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靠他家。倘若能够相逢,诉出缘由,自然小姐不弃。」便写一张靠身文书,竟往王家门首,直入进去
。只见王家宅内,喧喧嚷嚷,说道:「老爷即日赴京复命,并无一人揣着。」云客无处安身,仍出门来。身
边只带盘缠,并随身几件文墨之事,一时无从安置,慢慢行来。偶到瓦子前,见一卖酒人家,且买些酒吃
。看那里面几间房子,到也乾净,便对主人道:「我有一事到此,暂借尊处歇宿几日。」即送房金一两。
那卖酒的一个老人家,姓孙,号孙爱泉。只因祖上传留卖酒为业,乡邻嘲笑他子孙惯喝白水,招牌上又写着
泉酒出卖,所以送个号叫孙爱泉。那爱泉年纪有五十馀岁,生得一子一女。一子绰号孙飞虎,因他是个本府
堂上公差,众人说道:「西厢记上有一贼徒,叫孙飞虎,他和尚寺里寡妇人家,也要抄掠一番,如今做公人
的翻了面皮,那个没有虎性的?不要说平民,就是冤屈钱,也掠得几贯。况兼府堂上,比下县更加一倍。又
见那孙家儿子为人刚暴,便绰号他做孙飞虎。他也随人叫唤,竟不改名。一女名孙蕙娘,年纪一十七岁,虽
不能够淹通书史,也略识几字。人才俊雅,容貌到有九十分。生平不喜涂脂抹粉,竟作个村妆打扮,风情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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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自是不凡。少时攀一卖米铺家,常顾荒卖些贵米。他儿子被人咒死,蕙娘竟望门寡了。云客一进了门
,便捡一间精洁房子,把随身行李安好。孙爱泉见他斯文模样,又且仪容标致,时常煮些好茶,取几个点心
与云客吃。一应茶饭,里面收拾,吃了後算。谁知赵云客是个俊俏儿郎,又乖又巧,出外买些好物,只说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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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土仪,送与爱泉妻子。爱泉妻子是热心肠的老人家,见云客甚是殷勤,就认做至亲一样。他女儿虽在里面
,也不十分顾忌。
住了两日,云客出去打听王家消息,那王乡宦还不曾起身,傍晚回到寓中,劈面正撞着孙蕙娘。云客深深作
揖道:「小生连日在此搅扰,心派安。」那蕙娘也不回言,竟望里头走进去。云客也进自己的卧房。当日蕙
娘心上,思想起来:「吾家母亲说新租房的一个书生,人才生得甚好,且兼德性温存,想是好人家的儿子。
不知甚事,独自一身,在此居住。看他衣服行李,也不像个穷人。」心上就有几分看上他的意思。云客自见
蕙娘之後,把王家小姐,暂时放下心肠。做个现财买卖的勾当,只是无处下手。
又过一日,爱泉夫妇,要到岳庙中,还一个香愿。商议买些香烛,第二日出门。云客早已得知,到那一日,
绝早催做饭吃,要早出去干正经事。爱泉夫妇喜道:「我儿子差牌下乡,家内又无媳妇,独自女儿一个。幸
喜得那租房的官人早出去了,我两人还了香愿,晚间便回来。」
不想云客是聪明人,预先要出去,无非安那两个老人家的心,使他女儿不消央人相伴。及至上午,买些好绸
缎,兑些好首饰,带在身边,竟到店中来急急敲门。蕙娘在里头,道是母亲决然忘了东西,转来取去,即便开门。
只见云客钻身进去,便掩上门来,不慌不忙,走到蕙娘房里说道:「我赵云客是杭州有名的人家,虽是进了
学宫,因无好亲事,还不曾娶得妻子。前日有事到扬州街上撇然见了姐姐,道姐姐决不是个凡人,所以打发
