见的微扬弧度,非常漂亮。

“小时候,家里老人常说我有佛缘,会讲些佛祖的故事给我听。那时信的不多,却记得一个典故:人若想成佛,总需要历经一百零八个劫难,”他低下头,从她的眼角开始,一路吻到她的耳侧,“我这一生不能向善,是因为你。只你一人,对程牧阳来说,就已经是一百零八劫。”

似懂非懂的话,说的模糊。

可她那颗心,却已经软了下来。

余下的话,都被他压在了唇齿之间。

这样的吻,独一无二,而又专心致志。像是情窦初开的男孩子,在吻着自己长久喜欢的女孩子。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逃过这样的男人,将自己如此的温柔相待。

、第九章诱人的生意(3)

程牧阳把她送回房间。

房间门打开了,她却转过身,倒退两步后,将他堵在了门外。

“我要冲个热水澡。”她轻声说。

“去吧,”程牧阳有些想笑,手臂撑在门框上,“我等你。”

“不要在这里等,”她推了推他,“影响不好。”

“好,”他的声音也轻下来,“我去沈公房里等你。”

他们离的很近,她甚至觉得,如果再多说一个字,两个人的嘴唇就会碰上。而她并没有很快回答,只是把手搭在他光|裸的肩膀上,软着声音告诉他:“去三层等我,三层的酒吧,我冲完热水就来找你。”

他背对着走廊的灯,脸孔被身后的勾出了鲜明的轮廓,那双褐色的眼睛如同蒙了水雾,琥珀似地:“好,我等你。”

房门被关上的瞬间,透过门缝的光,依旧能看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咔嗒一声,终于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转过身,只是从浴室拿了条干净的浴巾,边擦着头发,边拨通了一个电话。“你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毫无波澜。

“波东哈。”

“私人?”

“不,我是南北。”

电话里的接线员终于换了个语气,非常客气地告诉她波东哈先生在线上,十秒内他会挂断电话,接听南北的电话。实际不用十秒,几乎是同时,接线员的电话就被切断了。

“大小姐,听说你现在在海上。”那边的笑声爽朗。

“是啊,在公海,靠近巴士海峡,”她低声说着,从手边拿过来抱枕,“帮我一个小忙,我需要查些资料,但是不能让南淮知道。”

对方沉默了会儿,还是答应了她。

南北只提了两个问题,一是沈家此行的目的,二是程牧阳的经历,精准到每一个年份的每个月。

“明早七点,我等你的消息。”

电话挂断时,是十点半。

她只用五分钟冲了热水澡,在花洒的水流下,她脑中是层层叠叠的片段。那些从相识,到这次相遇的画面,还有刚才无法逃避的吻。她的手指按住自己的嘴唇,仍旧能记起,程牧阳刚才对自己的温柔相待。

她的右手,因为自己的出神,拨大了热水。

迅速上升的水温,让她几乎被烫伤。

从南淮结束了家族长达半个世纪的动荡,从她自比利时返回畹町开始,她就不再是单独的个体。

程牧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他在一起会做出什么样的牺牲,她需要有完全的准备。

南北换了墨绿色的连衣裙去酒吧。

三层的酒吧都是些年轻人,大多也是小辈。除了年轻人和地位低的,其它人不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所以,她和他在这里就如同是幽会。

她没有刻意去找他,只是坐在角落里,翻着手里的酒水单。

不一会儿,就有双手臂拢在她两侧,撑在了圆桌的边沿:“我以为,要等到天亮。”

程牧阳的声音里,难得有些放纵的性感。

她低头笑著,继续漫无目的地去扫视那一行行字,两根手指逐行滑下来,倒像真在认真看着什么。直到程牧阳握住她那两根手指,她终于抬起头来。

他把她的手指贴在唇边,轻轻碰了碰:“还记得我教你的那句话吗?”

