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士恩的宅子不是很大,却处处透着睛致文雅之气,不过两扇暗朱色的大门紧闭,略显冷清,不像是要请客吃饭的样子。
元初一疑惑之时,戚步君笑着让车夫将车驾到后门之处,果见那里已停着几辆马车,不大的后门半掩着,门旁颤微微地插着一朵小黄花
“文人墨客就好弄些景致,”戚步君下了车,又自然地回身扶下元初一,看着那小花道:“这叫‘拈花之喜’,名如其事,花如其人。”
“花如其人?”元初一仔细看看那朵小花,便见轻风微动,小花娇不胜拂,果然就像那日在法隐寺nei见到的蕊沁一般。“那要是纳个艳丽点的,就弄朵牡丹上去?
戚步君但笑不语,信步踏入那小小的后门之中
门nei站着两个小僮,见他二人进来略施一礼,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恭敬地道:“请二位出示请帖。
没想到还得凭帖入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范有人趁机白吃白喝,好在元初一已料到胡士恩不会那么轻易地与自己见面,早有准备。
让小僮将备好的信送进去,元初一悠哉地走到一旁音凉之处避阳,没一会,那小僮回来,面带疑色地道:“二位请随我来。”
胡士恩此次办宴并非在前屋大堂,而是在一个幽静的院落之中,想来便是蕊沁住的地方,院子里也不若寻常人家那样备着几大桌酒菜,而是搭了个遮阳的篷子,篷子里有张条案,案上俱是酒水点心,又有一些字画挂在篷子里,一些人正游走其间,品酒赏画。
“还真有情趣。”
元初一似笑非笑地调侃一句,便见胡士恩立于不远之外,一身藏蓝新衣让他显得年轻不少,只是他此时面色有点不好,见了元初一脸色更是黑如沷墨,快步至前刚要开口,元初一摆摆手,“胡院主,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胡士恩沉着脸,“你究竟想怎么样?”
元初一环视一周,“蕊沁呢?我们不如去看看她。”
胡士恩微怒,又被元初一拦下,元初一指了指后面的凉篷,与戚步君道:“五叔,你先去看看字画,我与胡院主聊一聊。”
戚步君也不说话,略一颔首,缓缓走开了。
元初一好整以暇地看着胡士恩,轻声道:“是我信里写得不够清楚?还是胡院主不肯相信?”
胡士恩怒目而视,思忖一番,甩手而去,“跟我来!”
元初一跟着胡士恩进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布置得简单素雅,一个女子倚床而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正是蕊沁。
蕊沁仍是像上次见面时一样楚楚动人,身上穿着淡黄|色的衣裙,黑长的发丝挽成妇人发髻,头上毫无装饰,只于鬓边簪了朵黄|色小花,与外头挂着的一样。
自见到元初一起,蕊沁的身子就在微微颤抖,她缓缓站起身来,轻轻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元掌柜,你来了。
她这话一出,无疑是证明了那封信的真实性,胡士恩的身躯猛抖一下,“蕊沁,你、你真的是……”
蕊沁眼中蓄着泪水,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元初一也不急着开口,她慢慢走到窗前,将窗子拉开条缝隙,向外看了半天,突然道:“蕊沁,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胡院主说,你先出去。”
蕊沁咬咬唇,福了福便要离开,元初一回头,看着桌上放着的两碟点心笑道:“五叔在外头,你把这个送去给他吃吧,他喜欢这个。”
蕊沁轻轻点了下头,端起桌上的点心,没什么心思地退出门去。
元初一又走回窗前,看着蕊沁出现在外头一众宾客之间,那些人有的诧异有的惊喜,还有人上前给蕊沁施礼作揖,蕊沁只低着头,默默走到戚步君身边,将手中的点心双手奉上。
元初一轻轻地吐了口气,在戚步君面色微变的瞬间,关上了窗子,回头笑着说:“院主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结识的蕊沁吗?”
胡士恩当即脸色一变,元初一叹了口气,惋惜地道:“那日约院主至盼君楼一聚,我本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院主上了楼便被蕊沁声色所迷,实在让人又惊又喜。”
“你!”
看胡士恩青筋暴突的模样,元初一笑了笑,“我不说废话,胡院主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做梦!”胡士恩气得火冒三丈。
“胡院主不同意也没什么,不过我只怕自己守不住秘密,将蕊沁出身于青楼的消息散播出去。”元初一步步地走向胡士恩,平静地道:“其实院主也不必过于在意,妓女从良是常见之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胡士恩气得满脸胀红,“下流!卑鄙!”