家人回去,独自一身,租住在此。今日天遣奇缘,有此相会,若是姐姐不弃,便好结下百年姻眷,若是姐姐
不喜欢有才有情的人,请收下些些微物,小生也不敢胡缠。」便将绸缎首饰,双手送去。但见满身香气氤氲
,一段恩情和厚。
你道蕙娘怎样打发?那蕙娘虽则小家,人才却也安雅,说道:「官人既是读书之人,自该循规蹈矩。那苟合
之事,本非终身之计。这些礼物一发不该私下送。」
亏那赵云客绝顶聪明。听得蕙娘「终身」二字,即晓得他有夫妇之情,说道:「小生非是闲花野草的人,任
凭姐姐那样吩咐。小生当誓为夫妇。」只这一句顶门针,就针着蕙娘的心了,蕙娘叹口气道:「我这样人家
,也不愿享得十分富贵,但恐怕残花飘絮,後来便难收拾。」
云客放下礼物,双手搂住蕙娘,温存言语,自然有些丑态。你道蕙娘为什麽这样和合得快?只因赵云客连住
几日,那些奉承爱泉夫妇,与夫烧香读书,凡事殷勤,件件都照着蕙娘身上。蕙娘也是个听察的,所以两边
便易容和合。就是左右乡邻人皆晓得爱泉平日是个精细人,自然把女儿安插得停当,那一日都不来稽查。正是:
婚姻到底皆天定,但得多情自有缘。
说这赵云客见了蕙娘,但与他叙些恩情,讲些心事,约道如此如此,即走出门,仍旧往别处去。
看官,你道别人遇了妇女,便好亲个嘴,脱衣解裤,先要上床,煞些火气。那云客为何只叙心言,便走出去
?要知天下女子,凡是善於偷情的,他腹中定埋一段踌躇顾虑之意,始初最不轻易露些手脚。不比对门女儿
,烟花质地,一见男子,便思上床的。他虽是心上极种爱的人,头一次相交,必有一番驾驭男子的手段。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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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个情郎能给在掌握之中,那时任其调度,全无差失。此正是聪明女子要占先着的意思。
看官们晓得的,但凡男女交情,若至上身干事,那先着便被男子占了。妇人虽甚狡滑,只好步步应个後手。
所以莺莺偷那张生,明明约他夜间来做勾当,及至见面,反变了卦,直使张生见了莺莺,疑鬼疑神捉摸不定
,方与他交合。那蕙娘是有智巧的,不是一味专要淫欲,云客窥见其心,反放一分雅道,他自然心服,留
这好处,到後边慢慢的奉承。此又是聪明男子,识透女子的心性,故意把先着让他,以後的事便十拿九稳。
仍旧出去,并安插他父母回来的念头,这是偷花手一毫不走漏的计较,也是云客第一次入门的手段。
爱泉夫妇,还了香愿回家,看看日色昏黑,叫女儿开门点灯,还不见那赵官人到来,心上一发欢喜。只说他
读书人有礼体,见我女儿一个在家,故此来得稽迟,若是那个官人来,急急备饭与他吃。不知读书人在外面
装点,若要他心内果然有礼体,则怕明伦堂上难得这个好影子。况且女儿的计策,比老人家更高一层。
云客约至初更,提灯笼进爱泉店里。爱泉欢欢喜喜说道:「官人在那里干事?这等晚来!」云客道:「见
你两个老人家出去烧香,知道无人在家,不好就回来得。」爱泉笑道:「为我出去,带累官人来夜了,恐怕
肚,唤妈妈速备饭来。」云客道:「你老人家一日走劳碌了,饭便慢些也罢。」云客坐定,爱泉取饭来吃
。因他外边烧香,这一晚便是素饭,云客吃完了,抽身到自己房里去。这一夜工夫就比以前不同了。你道有
何不同?方晚间约成的计,必定如何发落。
评:
前赵云客立誓要娶第一种美人,乃今未遇玉环王小姐,而先交蕙娘。毋乃羊质虎皮,见草而悦耶。
作小说者,辟尽从来俚语,专以佳人才子之配合,谓天造地设的一种至情。而忽有辄於酒店中,何也?苏庵
