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雨久连连摇头:“不行,我要告诉他‘白媛媛’的真相,免得他越陷越深。到时整个世界的规则当头压下,就算白源身为破妄师也抗衡不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和他解释性转、意识导入和绝对领域?”卫霖反问她,“你要自曝身份吗?”
颜雨久沉默了。几秒钟后她恶狠狠地说:“不用你们管!你们现在就给我滚出这个‘绝对领域’!回去就跟上头说,我没药救啦,不用在我这个植物人身上费钱费力,直接拔了管子送火葬场吧!然后放现实世界里的束争阳回家,让他和妄想症里的我过一辈子!”
卫霖看她,带着点同情的眼神:“过不了一辈子。脑电波之所以能独立于躯体之外存在,是以光脑‘天极’构筑出的虚拟世界为依托,而你的肉体一旦消失,意识就失去了物质基础,即使对方的大脑目前能承载,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十年、二十年?你在他脑子里,就像个日渐衰老的病人,共鸣减弱、最后消失。或许他还会留着对你的印象,但那也只是记忆的一点残影而已,类似于抽屉保存着你的照片和视频录像,但那不是你。你会彻底消失,比死还彻底。”
“像人鱼化成的泡沫?”颜雨久忽然一笑,妩媚而凄然,“用六十年糟透了的人生,换二十年心满意足,我觉得挺值。只要束争阳爱我。”
卫霖同情的神色越发明显了:“他不爱你,不爱白媛媛,也不爱任何一个女人,他只享受女人们对他的迷恋。他爱的是他自己。”
颜雨久异常坚决地、万分抵制地摇头。对卫霖的话,不能有一丝丝的认同,否则她为自己搭建的美好新生活就会开始崩塌。“只要我用心经营,排除掉像‘白媛媛’这样的干扰因素,他就会一直爱我,因为我还有——”
她突然闭口不说话了。
卫霖敏锐地反应过来:“‘移情’?你对他动用了你的特殊能力?”
颜雨久脸色有些难看,像忐忑不安,又像孤注一掷。
卫霖怔了一下,呵呵地笑起来:“原来你也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爱他嘛。”
如果真心爱一个人,绝不会借助任何外部因素去粘黏和捆绑对方,包括金钱、权势、舆论、一切有形与无形的压力,当然也包括了对方毫不知情的异能。
只能是肉体对肉体,灵魂对灵魂。
这是爱和占有欲的最大区别。
他忽然转头望向“白媛媛”——如果脱去了这层被迫加身的女神外衣,他还会对内里那个真实的白源怦然心动,甚至情难自禁吗?
……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面对一条不知前景的路、一道难测深浅的渊。
但卫霖并没有迷惘太久——
跟着感觉走呗,他轻快地对自己说,跟着心意走。
他从来不惧怕在黑暗中独行,难道还会怕牵住另一个人的手吗?
第75章 谁怕谁
束争阳被枕边震动的手机吵醒, 他困顿地摸过来一看, 是颜雨久打来的。
发什么神经,一大早的。他本想把手机扔到一旁继续睡, 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 七点半。
剧组昨天通知七点半开工, 他没有定闹钟的习惯,又睡过头了。
手机震动停止, 对方接着发了个短信:我在门外, 你开个门好吗。
束争阳掀开被单,看了看支起的裤裆, 觉得来个晨间运动也不错, 于是下床走过去开门。颜雨久果然站在门外。她看起来有点憔悴, 精致妆容压不住疲惫的神色。
“怎么了宝贝儿,昨晚没睡好?”束争阳把她拉进来,压在门板上,顺道反锁。
颜雨久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漫上来, 温柔中夹杂着几许伤感, 凝视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是一分钟都没睡。昨晚我的被窝里忽然出现了一条毒蛇, 吓死我了。”
束争阳露出个吃惊的表情:“蛇?哪来的蛇,从外面荒地里爬进来的?我就说这岛上条件太恶劣,要不还是回去吧,跟导演说说,换个地方拍,去影视城的外景区也行。”
颜雨久问:“你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有事?”
束争阳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要是出事, 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撒娇?显而易见的东西有必要问吗。”
颜雨久慢慢眨了几下眼,嘴角微勾:“是啊,我傻了。要是真出事,你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别乌鸦嘴。”束争阳咬了一下她红润丰满的嘴唇,低头把脸埋进她颈窝,手顺着腰线摸下去,“你没事就好。你要是伤了一根头发,我可心疼死了。”
颜雨久的视线穿过他的发梢,静静地落在雪白的墙壁上,然后温情回应似的捧住了他的后脑勺,贴在耳畔轻轻说了句:“争阳,你爱我吗?”
声音不复往昔的甜美,质地有些沙哑厚重,句尾带着一种微妙的颤音,仿佛滑弦上战栗的旋律,能越过听觉直接穿透到人的心灵中去。
束争阳微微迟滞了一下,头也不抬地答:“当然了宝贝儿,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颜雨久的手指在他的发丝中僵硬,而后沿着他的后背无力地滑落。
她脑域开发的特殊能力是“移情”,可以借由语言与肢体接触,调动并操纵目标人物潜意识中的情绪,从而把他们对人生历程中重要人物的感情与感受,转移到她身上来。
进入这个世界的半年来,她迅速累积的上千万粉丝,多是这么来的。他们看见在屏幕里说话的她,触动了心中对父母/子女/爱人/好友等等重要人物的情绪关联,如同在两者之间搭起一座桥。那些强烈的情感就像被蹭走的wifi,分流到她身上。
在她第一次得到束争阳的那个晚上,匮乏的安全感以及巨大喜悦带来的恐慌,让她禁不住对束争阳使用了移情。
效果非常显著,束争阳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控,像个十八岁的男孩一样,没玩没了地和她做爱,最后许诺要永远在一起。
她问:“争阳,你爱我吗?”
他答:“你知道找到命定的另一半是什么感觉吗?就像两个自己合了一,就像现在这样。”
之前每次她心中不安,使用移情时,他都是这么回答的。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答了什么,完全是本性的流露。
而现在,不知不觉中,移情完全失效了。她不知道问题是出在束争阳身上,还是因为自己——这个能力的本质,就像现实中的自己一样,是个可耻的掠夺者。而移植来的东西,终究比不上原生,会被对方自发的负面情绪逐渐冲淡,直至消失。
负面情绪。譬如漠视、不屑、嫌恶,或者弃如敝履。哪怕新到手时多么视如珍宝,厌倦以后也就那样说丢就丢。
颜雨久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我们做爱吧,争阳。”她哽咽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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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八点多才出的房门,收拾停当,来到已经开工了好一阵子的片场。查导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继续指挥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