咲雅皱了皱眉,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他们不知就这样在雪地里走了多久,谁都不去注意午夜东京的喧嚣。伞仍旧是龙马在撑着,却有意无意地偏往了自己这边,小姑娘顺着他的手看去,直到注意到他肩头的碎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小姑娘停下了步子,走到他的面前,为他掸了掸肩头的雪。
“这种天气很容易感冒的哟,”她冲他微笑,歪了歪头,“老师啊,从来都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美网的时候也是……”
龙马看着她的温暖笑颜,琥珀色的瞳仁中闪过一抹奇异的色彩。
“啪——”
咲雅感觉自己瞬间被那个人拥住,伞掉到了雪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个人的拥抱一直是那么得用力那么得刻苦铭心,好像要把她揉碎了一般。
“……怎么了?”她也伸出手回抱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不要动,让我抱一下。”男人的声音是从未听过的低微沙哑,让咲雅顷刻间怔忪。
美网。
从美网开始的……那件事情。
或者说更早一些,早到从咲雅被自己所在的俱乐部所派来的人袭击,甚至早到从他第一次拒绝为新人铺路放水一两局开始。
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他没法给这个孩子所想要的,那么是不是可以就这样算了,对谁都好。
但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做不到。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好像都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了。”他用低沉的声音缓慢解释着,似乎不打算多说,双臂的牵制也逐渐放轻了力道,转而代替的是轻轻地相拥。
他几乎没有在什么人面前表现过自己脆弱的一面,就连当年离开青学时,他也只是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而现在,则完全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也不是人们所说的那样冷静,真正遇到了能触动他的事情,真正信任的人居然彻头彻尾地背叛了他,这种事情……他没法再做到立刻就坚强地去面对。
回国,不仅仅是因为咲雅的生日。
他借这个理由逃了回来,逃避那边一切媒体的声音。他把那个引着他走进职网的男人送进了最高审判台送进了监狱,他有憾,但他无悔。
他只能这样抱着眼前的女孩子。她一向是最懂他也是最能够体谅他的,或许有她在身边,能比什么都要安心。
在宛如糖霜一般降落的大雪之中,他抱着她。来时的路上踏出的一行脚印连着很远很远的起点,他们足尖抵着足尖,影子交织在霓虹灯下。
一片纯白洁净的雪地,一条午夜鲜少有行人通过的僻静街道,一对相拥的温暖剪影流泻一地。
“迹部夫人说,如果是老师的话,一定什么都可以做到的。”咲雅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开口。
“她说这个世界里,只有老师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没有什么阻碍你的辉煌。”
“可是我啊,总觉得,老师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其实真的很希望天天都可以这样,老师不要总瞒着我,我想看到老师最真实的一面,无论什么事情都想和老师一起面对。可能我现在还不够格,但我一定会比谁都要努力的……唔。”
她突然被那个人低下头吻住,措不及防地,唇瓣还因冬夜的寒冷而微凉,只是被那缠绵的吻而逐渐捂得温热,她抬手勾上他的脖子贴合着他的动作,最后灼热得心都仿佛要跳出来了一样。
他们在雪地里拥吻,辗转悱恻。
由于回来得匆忙,而且到东京时已经很晚了,龙马并没有通知家人。他索性住进了咲雅所在的宾馆,反正也不打算待太久,他明天就要回洛杉矶。
很显然小姑娘完全舍不得他,结果打算另开一间房的他、在被前台接待员告知“这里已经全被tokyotv的人包下来了”了后,干脆直接住进了小姑娘的那一间。
越前龙马其实很做贼心虚。
他可不想被讨厌的狗仔队给拍到,然后第二天的头条又是他有恋童癖什么的。(……)
好在,两人回来得很晚,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
房间里的电视机上传来晚间新闻的播报声,凯宾正十分不耐烦地冲着记者嚷嚷:“我怎么知道他啊!”
