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心里有些唏嘘,却也彻底明白她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再也不敢太过刺激她,“是这样的,我发现每次你去探望你母亲时,她的生命症状都要明显一些。”
“虽然这种变化非常微弱,可至少表明,她对你是有留恋的。”
“我想以后你经常过来陪陪她,和她聊聊天,也不拘是什么内容,就像以前你们相处时那样,然后再配上我的医疗刺激,我想也不是没有唤醒她的可能。”
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他并没有将话给说死。
可这对顾阮阮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尤其是亨利那句“她对你还是有留恋的”,简直就像是即将溺毙前,突然伸来的一只手,终于将她从自责的深渊给拯救了出来。
“谢谢……谢谢你,亨利……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真的谢谢你了……”
用力抓着亨利的手,她两眼通红,语无伦次道。
亨利最见不得女人哭了,见状忙不迭道:“不用谢,真的,顾,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你别哭了,刚刚是我没说清楚,害你担心,应该我向你道歉才是。”
听他这么一说,顾阮阮这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
“又让你看笑话了。”胡乱的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渍,她有些不好意思道。
亨利闻言却是严肃的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这怎么会是笑话?你对母亲的感情让我非常惊讶,也非常的羡慕,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救治她的。”
顾阮阮这下除了谢谢,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快去看你母亲吧,她一定非常期待能看到你,我就不打扰了。”亨利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反手将她往病房方向推去。
顾阮阮这次没有再和他客气。
顾妈妈阮舒雅住的,是这家医院最好的vip加护病房,光在里面住上一晚就要好几千,更别说里面琳琅满目的医疗工具了。
以顾阮阮如今的经济实力,自然是无力负担这一切的。
因而从这一点来说,陆家的确没什么对不起顾阮阮的。
顾阮阮推门进去的时候,护工正在替阮舒雅擦拭身体,她是陆家专门聘请的专业人员,无论是护理的手法,还是待病人的态度,都无可挑剔。
见顾阮阮进来,她动作没停,只笑着打招呼道:“顾小姐,你来看你母亲啦。”
“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顾阮阮朝她点点头,安静的站在了一旁。
倒不是她不想亲自服侍自己的母亲,而是她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无论是手法还是手上的力度都没有准头,以前她曾尝试过,结果却是越帮越忙。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逞能了。
护工不是第一次见她,知道她的性子,也没有去特地招待她,只客气道:“也没什么辛苦的,这都是我早就做惯了的。”
“更何况陆先生给了那么多钱,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不敢说辛苦。”
似乎她心里越是不想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身边的人就越发以言语行动来告诉她,她其实一直活在那个男人的庇护之下。
无论她愿意,抑或是不愿意。
护工见她情绪不高,识趣的没再继续多说下去,将护理工作做完后,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安静的离开了。
顾阮阮在床旁边的凳子坐下,一手握着母亲的手,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长达一年的植物人生活,让阮舒雅全身的肌肉都萎缩了下去,即便护工每天都很努力的替她按摩,可也不过稍微减缓了一些萎缩的速度罢了。
顾阮阮还记得,以前妈妈就非常瘦。
别的中年贵妇即便脸能保养的非常好,可身材难免有些走样,但妈妈生了她以后,身体却始终宛若少女一般苗条纤瘦。
刚上大学的时候,妈妈送她去学校,别人甚至以为她们是对姐妹花。
那时候她一直以此为傲。
可现在她却希望妈妈能胖一点,最好越胖越好,这样她就不会那么快的干瘦下去,这样自己握着她的手,就不会心酸的想要落泪了。
明明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妈妈的手就已经干枯的只剩下皮包骨头。
她不敢想象,要是再躺上个三五年,妈妈将会变成怎样让人心疼的模样。
“妈妈……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想你……求你了,你快点醒来吧……我觉得活得好累……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将脸埋入母亲瘦若枯柴的手中,顾阮阮一声一声的哀求道。
起先还只是一些细碎的哭音,从手指缝中漏出,等到后来,却是崩溃一般的嚎啕大哭。
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给发泄出来似的,她哭的声嘶力竭,几近脱力。
凄厉的哭声,伴随着哀戚的哀求声,盘旋在空荡荡的病房内,久久都没有消散,让人听了忍不住有种鼻酸的感觉。
亨利摸了摸鼻子,偏头问身旁的男人,“不进去安慰一下她吗?”
对方没有言语,只静静地看清病房里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女人,眸光幽幽沉沉的,仿若无底的深渊,没有人能看清他这一刻究竟在想什么。
“我就说你没情趣。”
撇了撇嘴,亨利不满的嘀咕,“这种时候,顾最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了,你不赶紧抓紧机会,是要等着别的男人去安慰——”
话没说完,骤然扫射过来的冷厉视线,就让他乖觉的咽下了后面的话。
投降的举起双手,他满脸无奈道:“ok,我不说了,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