元初一摆摆手,“胡院主这么说就错了,如果胡院主当真是正人君子,岂会在短短时间nei就被美色所惑?蕊沁与你说她惨失双亲,何以正在孝期院主就要纳她为妾?蕊沁是我派来的不假,可没有院主的积极配合,我就算再使手段,也奈你不何。胡院主,”无视胡士恩气到爆炸的模样,元初一依旧不紧不慢的,“你想清楚,是给我一份院士文书,还是想让遥州百姓对胡院主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胡士恩暴跳如雷,不过……是闷声雷。元初一摇了摇头,“胡院主放心,蕊沁的卖身契已被我赎出来了,不必担心有别人知道实情。
胡士恩捂着胸口坐下,缓了半晌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毫无人性!这么做不仅害了我,也害了蕊沁!你想没想过,我一旦知道实情,将来会如何待她!”
元初一失笑,“想不到胡院主到现在还心存怜花之心,这倒是蕊沁的福气。不过院主也该往好的方面想,如果蕊沁不出现在院主身边,院主就只能在青楼之中见到她了。”
元初一与胡士恩的谈话没进行太久,不过两柱香的工夫,元初一便从房中出来,朝戚步君笑笑,继而走出小院。
戚步君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出了胡家,上了车,也没说一句话。
“五叔?”元初一笑着望着他,“怎么了?”
戚步君的脸上鲜少不见笑容,可此时不仅没有笑容,还带了些苦涩,“初一,我宁可你追问我原由,也不愿见你假装没事与我说笑。”
闻言,元初一的笑容渐渐敛去,她认真地看了一会戚步君,说:“我只是在想,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虽然她与戚步君提过蕊沁,但戚步君并没见过蕊沁,蕊沁更没理由认得戚步君,可蕊沁偏偏认得
为什么会认得呢?只有一个答案,蕊沁是被戚步君找回来的
这实在很让人讶异,且不说戚步君从何门路找回的蕊沁,只说他为何能让先前铁了心逃走的蕊沁继续完成她的任务?收买?威胁?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元初一认识的戚步君会做的事情。
“初一,我只是……不想你为难。”说完这句话,戚步君嘲弄地笑了笑,“我的确瞒了你很多事情,但……”
但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元初一却有些恍惚,很多事情?包括他平日的做为吗?包括他对自己的关心吗?
念头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迎风见涨,星布的火苗渐渐连结成片,许多以前从未在意的事瞬间涌上心头。初掌家业时她没有可信的人,戚步君将身边的卫三送给她;她计划青龙赌场时困难重重,东叔和兴叔适时出现在她身边;她想转做正行少人探查,他二话不说整装出发;老爷子对香料生意产生质疑,他加以劝说并将功劳送给自己;还有蕊沁的事……
正如他所说,固然他隐瞒了许多事,可对她,他是全然付出的。
“五叔。”元初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声说:“你就要把我宠坏了。
戚步君微感怔然,而后现出个轻浅地笑容,没有出声。
两人间的沉默一直持续着,马车也继续前进,忽地,马车晃了晃,急停下来。
元初一惊呼一声稳往身子,戚步君掀开车帘微有恼怒,“什么事?”
这又是元初一不认识的戚步君,记忆中的他,是从不会生气的。
车外站了个元初一没见过的小厮,他见了戚步君后上前两步,趴在戚步君耳边说了两句话,元初一坐在车nei,见不到戚步君的神色,却发现他抓着车帘的手骤然收紧,捏得指节泛白。
“怎么了?”元初一正想上前问问那小厮,戚步君已缩回身子,垂下车帘,隔绝了元初一的视线
“是……我的私事。”他缓缓地开口,慢慢调匀了自己的呼吸,“走吧,回家。”
元初一微微蹙眉,“到底有什么事?”
