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大唐秦王词话》等。但是在清代,这一称呼却绝无仅见,值得重视。本书有啸花轩刻本,当刊於康熙
年间,作者不详,从作品内容看,作者应为由明入清的苏州人,书当为其晚年之作。
在中国古代小说中,和尚和戏子往往是被讽刺、讥笑的对象,尤其在性爱问题上,他们极易受到抨击。
和尚是出家修行者,理当六根皆净,清心寡欲;可是,正因为他们不得近女色,缺乏正常的性生活,长期的
性压抑使他们对性爱的渴求远胜於在俗之人。於是,那些孽根未净、定力不足,或者根本就是披着僧衣的假
和尚,便屡屡犯戒,在肉蒲团中参不出来了。另外,佛教(包括道教)标榜甚高,道貌岸然;佛寺戒律深严
,轻易不得其入。人们出於对宗教禁欲主义的反叛、揭露和抨击,出於一种好奇心,也往往对此类题材颇感
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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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也是人们注视的一个目标。在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一般很少有机会接触。戏剧演员却可以在舞台
上眉来眼去,甚而做出种种不堪的动作,尽管出於剧情需要,但民众往往将他们视同娼家;加上演员也确实
会进入「角色」,弄假成真,或者利用色相勾引观众,尤其是有钱人家,以换取金钱。於是,被人视作娼妓
的优伶也成了淫书中的热门人物。
本书的特点是,将人们普遍关注的两类好色之徒纠合在一起,让他们成为「师徒」,狼狈为奸,既相互勾结
,又彼此矛盾,从而展示出淫风日炽的世情,道出一个个热门话题。
叁拙和尚原本虽然凶顽、油滑,但之所以成为一个淫僧,则出自憨道人的教唆。憨道人教他所谓采战之术,
又和他分别与郑寡妇、刁氏淫乱。叁拙到苏州,发了点财,便置地造庙,并利用寺庙勾引女子,一发而不可
收。王子嘉和叁拙和尚有点区别,他长相俊美,加上能歌善舞,号称「苏州第一旦」,被姓高的富商之妻看
中,邀入淫乱。高氏淫兴极高,子嘉本领不济,抵挡不住,听说叁拙和尚采战有术,便主动献身,甘做龙阳
,叁拙授之采战之法,两人遂如夫妇,或同床奸宿,或分头渔色。从此,王子嘉到处鬼混,大肆勾搭人的妻
女、侍妾,终於被逐出戏班子。但他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利,以清客身份出入大户人家,到处渔猎女色。
两人渔色的本钱和本领互有差异,各有特长。叁拙和尚深通采战之术,身强力壮;王子嘉容貌娇好,兼善歌
舞。叁拙和尚贪恋子嘉之後庭,还要利用他去勾引女子,於是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传授技艺,慢慢享用
子嘉的男色;王子嘉则希崎拙和尚多传授些采战术,有时甚至需要他临场指导,但又竭力希望摆脱他的控制
,自立门户。两人勾引女子的方法技巧亦不相同,叁拙凭藉的是手中的钱和采战术,对象多为「小户的多情
债主」,诀窍是「世上无难事,只怕老面皮」,往往霸王硬上弓,多次采用强暴手段,终於因此被捕。王子
嘉则凭藉漂亮皮囊,行奸卖俏,勾引的多为「大户富家的内眷」,即便被发现,大户人家怕出丑,多隐而不
报。最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师徒两人殊途同归,被李御史明察暗访,逮捕入狱。到了这个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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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俩还争辩道:「裤档里的事,一个上司也管起来!」结果各打八十大板,枷号而死。
作者对这两类人物是深恶痛绝的,他咬牙切齿地说:「天下最无耻者,莫如俳优;最淫毒者,莫如贼秃。」
他将两人合传并写,是很有些深意的,他认为整个社会风气就是被这两种人搞坏的。最後,清除了两个败类
