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落在山体最大的一处涧坑边。涧坑深不见底,仿佛曾被一柄戮天之剑洞穿,周围岩层七零八落地断裂着,石缝间流淌的金色泉液几近干涸。
临央从后土珠中现身,蹲下身来摸了摸断裂的岩石。魂魄虽触不到实体,他却依稀觉得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心底不禁一阵追悔与怆痛。他起身对摇光道:“这里被天锋剑刺穿,伤势最重,好在魔气已驱逐干净,至少要用五十瓶。”
摇光倒出五十瓶万古造化丹,以法力调剂,融为一股极为粘稠、岩浆似的红液,倾入涧坑中。药香蒸腾,此界天地间的灵气,似乎被丹液散发出的气息吸引,风起云涌般聚集过来,向山体涧坑内灌涌。
建木灵根铸骨骼脉络、生死肉骨芝育血肉皮毛、南天烛发精气神,地火胆、象龙角等六味辅材调阴阳、补元气、消沉疴。山体内部隐隐传来一股异动,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犹如骨在拔节、肉在被覆。临央听到这股生机复萌的响动,面露喜色:“万古造化丹果然有效!”
“此处龙鳞被剜,用七瓶。”
“此处龙角截断,用十瓶。”
“此处缺损长筋一根,用十九瓶。”
“此处……”
摇光依照临央的指点,将丹液分别注入山体,最后还剩余八瓶,挥手召来一大片雨云,化丹液为甘霖,洒遍整座山脉。
涧坑与断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复,黯淡苍黄的岩石表面,金光开始流转,散发出勃勃生机。朦胧烟雨中,山脉剧烈晃动起来,仿佛自经年沉睡中苏醒,抖落鳞片上的尘埃,随时要昂首吟啸、扶摇九霄。雨停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五爪金鳞、蜿蜒不知几万里的巨龙,双目虽仍闭阖,阵阵龙息却搅动风雷。
临央长舒一口气,“成了。龙身已复原,只是缺少魂魄不能化形,难以移动。幸好有后土珠,唯大地的载物之功,才能容纳龙神肉身。”
摇光担心道:“主上用后土珠来装载龙神肉身,魂魄如何自处?”
临央不以为意道:“我的魂魄再弱,也不至于晒晒太阳就化了,暂时曝露一下有什么关系。闲话少叙,赶紧去八部浮屠将龙身交还东来,才是正事。”说罢抛出后土珠,将龙身摄入,又从摇光袖中掏出一只灰毛肥兔子,挠了挠它的肚皮:“我少只坐骑,你来驮我可好?”
兔子被他挠得舒服极了,咕噜噜直叫,跳到地面迎风而涨,眨眼间变做天马大小。只见其双耳直竖如剑、瞳光灼灼如电,口角隐现利齿,如此看来,又浑然不像兔子了。
“果然是先天灵种望天犼。”摇光道,“我之前竟没看出来。”
“不知与慈航道人那头龙头狮身足如麒麟、踏水奔腾蹄下不波的金毛犼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临央飘上犼背,在茸毛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走,我们回祖龙埋骨之地。”望天犼轻唤一声,无翼而飞,穿云破空时周身腾起透明焰光,如云幔拱绕御座,刹那间掠过千里山河。
摇光忙闪身追上。临央魂魄在犼背上被透明焰光笼罩,毫无烈阳暴晒、罡风侵袭之苦,高兴地摸了摸它的耳根:“难怪神佛们明明能御风驾云,却总爱找个坐骑,威风倒是其次,主要是称心啊。”
望天犼被新主人称赞,十分得意地扭动麻团似的短尾巴。
接连穿越五重界空,到达凡间的桐吾江水道,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望天犼站在岸边,朝江面发出一声长长的、带颤音的鸣叫。奔流不息的江水产生了瞬间的停滞,顷刻后竟缓缓倒流起来,满江碧波相互碰撞,荡起万千涟漪,其中一个涟漪愈来愈大,仿佛蒙着雾气的镜面影影绰绰地晃动。望天犼腾空而起,携着临央魂魄与摇光,如一道流光投入这圈涟漪中。
跋涉时光河逆溯千年,即使金仙施法为之也极吃力,因为牵扯到天道与因果,一不小心还会在时光河中迷失。而对望天犼这种先天灵种来说,穿梭时光却要容易得多,也算是造物对其不能化形的补偿。
如同做了场极短的梦,睁眼便是古云梦泽那浩淼的湖泊丘壑,临央与摇光轻车熟路地从祖龙法阵的入口进入秘境,重新回到被漆黑险峰包围的龟裂盆地。
高耸入云的八部浮屠依旧矗立在盆地中央,却在内部两股磅礴力量的激斗下震颤,忽而黑气弥漫,忽而又金光漫射,挂在各层檐角的莲花形梵钟不停摇晃、铿然作响。
临央仰头望去,蹙眉思忖:“金光此刻虽压制住了黑气,却丝丝缕缕地在减少,只怕东来魂力消耗太甚,即使破釜沉舟斗赢了幽弃,也会对龙魂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我们得尽快上去,可如果按规则去爬塔,又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如何是好?”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