“初一。”戚步君淡淡地看着她,“这是我的事。”
这是戚步君第一次明确地与她划清界限,元初一虽已明白他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仍是怔忡不已。
回了合庆园,戚步君静静地送元初一回去,到了揽月居前,他柔软地笑笑,“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眉目间蕴着极为柔和的神采,墨色的眸中掺杂着一点遗憾、一点失落,还有许多的不舍。元初一不明白他的情绪因何而来,可今天的事她还需要好好消化,便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她觉得自己与戚步君间一下子有了距离,就算她不在意他的隐瞒,可有些东西,有些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从怀中掏出胡士恩出具的院士文书,元初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笑容,她让梅香留意着前院的动静,以便在第一时间通知老爷子这个好消息。不过从下午等到晚上,老爷子和叶真都没有回来,不仅如此,连卫三都不知所踪,让卫四去找,卫四也没有回来。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那种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元初一心神不宁地沉吟良久,决定去找戚步君,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外头响起梅香惊喜的声音,“二公子,你回来了!”
随后叶真的声音响起,“初一呢?睡了么?”
切切实实地听到他的声音,元初一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为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她起身上前开了房门,看到月光下倍显疲倦的叶真。
看着他身上皱巴巴的衣裳,元初一蹙紧了眉头,“发生了什么事?
叶真无力地笑笑,越过她走到房中,坐到桌边道:“忙了这么久,终于解决了萧家的事情,有点累了。”
元初一闻言大喜,忙问道:“我们出了什么条件?”
叶真笑了笑,盯了她半晌,缓声道:“初一,以后叶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说这话时,叶真郑重而认真,元初一的笑容僵在脸上,久久才能开口,“什么意思。”
叶真没有说话,径自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这是给你的。”
元初一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再度升起,她定定地看着那个信封,半晌才有拿起它的勇气,打开来,愕然见到里面竟是两份契约。
“这是与合香居签订的契约,叶家共给何家投入了六万两银子。”叶真清晰而缓慢地说:“另一份,是给合香居投资的渡让书。”
元初一拿起另一份契约,惊然在渡让书上见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抬头,狐疑地望着叶真,“为什么给我这个?
叶真笑笑,从腰间拿出一个纸折,打开来,仔细地看看了,将其中一张递给元初一,“签了它,渡让书和契约就都是你的。
元初一伸手接过,只看了三个字,一种莫名的愤怒将她瞬间吞噬。她将那纸猛地摔到叶真脸上,怒道:“六万两银子换一纸和离书,叶真,你当真看得起我!
和离,元初一早做好了准备,可她万没想到叶真居然怕她不肯和离,而想出这样的办法,原来在他心中,她就是个为了银子肯退步低头的人。
叶真抿着唇,也不生气,只是将手里另一张纸放到桌上,轻轻推到元初一面前,然后抬头,静静地看着她。
那张纸上,斗大的“休书”二字提于一侧,想刻意忽略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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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缘浅奈何天
看着那张写满讽刺的休书,元初一“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叶真,”她感觉到自己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以几乎将牙齿咬碎的力度,“三年时间,我付出那么多,你能给我的就是这张休书?”
今天叶真实在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她没奢望自己的付出会得到相同的回报,可是她连一个正常离开的机会都没有吗?
“你可以选择。”叶真疲惫地闭了闭眼,“初一,求求你,放过自己吧,也放过我。”
他的声音软弱而无力,甚至蕴含了沉重的悲痛。元初一简直不敢置信,他的痛苦是因为她吗?“你觉得我在禁锢你?”
“难道不是吗?”叶真猛地睁开眼睛刚刚的软弱悲痛一扫而空,他咄础地道:“你一直强调你为我付出多少,为叶家付出多少,丝毫没有想过我的意愿!我不想要你的付出!我根本无法喜欢上你!为什么你偏要缠着我不放!元初一,我也想过自己的生活,你别再拖累我了!”
叶真的话像活动的藤蔓,瞬间缠住元初一的心。元初一呆征了半天,才惊觉职责的对象是自己,她有些哆嗦,勒在心上的藤蔓越缠越紧,仿如小刀般地深陷进击,最后,几乎将她的心活生生剖成两半。她抖着声音问:“你就是真么想我?”
“对!”叶真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爹用你的安全要挟我回来做生意,我回来了,他还不满足,又要让我与你生儿育女,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只有你马上离开,我才能真正解脱!”
“你撒谎!”元初一不肯相信叶真的话,也不愿否定自己与叶真这三年来的相处方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脑子清醒一些,“叶真,你绝不会这么对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我说,我们想办法解决!”