,作者高兴地写道:「江南风俗毕竟渐渐变好了,乡信家,规矩严肃,戏子娈童,只在前厅服役,没酒席的
日子,并不许私自出入……」
本书确以觉世为己任,第一回几乎全文抄录《觉後禅》(即《肉蒲团》),反覆申明,贪淫纵欲决无好下场
。第二回描写苏州华山寺普占和尚诱骗、强奸良家女子花氏,又将其丈夫叶心安私自囚禁,恰逢海公出游至
寺,察觉此事,救出叶氏夫妇,将普占等淫僧斩首处决。第叁回叙述明代天启年间憨道人在雍熙寺内,教汪
乙采战御女之术,汪乙持技纵欲,终於得色痨而死。这叁回相当於话本小说中的「入话」,可是一般「入话
」都比较简短,一部十二回的小说,却有叁回为「入话」,占全书的四分之一左右,在中国小说中是少有。
作者如此安排,是因为「作这部小说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为世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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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淫,不是为人宣淫,看官不可错认他的主意」,真是煞费苦心。
作者之所以喋喋不休地说教戒淫,是因为「这江南淫风忒盛了」。作品中,不仅叁拙和王子嘉的好色奸淫,
不少女子也放荡不羁,有的主动凑趣,尝到甜头便不肯放手;有的犹抱琵琶,半推半就。第七回写叁拙和尚
看见一个妇人有些丰韵,便赶了上去,大胆抱住她,妇人先推後就,「被他大弄了」。还有个女子更奇怪,
涂脂抹粉,独自站立,叁拙走上前去搭讪,那女子说:「我不理你!」掉头就走;叁拙紧跟进屋,女子又说
:「我不理你!」叁拙抱住他亲嘴,女子仍说:「我不理你!」叁拙扯下她的裤子,按在床上,女子还是连
声说:「我不理你!」叁拙把那话插入女子洞中,女子啊呀乱叫,依然是:「我不理你!」直至云收雨散,
那女子还是这句话,前後反覆讲了十遍。连得叁拙也「大笑出门,一路想着,人说我闻有这笑话,不想亲见
这等样女人!」
又有姑嫂两人,同时迷上了王子嘉,约其幽会。子嘉为了趁机学点采战术,将叁拙带去了,姑嫂俩都不满意
叁拙的形象,争着要王子嘉,只好抓阄决定。没想到听说眼前这位是叁拙和尚,嫂子便不要抓阄,「取才不
取貌」,主动先与叁拙交合。弄了一支时辰,姑娘见「叁拙这般鏖战,阿嫂异样风骚」,也改换门庭,与叁
拙大战。结果两人都中意於叁拙,并留下了他,一连四夜,百战不休,使王子嘉好生没趣。
如此淫风,如此世情,怪不得作者要嘶声力竭。可是,不管作者如何苦口婆心,反覆标榜自己「以淫止淫」
,清朝官府还是将它列入了禁书令中,在道光十八年、二十四年及同治七年都遭到禁毁。
需要说明的是,叁拙和王子嘉之事,为明末清初的真实故事。康熙间岐山左臣所编《女开科传》(又名《新
采奇闻小说全编万斛泉》,可知所采皆新近发生之事实),也记载了这件事,只不过叁拙作「叁茁」,王子
(。。)
嘉作「王子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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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止淫风借淫事说法谈色事就色欲开端
词曰: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
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风。
悔杀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
王孙辈,听歌金缕,及早恋芳丛。
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
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
得趣朝朝燕,酣恨处,怕响晨钟;
睁眼看,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这一首词,名曰《满庭芳》,单说人生在世,朝朝劳苦,事事愁烦,没有一毫受用处,还亏那太古之世,开