南北先是一愣,旋即想起了那个不公平的赌注。

她没有他的语言天赋,但记忆力向来不错。

当时是很认真跟着程牧阳学着那句俄语,重复了三四遍之后,基本已经记牢了每个发音。所以此时他再问,仍旧能很轻松地复述出来。

可是这里实在太吵。

南北只好拉住他衬衫的衣襟,凑在他耳边,说给他听。

不算标准的发音,并没有他说的好听。

等到说完,她终于又去问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实的意思了?”

“第一个词лhцe,是我的名字。”他故意重复着当时的话。

她配合着,喔了声。

лhцe,лhцe。这时候再去记,已经大有不同。

“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他也凑近她的耳边,告诉她,“程牧阳是我的男人。”

南北张了张嘴巴,没说出来话,反倒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深深地,掐了掐他的另一只手臂。起先只是为了解气,没想到他毫不以为意,到最后她都觉得过分了,松开手时,雪白的手臂已经浮了层青紫。

“疼吗?”她莫名心疼,伸出手指给他揉了揉。

他嗯了一声,揽住她的肩膀,招手唤来侍应生,要了红酒。

后来两个人都喝了些红酒。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层层叠叠变幻的幽暗灯光,午夜的音乐不再震慑人心,渐渐变得舒缓柔软。她和他在舞池的人群边缘,开始慢悠悠地跳舞,在有人从身后走过时,他终于适时地将她拉到了怀里。

“南北?”

“嗯?”因为灯光,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他。

两个人因为奢靡的节奏,身体贴的越来越近,手臂的皮肤不时碰触着,如同舞池内所有的情侣。程牧阳悄无声息地俯□子,看着她:“相不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她手搭上他的腰,贴在他身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跳了很久,久到舞池里几乎没有了人,久到已经有人告诉他们,天快亮了。程牧阳低声对着那个侍应生说了句话,很快侍应生就躬身退走,彻底清了场。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

所有都变得让人迷醉。彻夜不眠的疲倦,在酒精的诱发下,她连眼神都迷离其来。程牧阳始终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甚至是闭著眼睛困顿的样子。

音乐声悄然转换,是一首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曲调。

她忽然笑起来,轻声问他:“你还记得?”

“我的记性始终很好,尤其是,对于你的事情。”

她无声笑著,用脸摩挲着他的衬衫,因为彻夜不眠的疲倦,竟然觉得神志有些恍惚。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程牧阳是个绝对温柔的男人。

第一次听这首歌,

是某年农历新年,他们在布鲁塞尔东南80公里处的于伊市政府广场吃饭。因为不是当地的节日,人并不多,两个人带着喀秋莎个俄罗斯人,最终选了个中国餐馆,叫“红高粱”。

餐馆有三四桌中国人。

后来都凑在了一起,笑著闹着轻易就到了午夜。

在打烊时,店主就是放着这个曲子。甚至还非常有感觉地哼唱着,她穿上厚重的外衣,听着这首西班牙风情浓郁的打烊曲子。

那时的她低声问程牧,这是谁的歌,为什么从来没听过。

程牧阳告诉她,这是麦当娜在86年的歌。

她站在店门口,听着店主直到唱完。

她问这首歌曲的名字,他说了句西班牙语”isbonita”,并告诉她翻译过来是“美丽的小岛”。对于“岛”这个词,喀秋莎有格外的癖好,她不停在出租车上说自己的梦想,就是嫁给拥有一座小岛的人。

她听得啼笑皆非,岂料喀秋莎还摸着她的眼睛说,你有着什么样的梦想,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更是乐不可支了:“好,梦想要远大一些,我们都要嫁给拥有一座小岛的人。”

喀秋莎听罢,即刻去拉程牧阳的手臂:“听到没有,为此奋斗吧,少年。”

她记得,那时候的程牧阳只是视线落在她身上,似假似真地说:“这座岛,不会有居民,禁止游客游览,而且,需要有海岸警卫防止外来者进入。岛上最好建有粉红色的房子,同时还有别墅、网球场和配套的豪华花园。而且,”他可以停顿了会儿,才似是回忆地说,“这个岛确实存在,在希腊,市值大概是两亿英镑,持有人是雅典娜·奥纳西斯。”

喀秋莎听得心神荡漾,频频捂嘴尖叫。

她也低头笑起来,只当程牧阳是在说笑。那时的她尚在流亡之时,这些描述,这种价值数亿英镑的岛屿,只能是穷苦留学生之间的玩笑……

南北回忆着他当时的话,倦懒地靠在他身上,舞步已不成步。

抱着她的程牧阳,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要不要回房间,睡一会儿?”