曰:「否否。」昔朱文公自白鹿洞讲学之後,唤诸弟子从了,周流四方城迷下蔡之色。文公伫立阶前,身不
转移,目不交睫,心志。一曰忽到一村落间,偶见一家女子,嫣然态度,颇有惑阳惶惑,恍然若失者久之。
诸弟子进曰:「先生讲学有年,一切功名富贵,视若浮云。今乃遇一女子,而不能定情,将何以贤贤易色之
文训弟子也?」文公於无意中,为诸弟子所诮,猝然无以自明,因对弟子解嘲曰:「小子何见之浅耶?我所
以伫立阶前,恍然若失者,岂因一女子哉?盖有谓也,夫茅檐之下,尚有绝色,四海之广,岂无大贤?」只
这一句,便开诸弟子,多少触类推求的法门。世人只知珠翠成行,便是佳人;不知苎萝村中,原无金屋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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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此蕙娘有情,天作之合,自然不沉没於卖米家,而留以待云客也,有以夫。
……………………………………………
》
225
●绣屏缘(中)
●绣屏缘(中)
●绣屏缘(中)
第四回野鸳鸯忽惊冤网痴蝴蝶竟入迷花
诗云:
谁言风味野花多,
园内桑荫尽绮罗;
若是野花真味好,
古来何用讨家婆。
第二回中,夫妻配合,已说得明白矣。此後只该将赵云客与蕙娘约成之计,一直说去,使列位看官,踊跃起
舞,如何又把这诗正讲起来?不知云客私逃,就有好处在後,一时间说不尽。但是他家中父母,岂能忽然无念乎?
自从云客前往西湖,家里只知道同那钱神甫、金子荣两位官人,做些斯文事业。
员外见家人赵义回家来,问道:「官人如何不归,你先回来?」
赵义答说:「官人同钱金两位官人,好好的在西湖游玩,着小人先回,恐怕家里有正经的事,故此先打发来。」
员外也不提起。
一连过了叁日,仍差赵义往西湖去候。赵义寻来寻去,并不见云客坐的船。赵义道:「我官人一定同那钱金
两位去了。只不知在钱家,又不知在金家?」
赵义也不回来,竟先往金子荣家探问消息,道:「是我官人表兄表弟,必然到他家里。」
走到金家,门上人说:「赵伯伯有甚事到这里来?」
赵义把寻官人的话,略问几句,管门人道:「自从前日我家官人,闻得同你家赵大官人西湖上去,这几日张
相公家催贺分的日日在此聒噪。又且至元二年叁年的钱粮要比,不知动那一仓米完纳。我官人是没正经的,
莫非往涌金门外看新串戏的,做那蔡伯喈记去了?」
赵义晓得不在金家,又往钱神甫家问一问,便知端的。看看走到钱家,管门人不在,有个老妈妈立大门前。
赵义便问妈妈:「曾见我家大官人到你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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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认得赵义是赵员外家,说道:「我家官人也出去叁四日了,只因前日与里面娘娘讨了一番闲气,想是没
颜面回家,不知这几日躲在那里,你家官人,并不见来。」
赵义心上慌忙,急急归家,报知员外。另差人各处寻觅,也只恐他後生家,怕朋友搭坏了气质。那里得知赵
云客自见玉环之後,私下叫了小船,带得随身东西,竟自追去。
那一日,钱金两个暂往桥上散步,及到船中已不见了云客。只道云客有事,私自归家,不与他作别,深为可
笑。又道是他的铺盖,远在船中,拿他做个当头。
金子荣道:「我们两个且自回去,看他可到我家来。」
钱神甫道:「小弟前日与敝房有些口嘴,还要在外边消闷几日,闻得近处新到两个姊妹,何不去看他一看?