天辟地的圣人,制一件男女交媾之情,与人息息劳苦,解了愁烦,不至十分憔悴,照拘儒说来,妇人腰下之
物,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
据达者看来,人生在世,若没有这件东西,只怕头发还早白几年,寿诞还略少几岁,不信但看世间的和尚,
有几人四五十岁头发不白的;有几个七八十岁,肉身不倒的。
或者说和尚虽然出家,一般也有去路,或偷妇人,或狎徒弟,也与俗人一般,不能保元固本,所以没寿。这
等请看京里的太监,不但不偷妇人,不狎徒弟,连那偷妇人狎徒弟的器械,都没有了。论理就该少嫩一生,
活活几百岁是。为何面上的皱纹,比别人多些,头上的白发,比别人早些,名为公公,实像婆婆。
京师之内,只有挂长寿匾额的平人,没有起百岁牌坊的内相,可见女色二字,原於人无损,只因本草纲目上
面,不曾载得这一味,所以没有一定的注解。有说他是养人的,有说他是害人的。若照这等,比验起来,不
但还是养人的物事,他的药性,与人参附子相同,而亦交相为用,只是一件,人参附子。虽是大补之物,只
宜长服,不宜多服;只可当药,不可当饭。若还不论分两,不拘时度,饱吃下去,一般也会伤人。
女色的利害与此一般,长服则有荫阳交济之功,多服则有水火相克之弊;当药则有宽中解郁之乐,当饭则有
伤精耗血之忧。
世上之人,若晓得把女色当药,不可太陈,亦不可太密;不可不好,亦不可酷好。未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
药也,非毒也。胡为惧之;既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饭也。胡为溺之。如此则阳不亢,荫不斗,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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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益於人哉!只是一件,这种药性,与人参附子,件件相同。只有出产之处,与取用之法,又有些相反,
服药者不可不知。人参附子,是道地者佳,土产者服之无益。女色倒是土产者佳,道地者不惟无益,且能伤
人。何谓土产?何谓道地?自家的妻妾,不用远求,不消钱买,随手扯来就是,此之谓土产。任我横睡,没
有阻挠,随手敲门,不担惊恐,既无伤於元气,且有益於宗桃交感一番,浑身通泰,岂不谓之养人。
艳色出於朱门,娇必须绣户,家鸡味淡,不如野骛新鲜,耆妇色衰,年似闺雏少艾,此之谓道地。若是此
等妇人,眠思梦想,务求必得。初以情挑,继将物赠,或逾墙而赴约,或钻穴而言私,饶伊色胆如天,到底
惊魂似鼠。虽无谁见,似有人来。风流汗少,而恐惧汗多。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试身不测之渊,立非
常之祸。暗伤荫德,显犯明条,身被杀矣。既无偿命之人,妻尚存兮,犹有失节之妇,种种利害,惨不可当
。可见世上人,於女色二字,断断不可舍近而求远,厌旧而图新。做这部小说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为世
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秘淫,不是为人宣淫。
看官们不可认错他的主意,既是要使人遏淫窒欲,为甚麽不着一部道学之书,维持风化,却做起风流小说来
。看官有所不知,凡移风易俗之法,要因其势而利导之,则其言易人。近日的人情,怕读圣经贤传,喜看稗
官野史,就是稗官野史里面,又厌闻忠孝节义之事,喜看淫邪诞妄之书,风俗至今日可谓靡荡极矣。若还着
一部道学之书,劝人为善,莫说要使世上人,将银买了去看,就如好善之家,施舍经藏的,刊刻成书,装订
成套,赔了帖子送他,他不是拆了塞,就是扯了吃烟。那里肯把眼睛去看一看。不如就色欲之事,去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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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他看到津津有味之时,忽然下几句针砭之语,使他瞿然叹息道:「女色之可好如此!岂可不留行乐之