记者不怕死地问:“史密斯先生,您和越前先生不是关系最为亲密吗?他这次突然间失踪,难道您一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凯宾一脸“就算是知道也不告诉你”的表情,直接抢过了记者手上的话筒,对着镜头大吼道:“关系亲密?你们哪知眼睛看出我们两个关系亲密了?!你们这群家伙不要再给我乱写花边新闻了,我还不想被两个女人一起追杀!”
“两个女人?为什么会是两个女人?”记者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我女友,还有他女友!”
电视机前的龙马和咲雅面面相觑。
龙马想起了之前自己拖着凯宾去和远山金太郎买房子时的事儿,当时他就是这么调侃凯宾的,没想到现在被他原封不动地还给记者了。
……我会一辈子记着你的。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子大人在心里默默腹诽。
“那个……不想看的话就关掉吧。”咲雅看着满脸黑线的龙马,颇有些无奈。
于是龙马果断关了电视机。
他揽过小姑娘软软的腰肢就倒到了床上,顺带关了床头的台灯:“睡觉吧,我快困死了。”——要知道经历了十多个小时时差的人你是绝对伤不起的。
只是这一次,缩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怎么都觉得跟六年前不一样了吧。
好吧,她六年前穿着花格子睡裙爬上老师的床绝对是十分纯洁的一幕,但现在正上演的确实十分让人想要想歪的一幕……这到底该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啊。
“老师,会有记者来围攻我的吧……”
“……百分之百的。”越前龙马很不擅长说谎,所以他决定实话实说了,“别担心,没事的。”
“不,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小姑娘吞了口唾沫,纠结道,“我在想,这附近有没有谁在偷拍啊……”这年头可透视还在黑暗中能拍得一清二楚的摄像机都出来了,万一明天有人说你猥亵女童怎么办。_||
“没人知道我在日本。”
“呃,万一有人查民航机票的出售记录呢?”
“查不到的,迹部的私人飞机送我回来的。”
“嘤嘤,老师你现在已经把迹部先生的飞机当自己的用了么……”
“……”越前龙马决定不跟她贫嘴,转而道,“就算被拍到也没关系,反正没人能拍出什么实质性内容来。”
“啊咧?”
“……我还不打算碰国二生。”
咲雅:“……”
——有一种微妙的打击感突然袭来是怎么回事……
“对了,”龙马像是想起了什么,“生日礼物你收到了吗?我好像没在这里看到……就是那副挂画。”
“啊啊!那个我放回家了!”
“……这样啊。”
尼玛!那挂画果然不是飞鸟空的!他从哪儿弄来的啊混蛋!特么还送给飞鸟婧了!
大赛已经结束,从第二天起,住在宾馆里的各位职员和选手就要陆续收拾东西退房了。飞鸟空本想借机邀请咲雅去北海道,顺便好好耍帅一番,于是他整理好着装在清晨敲响了咲雅的房门,打算来一场突袭。
——咲雅的睡衣装啊!他一定要看到!
结果门是敲开了,但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显然还没睡醒的越前龙马。
起先飞鸟空还以为敲错了门,可就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并惊讶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之时,他又听见了里面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旦那様,外面有人吗?”
那句“旦那様”只是小姑娘一时心血来潮、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可飞鸟空则完全不这么认为。
而站在门前盯着飞鸟空看的越前龙马,森森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他早就应该知道自家妹子备胎无数的。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连睡妹子(大误)都要被抓包?!
作者有话要说:说我是后妈的都给我去面壁!以及,晚上还有两更,咳咳。都给俺冒出来!
