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邢厉天叫住他,示意喽啰们继续操练,随即一把抓住印云墨的手腕,“随我来。”
印云墨一路踉踉跄跄地被他拉入就近的屋子,倒是不怕他心生什么邪念——从对方身上,他并没有感觉到淫欲,只觉一股深入骨髓的执念,十分炽烈且狂妄。
“祁公子,你觉得当今天下是否太平?”邢厉天正色问道。
“是否太平?”印云墨摸了摸下颌,“北疆一直在跟宛郁打仗,听说今年流年不利,多涝多灾,不少州县闹马贼、盗匪,大当家可不就是其中一撮。”
邢厉天对“一撮”这俩字眼很不满,却也没有计较,又问:“你觉得当今天子如何?”
印云墨思来想去,诚实地吐出一句:“他最近挺倒霉。”
“都说天子无道,上苍才会降下灾祸以作惩罚,既然如此,我等为何不能替天行道,起兵讨伐昏君?我相信此刻只要有人举旗振臂,必然四处呼应,届时我再继续收纳兵马,大事可成!”邢厉天口气狂傲十足,“你可知道仙君曾为我批命,说我有帝王之气?出身草莽又如何,哪朝开国皇帝不是马背弓刀打下的江山,他印家能从乱世中搏天下,难道我邢厉天就不行?!”
印云墨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不错,你身上的确有股帝王气。”却把后半句放在肚子里:只可惜过期一千七百年,如今做不得数了。
直到眼下,他终于能确定那个该死的“天意”为何安排两人相遇:他欠他一个答复,以至对方执念成狂。尽管他问心无愧,但毕竟因果由此而种下,不破这个执,就了结不了千年前的一段纠缠。因此他不得不以身应劫,破而后立。
邢厉天听他出言赞同,心中狂喜,放声大笑道:“好!好!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云墨,从今而后你就安心留在凌云寨,你放心,这荒山野岭待不了多久,很快,整个昶州就都是我们的了!”
“昶州?不是还有两个卫的官兵镇守着,如何能轻易夺下?”
“哼,说是两个卫,半数吃空饷而已,更何况那知州许澄江唯仙君之命是从,仙君说我有帝王气,他又怎敢违逆天命!等我集结足够人马兵临城下,他定然会开门献城。拿下了昶州,相邻的旭州也就唾手可得,届时我以两州为基地向外扩张,籍着宛郁入侵、昏君腹背受敌两难兼顾的契机,很快就能吞下整个山阴府。到时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我的胜算自然就更大了。”
印云墨听他规划蓝图,前景十分壮美,微微一笑:“好处都被你占光了,那我呢?”
邢厉天握住他的双肩,洒脱地说道:“我不是承诺了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若登基,你便是当朝宰相、内阁首辅,若还不称意,便封你个异姓王爷也无不可。”
印云墨简直要笑出声,顺势搭上他的胳膊,做了个把臂同欢的姿势:“啊呀,王爷什么的实是担当不起,随便给个二品三品官做做就好了。哦,顺道把那一万两黄金赏我如何?”
邢厉天嗤了一声,道:“等我当上皇帝再说吧,如今却是不行——你家人竟也不着急,怎么赎金还没半点动静?”
话说苏仙君化作一股青烟飞回天灵山中的洞府,在密室里踱来踱去,十分焦躁,口中喃喃:“他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要囚到老死?看样子是被他认出来了,这该如何是好……”焦躁过后又有些恨然:“这些年我摄了多少活人精气,修行已近大成,还怕他一个空壳子不成!如今他决计打不过我,就算揭我老底,也没人肯信,我怕他做什么?寻个机会一气弄死不就得了!”
这么一想,他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又不自觉地摆出一副柳夭桃艳的风流仪态,仿佛随时随地准备着释放仙气,好教见的人统统拜倒在脚下。
派去卉阳的紫衣校尉陈石半路便回转了,心急如焚地向印暄禀告:在半途的山道中,发现了一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马车,以及数十具被野兽撕扯后残缺不全的尸体。尸首多数被剥去衣物,难以辨明身份,但经过仔细识别,他赫然发现,其中几具尸首,竟是奉命护送历王回卉阳的一干紫衣卫!
印暄还未听完,脸色就变了,从椅子上腾的起身:“历王呢?可有见到历王?”
陈石摇头:“并未见王爷,还有左郎将也不见踪影。微臣四下打探,听闻前几日一股马贼毁堵道路、袭击商队,贼首的就是那个邢厉天。微臣只恐王爷……为贼所掳,便立即回来禀报。”
“邢厉天!”印暄怒极反笑,“好个狗胆包天的贼子,还敢向朕勒索赎金不成!”愈是事急,他便愈是冷静,沉下声道:“历王倘若真被邢厉天掳走,左景年武艺高强,又忠心耿耿,定然会拼死护救。现场既无他的尸首,要么是随历王一同被掳,要么是回去搬救兵。但他不过区区一名郎将,没有朕的信物调动不了大部兵马,因而得先追上朕禀告此事才是。依他的脚程,早就该到昶州城了,为何至今没有音信?”
“或许,左郎将也一同被掳了?”陈石道。
印暄闭了闭双目,似乎在转瞬间下了决定:“昶州卫所不可靠,花霖带两个探子留在此处,其余人等随朕立刻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卉阳。朕要亲率兵马,踏平大堀山,救回历王!”他目中杀机毕露,冷冷道:“皇叔若少了根汗毛,朕要诛杀所有与邢厉天有关联者,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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