身,常远受用,而为牡丹花下之鬼,务虚名而去实际乎!」又等他看到明彰报应之处,轻轻下一二点之言,
使他幡然大悟道:「奸淫之必报如此,岂可不留妻妾之身,自家受用,而为隋珠弹雀之事,借虚钱而还实债乎!」
思念及此,自然不走邪路;不走邪路,自然夫爱其妻,妻敬其夫。周南召南之化,不外是矣。此之谓就事论
事,以人治人之法。不但做稗官野史之人,当用此术。就是经书上的圣贤,亦先有戍者。
不信但看战国之时,孟子对齐宣王称说王政。那宣王是声色货利中人,王政非其所好,只随口赞一句道:「
善哉言乎!」孟子道:「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宣王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孟子就把公刘好货
一段去引进他,宣王又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他说到这一句,已甘心做桀纣之君,只当写个不但政
的回帖了。若把个道学先生,就要正颜厉色,规谏他色荒之事。从古帝王,具有规箴,庶人好色则亡身;大
夫好色则失位;诸侯好色则失国;天子好色则亡天下。宣王若闻此言,就使口中不言,必定心上回覆道:「
这等寡人病入膏盲,不可救药。用先生不着了。」
谁想孟子,却不如此,反把太王好色一股风流佳话去勾住他。使他听得兴致勃然,住手不得。想太王在走马
避难之时,尚且带着妻女,则其生平好色,一刻离不得妇人可知。如此淫荡之君,岂有不丧身亡国之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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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个好色之法,使一国的男子,都带着妇人避难。太王与妻女行乐之时,一国的男子妇人,也在那边行乐
,这便是阳春有脚,天地无私的王了。谁人不感颂他,还敢道他的不是。宣王听到此处,自然心安意肯去但
政,不复再推寡人有疾矣。
做这部小说的人,得力就在於此。但愿普天下的看官,买去当经史读,不可作小说观。凡遇叫看官处,不是
针砭之语,就是点之言,须要留心体认。其中形容交媾之情,摹写房帏之乐,不无近於淫亵,总是要引人看
到收场处,知结果识警戒。不然,就是一部橄榄书,後来纵有回味,其如入口酸涩,人不肯咀嚼何!我这
番形容摹写之词,只当把枣肉,裹着橄榄,引他吃到回味处,也莫厌摊头絮繁,此一段乃觉後禅小说提醒世
人。着书主意,今不惮抄袭之者,亦是窃比谆谆耳。等世人读觉後禅後,自然警惕,如笃夫妇之恩,享闺房
之乐。不至孟浪淫邪,或罹刑杀矣。自然不至太密,或有耗精血,捐躯命者矣。所言不可太陈,亦有深意。
大凡妇人,有贞性者,自不系怀枕席,至若荫柔水性,恋爱贪恩,自是女子一种肺肠。苟或稍与疏远,柔者
必至怨尤,狡者定谋苟合,钻穴逾墙,势所不免。至哉觉後禅不可太陈,不可太密二言,洵有味乎,将是治
家之道。自应谨身,以杜内逾,亦不可不深心以防外侵。常见人家,溺爱妻妾,至从其闹场看戏,荒寺烧香
,露面抛头,饱人馋眼。最无耻者,莫如俳优;最淫毒者,莫如贼秃,而要令娇姿弱质,襟溷其中乎。其不
至蹈淫秽者,盖几希矣。於是缕缕苦心,不能自遏,至烦唇舌,为一陈之,虽摹写不知工拙,要不过代晨钟
之一叩尔,本沃回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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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和尚诱佳人寺内奸淫太守贾拈香放出书生
诗曰:
今朝欲向问扁舟,有楫无人未肯浮;
露出一团情甚好,吹开两片意休。
天缘不与人心合,国法方知我自投;
正是水平波叉起,招来风雨满江愁。
天下最可恨者,莫过这些坏法的淫僧,既占了名胜山川,复讨尽色界便宜。偏有那些宰官护法,世宦皈依,
拚着自己的娇妻弱女,为佞佛长生之计。世所谓肉布施者也。
当初汉梁诸君,创辟黎弘训,请迎经忏佛牙,留此异流,贻毒中国者,总因缘障未开,喜供奉牺之祭,业