再见了~sayonara
tokyotv主持人选拔赛落幕的第二天。
越前龙马再次登上回往洛杉矶的航班。
松前孝一像赶蚊子一样赶走了围在咲雅身边的飞鸟空,然后把小姑娘接了回去。
飞鸟空在怨念的同时大声喊着“咲雅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然后去了北海道。
八重野咲雅扔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压根就没在你身边过,回你妹的身边。
可就在几天后,咲雅收到了一封匿名的快件,里面装着一只录音笔,还有一根b接输线。
她有预感里面没装什么好东西,但好奇心还是驱使她听了里面的录音,然后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小姑娘感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什么的在她的脑海里开始了不断往复的循环。
就在那段录音里,越前龙马说:“如果告诉她我很忙,然后慢慢的简讯不回、电话也不接的话,大概就可以淡出她的生活了吧……其实这样也不错。”
好吧,这真的不是断章取义,长达近三十分钟的高清晰录音,录下的是龙马和凯宾的对话,只不过是这句的杀伤力最大的罢了。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就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她,所以不会让她淌这趟浑水。咲雅的生活应该是很平静很幸福的,和我在一起她只会一直处在危险当中,而她只有十四岁,打击她的可能不仅仅是危险,还有谬论,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龙马在录音里是这样告诉凯宾的。
然后静默了几秒,凯宾问道:“那你就打算这么把她从你的生活中驱逐出境了?”
“不是驱逐出境。她身边有很多足以给她真正幸福的人,而这种人绝对不会是我。这样对她会比较好。”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这样认为我也无所谓。反正……连那个人都把我往火海里推了,而我居然真的把他送上了法庭——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人不要长大不要成熟该有多好。
有时他也想放肆一下,像是十二岁那年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一样,但他似乎做不到。
长大真累。
小姑娘怔忪地听着录音。
她想起了龙马在她生日凌晨的那通电话里所说的。他说什么了来着?哦,他说他很忙。
然后呢?以很忙的名义逐渐消失吗?
这招玩得可真阴。
她当然不知道越前龙马在最后关头临时改变了想法,可现在就算有人告诉她,估摸着她也没那个心思去听了。
这算什么?爱你就支开你?
td,没有你在身边怎么都不可能感觉到幸福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你真的不知道么!
感情那种东西,如果有一方打算把另一方欺瞒到底的话,那么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难以接受的。
因为知道了真相后,被欺骗的那一方没法做到释怀。
——你要说再见,那么如你所愿。
咲雅直接一个电话打去了龙马的手机上,结果被掐掉了。
没过两分钟,对方就回了一条简讯:『我在忙。』
——这算不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呢?
咲雅的脑袋里现在都没那个空闲去管“到底是谁寄来了这支录音笔”这回事了,她也不想再回这条简讯,反正估计从这之后也不会再有回音的吧。
只是没想到,又过了几分钟,龙马打了回来。
龙马:“我正在参加一个商业酒会,发生什么事了?”
商业酒会?咲雅看了看腕表,这个时间美国那边应该是晚上九十点钟的样子。
“看样子老师真的是很忙啊,那么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我只想问一句,慢慢要淡出我的生活这种话,是不是老师说的?”
“你从哪里听到的?”
“这不重要,老师只要回答我就好了。”
——快点说不是吧,哪怕现在还抱着这点徒劳期待的我……还是这么难受那么迫切地希望你否决掉这件事情。
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是我说的。”
有的时候,忍耐久了,爆发只欠一个契机。
一直以来都在退让,一直以来都在等待,一直以来都那么努力那么拼命……本以为是苦尽甘来了,可为什么会是空欢喜一场呢?
“老师,你没必要这样的。”
咲雅觉得自己好像连哭泣这种事情都不会了,她的声音是自己难以想象的平静,平静得让电话那头的龙马都有些心慌。
突然觉得好累,这一场感情的竞赛,奔跑到终点后以为是冠军,却没想到居然是倒冠。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她无力地开口,“虽然没有说过‘在一起’或者‘交往吧’之类的话,但现在还是要跟老师说一句呢……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静默了良久。
然后那个男人回答道:“……好。”
咲雅迅速挂断电话,她觉得再通话一秒对她而言都将是窒息。
——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可以站在你的身边呢?