她嗯了声,抬头去看他。

程牧阳的手从她的背脊滑下来,托住她的腰,让她站的更加惬意。两个人的鼻尖相触,嘴唇微微摩挲,亲昵着,却没有更加深入的动作。

过了会儿,她才轻声问他:“你说的小岛,会不会是空头支票?”

他笑:“随时随地,欢迎兑现。”

、第十章四川的矿床(1)

南北没有接话。

直到音乐接近尾声,两个人终于离开了舞池。

她的脚几乎肿起来,直接脱下鞋子,拎在手里,和他上了甲板。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不以为意:“好。”

“沈家之行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做生意。”

她扬起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几十年前,有人在四川绵阳发现了碲独立原生矿床,全世界仅有中国这一处,”他解释着原委,“当时因为一些原因,没人能够插手。矿床被外资公司以低廉价格买下了独立开采权。到今年,会被再次转手到另外的国家。”

她听得入神:“然后呢?”

“中国的资源,自然要在中国人手里,”他笑一笑,说得平淡无波,“但是想要的人太多,开采权却只有一个。所以周生家放弃了这单生意,召来各家,决定谁来拿走这个开采权。”

她并不熟悉地质和矿床,但也听得出“全世界仅有这一处”的真正意义,这这不同于那些海南黄花梨,还能说等个两三百年,只要陆地不沉,或许有机会。

矿床?

估计要人类灭绝一圈,再有新的?

此时,如果有人说钻石的矿床,全世界仅剩这一处。那么,血雨腥风必然在所难免。

“诱惑真的很大。”她感叹。

“危险也很大,碲是宇航动力的主要材质,你应该能猜到,这个东西是谁在虎视眈眈了?”

宇航项目的大国,估计也只有美利坚了。

她去看他,而他,也微笑着回视她。

“1976年,美国开始禁止中情局cia在境外暗杀,”南北忽然说,“而自从911以后,cia忽然就拿到了一个名单。名单上有二十个恐怖分子首脑,他们的目标就是搜集证据,在世界范围逮捕。如有意外,为减少平民伤亡,也可以对这些人实施暗杀。”

程牧阳没有说话。

“这就是举世闻名的暗杀项目,长期有效,”她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去推测,“cia的工作重心,是中欧、东南亚和北非。而程家,这么多年都在为世界每个角落的战争提供武器,一定会在名单上。现在的你,程牧阳,肯定也逃不掉,他们本来就虎视眈眈,你还要去抢矿床?”

程牧阳依旧没有说话,替她挡着海风。

两个人直到五层的走廊,南北握了握他的手,轻声说:“我走了。”

说完就光着脚,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差不多是六点半,她关上房门以后,恰好看见了日出。

她低头看着被磨破的脚趾,无声笑了笑……

六点五十分,房间的电话提前响了起来。

她愣了一愣,拿起话筒。

“还没睡?”程牧阳的声音有些淡淡的倦意,磁的不象话。

“嗯,”她也真是累了,“我在等电话。”

他笑起来:“是关于我的吗?”

“似乎是,”南北也笑起来,“我要看看,你有没有对我说实话。”

“我不会骗你,”程牧阳的声音有些哄慰,“等到了那个电话,就去睡一会儿。”

她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波东哈的电话很准时。

她知道程牧阳不会骗自己,只不过从波东哈这里,听到的是另外一种角度的判断。在这个矿床的生意之前,竟然还有很多她没有想到的。

“程牧阳非常强势,三年前就把所有人想要拿到的千岛湖,圈到了手,”波东哈似乎对他表示出了很大的兴趣,“按规矩来说,生意要轮流做,既然拿走了三年前的千岛湖,现在就该放弃碲矿床。可惜,他胃口依旧很大。”