尘犹拥,愿奴同泰之身。(同泰是塔名,梁武帝愿舍身在此,群臣钱赎之。)虽功遍檀林,施逾衣钵,皆
是贪痴赎罪之念,所以致此。那知你生平,不消做那一件伤筋动骨之事。将这些好善的虚文,那敌得过行恶
的实际,此沈天无漏之因。虽多方奉佛,有何益处,怎奈这些执迷不悟的,贪疑到底,抬得这班佛子,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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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张,要银钱就是银钱;要斋粮就是斋粮;要盖造就得盖造;要装修就能装修;那些法儿生发无穷,有时生
发尽了,到反怪那数间殿宇,如何尚未倾翻?两旁佛像,怎麽还不跌倒,以致施舍无因,化缘莫藉。其设心
何等险恶?假如今有贫儒寒士,无可控诉的,即叹向朱门,乞其铢两,即欲问慈悲,望他拯济,悉属鬼门问
卦,何曾有百求一应,反添了许多憎恶不堪。但只是有一班人,学和尚之摇尾而不得者,皆系猥琐下流,非
吾道也。盖是贫非病,宁憎无怜,吾惟不食嗟来之食,虽至死而不变,斯其人为何等哉!要知作福者未必有
功,而作孽者定然有报。古云: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万恶淫为首,神天不可欺。但作恶者,僧尼为甚。凡世人将儿女送入空门者,真正痴愚。子女幼时焉知修行
,大来看了老秃之样,就能无法无天,总由和尚清闲无事,未免胡思乱想。每想到微妙去处,不觉兴致勃发
起来,就要无所不至的形容出来。但天下之大愚匹夫甚夥,肯放妻女入寺游玩,饱斋和尚,这等人最可耻。
吾想僧尼并无益世处,比如杂乱之时,何不将和尚出阵,以报朝廷,又不损兵民,岂不美哉?竟听其安然,
其乃朝廷之惰民,民间的蛀虫,色中之饿鬼,淫盗之专谋,天下之人,受他蛊毒者,不可胜数。若与僧尼往
来,决受其害。东坡云:
不秃不毒,不毒不秃;
愈毒愈秃,愈秃愈毒。
何以见得秃毒?昔明朝年间,苏州有一秀才叶心安,常在华山寺读书,与僧普占朝夕交游,普占一日,往心
安家相访,适心安外出。其妻花氏艳娘,闻夫常说在寺读书,多承普占汤饭,因出来相见,留他一饭。普占
见花氏容貌美丽,言词清婉,不胜喜慕。後心安复往寺读书,月馀未回。普占遂心生一计,将银买嘱香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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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假扮轿夫,午後到花氏家道:「你相公读书,劳神太过,忽然中风死去。难得普占救醒,尚奄奄在床,
死生未保。今叫我二人来接娘子,他有话吩咐。」花氏说:「何不将眠轿送他回来!」二人道:「寺中长老
要将轿送他回来,奈此去路途甚远,恐路上冒风,症候加重,便难救治。娘子可自去看之,临时或接回;或
在彼处医治,有个亲人在傍,也好伏侍病的。」花氏听得信为实然,焉不着急,即登轿去。
天晚到寺,直抬入僧房深处,却已整排厚筵,欲与花氏对饮。那花氏到彼处,即问道:「我官人在那房里?
领我去看!」普占道:「你官人因众友相邀,往灵游玩山景,适有来报他中风。小僧去看,幸已清安。此
去有五六里路,天色已晚,可暂在此歇宿,明日早去。」花氏心内生疑,奈进退无路,只饮酒数杯,又催轿
夫去。普占道:「此处轿夫不肯夜行,各自回去了。娘子可宽饮数杯,不要性急。」又令侍者,小心奉劝。
酒已微醉,乃取灯照入禅房。普占道声:「娘子,此处安置。」竟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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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艳娘进内,见锦衾绣褥,罗帐花枕,件件美丽。以灯照之,四壁皆严密,花氏只得闭门带衣而寝,终疑虑
不寐。及钟定後,普占从背地进来,近床抱住,艳娘喊声:「有贼!」普占道:「你就喊到天亮,无人来拿