是不是不能给你带来哪怕一点点的麻烦,是不是要保证自己足够安全不会出任何危险,是不是要被媒体们评价成一对金童玉女才可以。
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像自己这样的女孩子吧。
咲雅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
“我从来就不知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你也从来都不会告诉我的。”
“你怕我受不了在你身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但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这种事情呢。”
“……如果我在意的话,我就不会进入电视台工作了啊。”
“算了,反正现在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这些你也听不到。”
“那么干脆……就这样吧。”
“ありがとう。”(谢谢)
“さよなら。”(再见)
“……お休み。”(晚安)
小姑娘突然想起了那副挂画。
……那是她的东西,她要拿回来。
她没有飞鸟空的电话,只好回电视台找松前总监要飞鸟空在北海道的联系方式,可是一个电话打过去,却没想到竟得出了这样一个结局。
飞鸟空说,那副挂画,被飞鸟婧打包用专车寄回了北海道。
说是专车……但还是丢了。
他说的那么堂而皇之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甚至信誓旦旦地告诉小姑娘可以再订做一个两倍大的挂画给她,小姑娘没耐心听他废话,又一次掐了电话。
这还真是糟糕透顶……怎么这些事情全部都堆一块去了呢。
算了,反正心都丢了,挂画回来又有什么用。
可是又觉得很不甘心。
明明是彼此喜欢的两个人,到底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呢?明明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一起的。
没有情诗情话,但有彼此的存在。
为什么一下子什么都消失了。
这到底,又是谁的错。
“啊……果然还是,好不甘心啊。”
咲雅拿着手机,不停着翻着通讯录,最终停留在了“松前智也”这个名字上。
然后,接通。
“松前总监,我是八重野。”她闭上眼睛,任凭因眼眶酸涩而涌出的泪水肆意,“我想站到这个领域的最高点上,无论要多努力我都愿意。”
——我想和你并肩而行,无论要多努力我都愿意。
喧杂的宴会上,凯宾递给龙马一杯圣泽门干红,问道:“怎么,心情不好?”
“确实不好。”龙马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了我原先的打算。”
“然后呢,你怎么回答的?”
“我承认了。”
“那么越前龙马,恭喜你成了一个傻子。如果我是你,我肯定咬死也不承认,反正已经改变主意了。”
龙马不动声色地看着凯宾。
凯宾双手环胸,挑衅般和他四目相对。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凯宾嗤声问。
“完全不对。”龙马一口否认,“我还是那句话,这样对她比较好,我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我也不希望她收到伤害。”
“你这样或许会让她受伤更深。”
“她身边有个学生叫做松前孝一,是青学现任网球部的部长,我和他见过面。”
“哦~?然后呢?”
“……他不会让她一直难过下去的。”
丢下这句话,龙马转身离去,头也不回,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一句。
——但如果是你的话。
——我永远不会介意你回来的。
大门开启,不过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你要站到被所有人承认的最高点上,就只有选择这条路。”松前智也对咲雅说,“至于这条路要怎么走、你的目的到底能不能达到,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我知道。”
一周后,tokyotv正式对外宣布,本次主持人招募选秀中将会有一部分进入决赛的参赛者被划分至旗下事务所,以新生派偶像出道。
其中就包括唯一一个在复赛中拿到了绿卡、并作为决赛主持人的八重野咲雅。
作者有话要说:bg:kokiasaygoodbye&gooddays本来转折有两章的,被砍成一章了。砍不砍纠结了好久,不砍怕你们说我拖剧情,砍了又怕你们说我毫无预兆撒狗血……其实前面埋下了很多伏笔,不过估计许多姑娘也都没注意(内牛)其实如果我是龙马的话,我先是险些被恩师派的人给枪杀,接着又查出了真相还把人家给送进了监狱,我也会踹了妹子的。你能查到的,媒体也能查到,无异于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那样你所爱的人只会受到伤害罢了,你完全没有办法给她什么(摊手)关于那副挂画么,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