“我知道了。”她倚沙发的靠背,轻揉按着自己的脚。

波东哈对于下一个问题,也给出了份满意的答卷。

只是在十岁以前的事情,实在因为太过年幼,程牧阳又还在沪上常住,所以没有过多的记录。

波东哈特地在比利时的那段时间上停下来:“他也曾在比利时住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二十多分钟的电话,她已经累急了,索性就躺在了沙发上,仰面闭著眼睛,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和他很早就认识。”

可她并不知道,在他到比利时之前,就开始了自己在东欧的全盘事业。

后来的所有资料,都无异于是个传奇故事。

程牧阳。

这个名字对俄罗斯黑帮来说,已经完全等同于“cha”。他从不发起任何的战争,却能轻易让那些东欧政客和黑势力内斗,从而坐收渔利。而他在莫斯科甚至得到了“缄默法则”,任何与程家有关的事,不论是走私,亦或死伤,都不会有任何官方记录或搜捕。

这是史无前例的,

是血腥暴力的东欧人,对程牧阳表示出的妥协和敬意。

可对那些在莫斯科辛苦赚钱的中国人来说,他却是名符其实的“救世主”。而在那些共同掌控着中国绵长边境线的家族眼里,这个人,则是最大的华裔“军火商人”。

诡谲狡诈,残酷无情。

波东哈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南北听到这里,轻轻吐出一口气:“俄罗斯人,是不是恨死他了。”

“是爱死他了,他曾多次获得公开的赞誉,是俄罗斯人民的朋友,是慈善家,”波东哈的声音,明显有着愉悦和欣赏,“最大的军火商,就是最大的财力支持,不论他的国籍、肤色,他都是莫斯科最尊贵的客人。”

“最尊贵的客人?”南北乐不可支,那些东欧人真有意思。

她结束通话后,直接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竟就睡过了晚饭。

闲暇了两日,今晚倒是有正经的活动,沈公宴请众人听歌仔戏。今夜共有两部,一则是“薛平贵与王宝钏”,另一则是“皇甫少华与孟丽君”。

她因为迟了些时间,到剧院的时候,戏已开场。

这里的戏院一楼大堂是三位一桌,分散了三四十桌,当真是满座衣冠。二楼则是开放式的包厢,从一楼仰头看过去,能看见珠帘后的影影绰绰;三楼是封闭式包厢。

她沿着楼梯走上三楼,暗暗感叹老辈家族的底气就是厚,硬是把个二十一世纪的新社会,搞得如同老旧的民国。看那些黑老大们,无论老少,男人都无一例外都穿了中式的服装,女人则是各色旗袍,极力做个闺秀贵妇的模样。

老旧的两场戏,

不仅给小辈做了规矩,还无形中立了台州沈氏的威风。

底下当真是热闹,三楼却空的很,六个房间,只有三个掌了灯。

灯上是挥毫而就的姓氏,她辨认出那个沈字后,就径直进了包房。沈公身边跟着的小姑娘正在一丝不苟地泡茶,看见她,欠身笑笑。

包房很大,人却极少。

只有寥寥四五个人。

沈公正盘膝在棋墩旁,一动不动地捏着白子,而老人家的对面却没有人。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程牧阳和他的那个表姐都在,只不过是在看楼下的戏台。今晚他穿了身银灰色的丝绒修身西装,纯白色的衬衫,钻石菱形的白色领结。

活脱脱,就是个旧上海的洋派银行家。

她端详他的背影,不过几秒,他就有了什么感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温和淡漠,像个陌生人。

南北也只是抿起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北北,来,坐这里。”沈公笑呵呵指了指棋墩另一侧,那个空置的位子。

她依言坐下来。

棋盘上的黑白布局,她很熟悉,很轻松地接过黑子,陪着沈公落子。

偶尔分神,余光总能和程牧阳相碰,随后她又会迅速移开视线。

“薛平贵与王宝钏”落幕后,是沈公比较偏爱的“皇甫少华与孟丽君”。沈公把她一个人留在棋局这里,移身到珠帘之前,落座看戏。

南北继续托着下巴,独自继续这局棋。

直到程牧阳坐在了她身边的藤椅上,安静看着她自己和自己下棋。

“怎么不听了?”她轻声问他。

程牧阳也低声告诉她:“听不懂。”