“能有什么事?”叶真狠狠地抹了把脸,再抬起头,眼中带了些坚定的神采,他起身来到元初一面前,豁出去了似地道,“我想和赵熙在一起,你知道吗?他回来找我,我不能再一次错失他!可有你在,你无时无刻地都在提醒我,我这辈子对不起你!我根本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初一,元初一!”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双目通红地将那张和离书塞到元初一怀中,似责备又似哀求地连声道,“我受够了!一刻忍不得了!你走吧!我求你!离开叶家!离开遥州,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以后我会好好地打理生意,会好好地照顾家人,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再为叶家付出什么了,真的!求你……”
说到最后,叶真绝望地跌坐在地,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哽咽。
看他无助乞求的摸样,元初一眼泛水光,重生三年,她从没真正哭过,可现在,她再也忍不住了。成串的泪珠顺着她光洁的面颊簌簌而下,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割去一块,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他迫不及待要休掉自己的原因。
闭上眼,颊边的泪水已汇聚成流,她明明在努力压制,可不知为何,、更多,“我不会……再拖累你了。”这几个字,元初一说得无比艰难,她拿着手中的和离书走到窗边条案之前,缓缓地研了墨,也不看其中nei容,提起笔来,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真,你知道吗?”元初一写得很慢,她一边写,一边说,“我十二岁的时候,一个雨天,我被妹妹丢在去亲戚家的路上,额很害怕,不认得路,又没有伞,就尘在路边哭,后来,有一个少年把自己的伞给了我,他很害羞,一句话也没说就跑开了,可他的样子,却印在我心里,好多年。”
说到这,元初一收了笔,着着落款处早已写好的“叶真”和自己刚刚写下的“元楚怡”,几滴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一些墨色。
她拿起和离书,转过身,重新走回叶真身边,“我以为这辈子我再见不到他,可上天对我太好,居然让我嫁给他。”
说到这,她看叶真猛然抬头,不由地笑了笑,“叶真,你知道吗?嫁给你,我或许不快乐,或许会死于非命,但我从来,没后悔过。”
说着话,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可她雅致的眉目间却没有丝毫虚假,她笑着,目光澄澈,“和离书要有两份,我一会再抄一份给你吧。”
再次勾起回忆,已没了当初的悸动,只剩几分廉价的不甘,少年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已渐渐模糊,最后一次
忆起这件她最珍惜的记忆,她,要彻底放下了。
“我不要你的银子。”元初一将契约和渡让书重新装到信封里送回他的手中,“我这几年,用叶家的银子赚了些钱,你别介意,就当是给我的补偿吧。”
叶真轻颤着捏紧了手中的信封,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直至渗出一丝鲜红,“你……”他暗哑地开口,“会离开遥州吗?”
元初一目光微黯地低下头去,浅笑道:“你放心,我总归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说着她又抬起头,“我想与公公道个别。”
“不必了!”
叶真的拒绝来得又急又快,元初一窘迫地点了点头,“好,那就不见了。”
大概是叶真还没说通老爷子,怕他们见了面,老爷子不肯放她走。也罢,不见就不见吧,免得见了面,她又要难过了。
“这个……”元初一拿起桌上那份白鹿,“终于办好了,算是我给公公最后的一份礼物。”
叶真僵硬而粗鲁地接过那份文书,飞快地转身出门,在门口时停下,头也不回地道:“明天一早……你就离开吧。”
“等一下。”元初一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想要卫四跟我一起走。”梅香和竹香是她自己的丫头,自然是跟她一起走的,可她已经答应了梅香把他许给卫四,她又不想让梅香留下,那么只能选择带卫四一起离开。
“我,考虑考虑。”叶真说罢,再不理会元初一,迅速地离开了揽月居。
元初一则呆在屋里良久,梅香在叶真离去后就冲进房里,抱着元初一痛哭失声,“少夫人,你怎么能同意啊!”
元初一拍拍她的肩头,“别哭了,和竹香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可我们能去哪啊?”梅香抽抽咽咽的,“要回家吗?”
“家?”元初一笑了笑,点头道:“对,回家,我们的新家。”
元家她是不想回的,也不能回,她甚至连元惜都不想通知,如果被他们知道她与叶真和离,她往后的日子只会剩下无尽的嘲笑与唠叨,虽说他们早晚会知道,但至少在她离开遥州之前,不能让他们知道。
其实早在元初一有了叶真铁了心想要和离的认识之时,她就想过未来的去处,这几年她在桐城那边买了几个庄子,与人合伙置办了一个金楼,手里还有不少以前叶真送她的首饰,可以说,?brao2
舍我妻谁第12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