若是好的,便住一两夜何妨?且把赵云客的铺盖,放在那里,见了赵云客教他自去讨取,笑他一番以偿不别
而戍罪。」
金子荣笑道:「这个到使得。」
两人竟往妓家。
果然不远一二里,见一处小小门径。神甫有些认得,直往里面去,先把铺盖放下。内中有叁个妓,两个先出
来,略有些姿色的,也是油头粉面。後人有诗一首咏青楼故事:
抹粉涂脂出绣房,
假装娇态骗儿郎。
相看尽是情人眼,
搂得西施便上床。
朗庵云:「语云:『情人眼里出西施,俗眼大都如此。』」
那两个妓,一个叫采莲,一个叫秀兰。吃了茶,采莲先笑道:「二位相公来舍下,自有铺盖,何消自己带得
?」神甫道:「莲娘不知,这是另一个朋友的,因他不肯同来,把那铺盖放在这里,後日还要取笑他。」四
人笑话不题。
妓家连忙备酒,款待二人。晚间饮至更初,两人酣兴大发,神甫搂了莲娘,千荣携了兰姐,两人隔壁而睡。
子荣本见济,上身,被那秀兰做个舞蝶倒探花之势,先将两腿竖起,腰下衬高,待阳物到穴边,把手用力
一攀,两只腿尽情放开了。子荣的身子正像从天落到云窠里一般,不由他做主。况且乘了酒兴,那根大物,
一下便尽根送进了。如此不上百馀合,又兼他口里浪了几样肉麻的声气。不觉把持不定,勉强支吾,终难长
久,颠得昏天黑地不上一更工夫,就也睡去。
原来妓家规矩,一上身,恐怕人本事高强先下个狠手,你不降服他,他便降服你。子荣终是书生,被他一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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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服了。只有钱神甫在隔壁,听见子荣上床,便这般大哄,他走青楼中在行的,想道:「这一哄便被他哄
倒了,我自有个调度。一上床来,只做醉昏昏的模样,手也不动,脚也不摇。」
那莲娘听得隔壁如此高兴,又浪得分分明明的好话,玉户中正像有人搔他的,巴不得神甫上身,神甫只是不
动。熬了一会到把手脚揉摸起来,泥胸贴肚,像个熬不得的光景。不多时,又拿一块绢头,在肚下揩抹一番
及腾身上来,先做个省油火之事。这一件,旧名叫做倒浇。我这部小说後面,另行改名使唤,有小词一首为证:
倒凤颠鸾堪爱,肚下悬巢相配。
不是惜娇花,怎把玉杵高碓。
亲妹,亲妹,蜡烛浇成半对。
右词名《如梦令》
神甫思量这妇人如此兴浓,便顺手扯来,先与他浇一回通宵画烛。莲娘不禁春情被神甫慢慢放出手段来,十
八般武艺,尽皆全备。弄至叁更有馀,莲娘力尽神疲,大家的熟睡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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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员外因不见了儿子,心内十分焦燥。家人打听得钱金两位在妓家行乐,员外连忙唤嘻跟随,一境亲到
城外来寻觅。却是冤牵相聚,正撞着金家童子,也来寻家主。同到妓家,员外一进了门,影也不见一个。原
来二位正在睡乡,醒来还要做些小勾当,以尽一夜之兴。不想外边喧闹,两个抽身起来,蓬头赤脚,一出房
,便见了赵员外。两个吓得口呆,目定不是怕甚麽,只因员外是个高年尊长,乡党中第一正经古执人。况且
子荣又是内亲,所以吓呆了。
员外见他两人面上颜色不好看,道是骗他儿子嫖赌,心上发怒起来,道:「你们後生家,怎麽干这样没正经
的事?」
又道是:「我儿子在那里?」
两人道:「赵大哥几日并不见来。」
员外愈加怒气,叫家人房里搜求,一定躲在那边。只见家人进里面一搜,便搜出赵云客的铺盖来,说道:「
大官人的铺盖,也在此。」
员外一把扯住两人,扯他学里去教训。两人吓得痴呆,一言也说不出来。家人便把妓家扫兴一番,春抬竹椅
,打碎几件出门。那妓家不知甚麽祸事,契家星火搬去。
且说员外扯到半路,家人报道:「官人铺益上有许多血迹。」
员外回头一看,忽然大哭起来,道:「必是你两个谋杀我的儿子了。不是谋他带些银子宝贝,必是因妓女面