南北忍不住笑了声:“我看你有模有样的,还以为你是真喜欢歌仔戏。我以前陪沈公听戏的时候,也经常会睡着。”

他不动声色地笑著,配着这身西装领结,还真有些旧日风情。

“歌仔戏,也叫芗剧,”她轻声给他解释,“不止在台湾,在晋江、厦门和东南亚华侨居住区,老辈人都特别爱听。”

他淡淡地嗯了声:“所有的戏曲,在我听来都没什么差别。”

南北在两指间夹了个白子,眼睛看回棋盘:“很正常,你的世界在东欧。”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始终近似于耳语。

这房间里的人都在专心看着戏台,而他们却仿佛置身事外。

程牧阳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需要落子的地方。

南北倒是意外了,偏过头去看他:“你也会围棋?”

“弈棋被称为‘白刃格斗’,很适合培养人的全局掌控力和耐心,”程牧仍旧低着声音,有条不紊地说,“这是‘当湖十局’。清朝两大国手范西屏和施襄夏的唯一对弈,寥寥十局,妙诀古今。学过围棋的,应该都熟背过这十局的棋谱。”

他的答案,永远都能出乎她的意料。

南北轻轻地,用高跟鞋的鞋跟,碰了碰他的腿:“程小老板,我真的认识过你吗?”

他捻起枚黑子,把玩在两指间:“你还有很多时间,用来慢慢了解我。”

如此简单的话,却有着让人难抗拒的危险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各种踩底线。。大纲已经打退了两个编。。。。

今儿又来个:

编:你真是各种敢写啊。

我:。。。。

编:改成民国,或者架空?

我:。。。。

编:好吧。。大纲先看看

我:(传大纲)

编:。。。。这,这,十年内没出版社能审过吧。。。。

我:等我写完这本过过瘾,下本再给你。》。《

==所以,可想而知,这是个多么踩底线的故事。。。。

ps;网站太抽搐。每次更新,都耗费我数小时才能更上。。留言神马的。。根本回不上。。。。。。。。

、第十一章四川的矿床(2)

诡谲狡诈,残酷无情。

她忽然就想起了,波东哈给他的评价。

可她却想象不出,眼前的程牧阳,能有多么的残酷无情。狡诈倒是有一些。

啪嗒一声,程牧阳落了子。

“我听说,你对这桩生意,非常强势?”南北拿起白子。

“还好。”

“中国人讲究颜面,赚多少钱并不重要,”她轻声说,“小心引起众怒。”

她说完话,才开始看棋盘。因为久不碰围棋,她只记得七七八八,所以总要想一想下一步是落在哪路。

就在出神时,程牧阳忽然就握住她的手,引着她落了子。

他的手很暖,她却因为包房温度低,又只穿了件窄身的小旗袍,手脚早已冰凉。这么乍然地肌肤接触,他才发觉她真的很冷,索性握紧了些:“要不要回去,换件长袖的旗袍?”

南北余光瞥到沈家的大儿子,沈家明的父亲,自珠帘后起身而出。

“范西屏和施襄夏,成名一生,却只有过这一次对弈,”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看着程牧阳说,“其实呢,他们当时对弈了十三局,而传到现在的“当湖十局”,只是部分而已。”

身侧站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仰头看了眼,乖乖地笑了:“是不是,沈伯伯?”

沈家明的父亲,笑了笑:“‘当湖十局’,虽然是各有五胜,西屏执白却先行六局,这并不合规矩。所以有十三局的说法,只可惜,除了当时的人,恐怕没人知道那三局的输赢。”

她唔了声,随口道:“这两大国手是同乡,或许是关系太好,不愿争出输赢。”

程牧阳的手臂搭在自己膝盖上,接过小姑娘递来的茶盏,听着她和长辈闲说着清朝的棋局,目光却从未从她脸上离开。

戏近尾声,终于有了新?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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