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后来即便过的再艰难,他的内心深处始终都保有着最后的底线,因为实在不舍得让她的一片好意白费了。
后来再相见,她已经嫁了人。
那时他受了伤,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满身狼狈的他,她十分体贴的没有多问,只是让她的丈夫送他去了一家隐秘的酒店。
他们三人相处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后来他因为私事不告而别,此去经年,没想到再相见一个天人相隔,一个相见却再也无法见……
被子弹洞穿的心脏忽然抽搐了起来,刺目的鲜血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溢出。
他疼的几乎快要窒息,可是却并不是因为被洞穿的心脏。
看向顾阮阮的眼神,终于慢慢地恢复了清明,那个有着相似面容的女孩儿哭的不能自己,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在了他的脸上,就像下雨一样。
只是为什么要哭呢?
他这一生虽然一无所成,可最后却能保住“她”的女儿,他已别无所憾了。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那或许是没能再最后见“她”一面吧……
从怀里摸出一个洗的发白的布艺碎花钱包,程峰怀念的看了一下,这才哆哆嗦嗦的将它递给了顾阮阮。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怅然,又有些甜蜜。
“这是……这是你妈妈当年……当年借给我的……可惜……可惜我再也没机会……亲自还给她了……你……你替我还给她吧……”
其实并不是没机会,只是一直舍不得还。
如今却不得不还了。
要不然,就再也没机会了。
顾阮阮却不肯接,声泪俱下的连连摇头,“我不替你还!既然是妈妈借给你的,那你就自己还给她。程叔,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见妈妈!”
此时她心里懊悔的简直恨不得杀了自己。
她不是没看出来,程峰提起她母亲时的异样,心里也不是没有猜测过。
可她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程峰的“帮助”时,却从未动过,要带他去见自己母亲的念头。
如果她能早点主动带他去,是不是他现在就能少一点遗憾了?
程峰见她不肯接,也没再坚持,只无奈的笑了笑,“来……来不及了……傻丫头……”
话刚说完,就再次呕出一口鲜血来。
“程叔!”顾阮阮见状惊惶的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想要替他擦拭,却越擦越多,就好似那鲜血永远都流不尽似的。
程峰见她神色凄惶,心中不忍,想要安慰她两句。
可从身体里流水般消逝的力气,却让他连维持睁眼都很困难了,就好似坠了巨石一般,眼皮此时已越来越重,意识也跟着逐渐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嘴唇微翕,他最后只勉强吐出一句,“小……小心……李……李……”
话还没有说完,那握着碎花钱包的手,就失力的重重垂落了下去。
“不!不要!程叔!程叔,你别死,你别死,求你了!程叔!”顾阮阮心神俱裂,用力摇着程峰的身体,语无伦次的大喊了起来。
悲恸的哭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林里,是说不出的凄厉哀婉。
尾随过来的闵青柚,脸上也布满了泪痕,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劝顾阮阮,只能沉默的蹲了下来,无声的陪在她身旁。
风声飒飒,卷着哭声,久久未曾停歇。
顾明翰居高临下地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女孩儿,脸上极快的掠过了一丝不忍,可随后却又逐渐沉寂了下去,唯余下一片无动于衷的漠然。
“如果你不逃,他本来不用死的。”他用冰冷的语调,说着极其残忍的话。
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既然能因为顾阮阮逃跑而杀了程峰,自然也能因为她再次逃跑,而杀了闵青柚。
顾阮阮听懂了他的意思,终于慢慢的抬起了头。
她两眼赤红,脸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给人一种极为荏弱的感觉,可她看向顾明翰的眼眸,却瞬间迸射出无数利箭,尖锐而锋利。
那是仇恨的眼神。
如果说,家破人亡后,她在恨着顾明翰的同时,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感叹造化弄人的话,那现在便只剩下了恨。
唯有恨。
“顾明翰,你之前不是问我,难道就没有其他话和你说吗?我现在正式回答你,没错,我和你再没任何话可说。因为我恨你,恨你恨到巴不得你立刻去死。”
死死盯着顾明翰,她每从牙齿缝挤出一句,心中的恨意便加深一分。
等到终于将话说完,她原本哭的通红的眼眸,都隐隐泛出了骇人的红光。
顾明翰垂落在身侧的手一瞬间紧攥,力气大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皮肉,几乎要将手心的软肉都给戳破了。
可他脸上却仍旧淡漠的让人心惊。
“没关系,既然得不到你全心全意的爱,那全心全意的恨也是好的。这一生你注定要和我永永久久的纠缠在一起,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