贼。我为你费尽了多少心机,今日得你到此,自是前生夙缘注定,不由你不肯。」花氏道:「野僧何得无
礼!我宁死决不受辱。」普占道:「娘子肯西便一宵,明日送你见夫。若不悯怜,小僧定要断送你命,将
埋在厕中,永不轮回。」艳娘喊骂,缠至半夜,被普占行强。剥去衣服,将手足捆缚,恣行淫污。
次日半朝方起,普占谓艳娘道:「你被我设计诱来,肓至此,可削发为僧,藏在寺中,衣食受用,都不亏你
,亦有老公陪伴。若使昨日性子,有麻绳剃刀毒药在此,凭你死罢。」艳娘想道:「身已受辱,死则永无见
夫之日。此冤莫报,不如忍耐受辱。倘得见夫,报了此雠,然後就死。」乃从其披剃点。
过了半月,忽一日,心安来会普占,艳娘听得是丈夫声音,挺身奔出。普占即赶出,心安与艳娘作揖,艳
娘哭叫官人:「可认得我了,我被普占哄骗在此,日夜望你来救我。」心安大怒,扭住普占便打。被普占撞
钟聚集众僧,将心安捆住,取出刀来,要杀心安。艳娘上前夺刀道:「可先杀我,後杀我夫。」普占将刀藏
起,强扯艳娘,人房吊住。再出来杀心安。心安道:「妻被你拐,夫被你杀,我到荫司,焉放你过。若要杀
,可与我妻相见,一处死罢。」普占道:「你死,花氏无所望。花氏终身自我妻,安肯与你同死?」心安道
:「全我身体,容我自死罢。」普占道:「我且积些荫功,将他锁在後山塔上第九层内,听其自死。」
自关入塔内之後,花氏日夜啼哭,拜祷观音菩萨,愿有人来救他丈夫。过了叁日,适值海公巡行其地。夜梦
观音引他至华山寺方丈後,塔内关锁一黑龙,初夜亦不为意。至第二叁夜,连梦此事,心始疑异。乃命人役
相随,迳到华山寺中试看。一进方丈坐定,果见方丈後有一塔,即令手下人打开,层层寻看。只见一人,馁
饿将死,但气未绝。海公知是被僧所囚,即令人役守住前後寺门,不得令僧众潜遁。当即取粥汤,渐渐灌下
。一饭顷方苏,心安苏回。见海公在上,乃诉道:「僧普占既拐我妻,削发为僧,又将我捆囚塔内,望老爷
伸冤。」海公命拿普占。顷刻拿到,但四处搜觅,并无妇人,海公再命严搜,乃於复壁中,铺地木板揭起,
有梯入地下,乃是地窖。点灯明亮,一少年和尚在内,当即叫他上来,拿见海公,此和尚正是花氏。见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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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放出,普占已锁住。花氏乃从头叙其先时骗诱的巧计,到寺强奸的隐情,後来削发的根由,及已闻声见夫
,普占捆夫要杀,因锁塔内之事,一一分诉明白。普占不能抵辩,只磕头道:「僧人该死!甘受处置。」海
公随即判道:
审得淫僧普占,稔恶贯盈。与生员叶心安交游,常以酒食徵逐,见其妻花氏美丽,不觉巧计横生,赚其入寺
看夫,强行淫玷。劫其披缁削发,混作僧徒。虽抑郁而何言,将待机而图报。偶心安之来寺,会花氏之闻声
,相见泣诉,未尽衷肠之语。群僧拘执,至在杀之凶,恳求身体之全,得囚塔内,乃感黑龙之困。梦入二更
,因至方丈後而开塔,饿已五日。心安从危得活,後必亨通;花氏求死得生,终当完聚;普占拐人妻、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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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合枭首以何疑,群僧党一恶,害一身,皆充军於边远。
判讫,将普占斩首示众,助恶众僧,皆发充军,海公又责花氏道:「你当日被拐,便当一死,则身洁名荣,
亦不累夫囚塔之难。若非我感观音托梦而来救,夫却不为你而饿死乎?」花氏道:「妇人先未死者,以不得
见夫,未报此僧之仇,将图见夫而死。今夫已救出,僧已就诛,妾身既辱,不可为人,固当一死。」即以头
击柱,流血满地。海公乃命人扶住,血出晕倒,以药医救,死而後生。海公谓心安道:「依花氏之言,其始
之从也,势非得已。其不死,因欲思得以报仇也。今击柱甘死,则是非偷生无耻者比,当养起发来,重敦旧
好。」心安夫妇,拜谢而去。
即此看来,花氏不过略漏春光,即生出如许险陷玷辱,可见以「淫毒」二字,加之贼秃,非过言也。而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