上争锋,便发出歹心来。我儿子年纪又小,从来不曾出门,路也不认得,如何到那里去,不见回家?况兼铺
盖现在又有血迹,我儿子生性好洁,何从有这血迹来?这段人命,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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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扯到学里,竟扯到府前知府台下,大叫活杀人命。那知府生来也要做清官。平日间,怪些秀才缠扰,但
是秀才犯法,从重拟罪,见那赵员外又哭又叫,知府说:「为甚麽?唤上来。」
员外拖着两个蓬头赤脚人跪了,哭诉道:「赵某止生一个儿子,少年心性,不谙利害。只道世上朋友是好交
结的。前十五日,祸遭那两个凶徒骗到西湖,劫他所带银子宝玩等项,又将他身子谋杀,不知埋没那里,有
被褥血迹现证。」
知府道:「你两人姓甚名谁?」
两人各通名姓。知府道:「为甚麽谋杀他儿子?」
两人道:「生员虽则识字粗浅,也晓得些礼法。如何敢谋人命?且赵家儿子又是好朋友、亲戚,那有这等事
来?前日同到西湖,不知那里去了。生员辈并不知情。」
知府喝道:「本府晓得你们下路人,顾了银子,见些小利,就是至亲骨肉,也要反转面皮。顾名思义的,千
人中难得一个。你道不知他那里去,怎麽同到西湖?被褥也在你处,身子便不见了。且又被褥上面的血迹新
鲜,明明是谋杀的。暂收了监,一面补状词来,一面申文学院去。」
钱神甫、金子荣两个,一时提在浑水里,有口莫辩,且听他监了。再作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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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不见了赵云客也罢,你道铺盖上血迹,为何这等凑巧?不知那一夜,叁个妓女,两个出来陪客,内一
个被别人干坏,下起败血来。彼时铺盖无处安,暂放在那一个妓女床上,一时间点污了。这是神不觉鬼不知
的事体,若是妓女尚在那里,还好访问真实,辨明此事。正为赵员外家人扫兴,霎时间都搬去,无可寻踪。
这件事就认真起来,也是五百年前结会的冤债。好笑赵云客在扬州城里受用,那晓得家中这等怪事。我如今
又把赵云客说起了。
却说孙蕙娘与赵郎面约的话,那一夜就行起来。是日,爱泉夫妇烧香回来,走得劳劳碌碌,虽是吃素,被女
儿多热几碗酒,一时乘了快活,多吃得两叁瓯,到了更深,两人只管要睡。他女儿的房,却在里面,必要经
过爱泉的卧所。每夜一路门闩都是爱泉亲手关好。只见爱泉睡不多时,外面酒缸上一声响,像个打破甚麽光
景。蕙娘道:「不好了,外面必是花猫,爬柿来,打坏酒缸。」
爱泉昏昏要睡,叫老妈:「你同女儿点火去看看。」
蕙娘点火,後走着母亲。一路先开门,开到外边门,蕙娘手内火霎时灭了。恰好赵云客正在门边,蕙娘上
前一把手闪他进来,只言点火先引到自己房里去。及至点灯来看,并无甚麽。原来孙家的酒缸,但放在云客
房门前。日里先约他,到更深把缸响一响,便立在门边,暗里一闪就闪进去。老妈依旧关门,进房睡着。
赵云客既上蕙娘之床,少不得叙些寒温,就要动手动脚,颠鸾倒凤之事,自然做得停当。蕙娘虽则初试,因
他情意笃实,就是花心有些狼籍,也顾不得了。
蕙娘道:「今夜进来,只为算那终身之策,不但图一刻欢娱,愿郎君说个本心。」
云客搂住玉体,将臂代枕,说道:「我的家事,比你家还好。实不曾娶妻子,百年之期,不消说了。只是有
一件事,先要告过。小生曾遇府前王家,有个小姐,未免有情。若是不能够到手,也索罢了。倘後日娶得他
,使与姐姐一般供养,这是本心。」
蕙娘道:「你这样人才,後日自当有佳配。但是我既遇了你,不论你要不娶,定要随你终身的。至於我的父
母,自会调度他心肯便了。」
云客满口奉承,山盟海誓的套话,也都说了一遍。忽然外边鸡叫,东方渐渐的发亮起来。你道如何出得他房
门?咦!进便进来得好,出时到有些难也!
评:
浮浪子弟,於戏谑之中,便埋祸根,往往弄假成真。有识者不可不慎。今时少年,多习轻佻,全无实行。至
有目先辈为迂腐,而肆志罔行。彼所为名士气习,固当如是耶!我恐其基祸深而致灾速也。寄语少年,略知
捡束,取益无穷。则此实当作中庸《论语》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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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藏锦字处处传心逗情笺般般合巧
有一只苏州山歌倒唱得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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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同郎说话长,失(音忽,熟睡也。)直困(音困,吴人谓睡为困。)到大天光。
金瓶里养鱼无出路,鸳鸯鸭蛋两边慌(慌同。)。
你道赵云客同孙蕙娘在床上,要出门必要经过父母的床前,不出门,一间小房,岂是藏得身的?道是他两个
人,慌也不慌?不知他两个自有好计,一些儿也不慌。
两人双手搂定,听得鸡鸣,反放了胆一睡看。乃至觉来,日色已到窗前。听见隔壁爱泉夫妇飕飕声要起身
了,蕙娘问道:「敢是爹爹起来?我昨夜露了头,点火出去,想是受些风寒。今早甚是头痛,爹爹为我速去
买些紫苏来泡汤吃。」
爱泉道:「既是这等,我便出去买。妈妈你且起来,看看前面,恐怕有人买酒。」老妈也就起身。
爱泉出去买紫苏。蕙娘又问母亲:「爹爹可出去了?正忘了叫他并带些姜来。」只这一句,专要探问爱泉果
然出去的意思。老妈道:「他竟去了,得他来再买。」
蕙娘又道:「母亲可速来看看我,为何头这等生痛?」
老妈竟推开房门,到蕙娘床前,开了帐子。蕙娘睡在床里面,把母亲的手,拖到身边来摸自己的头。那老妈
把身子盒在女儿床上,谁知夜间先取些乱衣服堆在椅子上,靠着房门。
云客躲身椅下,待蕙娘扯母亲盒倒床上,帐子又遮定,竟自出房,轻轻走向外边去了。外边的门,孙爱泉为
真紫苏,已经尽开,一毫也无碍处。这岂不是不慌忙的好计。云客自此以後,乘着便,就与蕙娘相通。将自
己带的东西,尽数付与蕙娘收管。拜匣内有些图书玩器,也付与蕙娘,只留着屏风内落出来的一幅诗绢。因
蕙娘不好文墨,故此不与他。
一日走到府前,再访王家消息。恰好老王赴京复命,家内清清净净。云客换了布衣,投身进门,先见了管门的大叔。
管门的道:「你是什麽人?来为甚的?」
云客深深作揖道:「大叔在上,我祖居浙江。父亲是个经商的客人,欲到扬州买货,半路上为贼劫伤了,只留
我一人逃命在此,无亲可托。只得投靠一家乡宦,可以度日。就是抄书写字,也是会的,求大叔引进。」
管门的道:「我老爷进京复命,家内又无相公,用你不着。」
把他身上一看,见云客斯文身段,且是生得端正,笑道:「可惜我们家法,甚是严正。若是别一家的夫人小
姐见了这样小後生,还要做些好衣服与他穿着哩。」
云客再四哀求,说道:「只顾度得日子,不愿像别家的受用。」
管门的道:「也罢!我去禀上夫人,不知用不用。若是收了,且着你在东花园里看守花木。老爷回家,再把
别事差你。」
就在厅後传梆说知,里面也就允了。即时引云客到东花园,也有几个同伴,住在园中轮流值日。
原来老王宅内,家法甚严,叁尺童子,无见许进後堂的。云客思想小姐,有天渊之隔。虽则住在园中,也时常
到孙爱泉家看看。爱泉夫妇不知其详。蕙娘心上,倒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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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云客始初,只为王家小姐思得一见,故此托名靠身。谁想一住东园,毫无影响,心上惶惑无定,常於僻静
之处,把小姐二字当做持咒一般,时时想念。到夜阑梦中,不知不觉高声叫出小姐来。幸喜独往一间小房,不
与同伴共卧,还不曾露些丑态。
忽一夜,月色蒙蒙,竹间亭畔,若有行动之声。云客此时,正值无聊,闻得窗外有人行走,只道同伴邀他吃酒
,或是寻他问话,急急开门。夜色萧然,全无踪迹。
云客正要进房,不想回头一看,远远见一女子立於牡丹台下,斜身靠着湖石,傍边随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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