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4节</h1>
“我17岁进了公家酒厂,28岁独立成包,到今年我干了二十多年。当初一腔热血,如今唯有遗憾……天,我死了无所谓啊……厂子没了……我闭不上眼睛。”隋文波伸着掉皮肉的焦糊手掌,抓住了周天的手。
“恩,我怎么做,你能闭上眼睛!”周天低头看着隋文波,快速回道。
“经商,钻营,我只服你一人。天儿……你我二十多年友情,如今你老友归去……不求其它,惟愿你能接过酒厂……!”隋文波眨着掉黑色渣渣的眼皮,双眸充满渴望。
“行!”周天咬了咬牙,指着地面说道:“文波,我干了!但不是为了酒厂,而是为了二十几年前,我认识的那个隋文波,一直没变过……!”
“财务老刘有证,拟股份转让证明,我隋文波本人,愿无偿将昭化酒厂百分之85的股份,一次性……!”隋文波言语微弱,看着财务催促道:“写,你写啊……!”
“好!”
财务满面泪痕,拿起救护病房医用的记录本和笔,蹲在地上,唰唰的写了起来。
“咳咳……!”隋文波大口咳血。
“设备给你上上吧?”医生虽见惯了生死,但也内心动容。
“我靠一口气儿活着,事儿没成,它散……散不了……!”隋文波看着棚上晃眼的灯光,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似上天眷顾,似神仙动容,它们似乎也在怜惜这个无比执拗的隋文波,让他走的安详,能闭上眼睛。
不到两分钟,财务含泪写完协议。周天签了字,财务签了字,而隋文波则是用鲜血按上了手印。
“朋友,还有啥说的么?”周天自始至终都攥着隋文波的手掌。
“……天儿,这辈子,我不记得,我交了多少朋友,但我记得……自己临走之前,送我的,唯你一人……!”隋文波拉着周天的手,缓慢的闭上眼睛,独自呢喃:“霄霄死了,桂琴也死了……你们骗我……我……我……谢谢!”
“啪嗒!”
手掌垂落,隋文波坚持到这里,协议签了,气儿也散了,人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
周天行尸走肉般的离开了抢救室,一头钻进楼梯间,手里攥着那份带血的协议,身体缩卷在台阶之上,无声痛哭。
“叔,叔!”林军看着周天心如刀绞。
“军啊,咱们他妈的这帮人……都把自己活没了,你知道吗……我不如老隋,我真得不如他……!”周天鼻涕与眼泪横流,满脸皱纹的看着林军。
林军听到这话,无言以对。
“将近三十年的守望啊,就是活人也他妈变成雕像了……谁能做到啊……谁能啊?我不如他啊……!”周天彻底崩溃,因为他不光失去了一个老友,更失去了一个他所钦佩的人。
天叔做不了隋文波那些事儿,所以钦佩,所以悲恸万分……
林军从没见过周天如此悲伤,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两个人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躲在这不见阳光的地方,好像被憋到死胡同里的耗子。
这个大年三十,惨烈无比,到了夜晚时,百花齐放,烟火点亮了夜空。
而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或早或晚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却好似留下不停环绕耳边的余音……
时光荏苒,我们流失了岁月,却从未曾苍老了理想……
老隋,老友,走好!
第150章 年三十
这个大年三十,林伟耳朵掉了又缝上了,而隋文波一家也走了。原本这个合家团圆,其乐融融的节日,莫名显得有些悲恸。
晚上,十二点,林军家跨年吃饺子,气氛挺沉闷,林父斜眼看着戴着耳包的伟伟,莫名的在那儿磨牙。
林军一看事儿不太对,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滚犊子的为好,要不一会就得迎接家庭战争,随即他简单吃了两个饺子,擦了擦嘴说道:“爸妈,姐,姐夫,你们吃昂!公司的人还得聚一聚,我过去一趟……!”
“去吧,去吧。”林母微笑的点了点头。
“哥,我也不太想吃了,我跟你去呗。”林伟眨着无知的眼睛,可怜汪汪的看着林军。
“……你吃吧,吃吧,不用去。”林军扫了一眼父亲的黑脸,随即干脆利索的站了起来,拿起衣服就走。
门口处,林军额头冒汗的换着鞋,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推开了防盗门。
“初三去你舅奶家窜门,你得回来!”林父喝着小酒,突然间冒出来一句。
家里人愣了,林军也愣了。
也不知道得有多久,林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更不知道多久,林父没有这样似命令,似邀请的要求林军和他一块去亲戚家串门。
站在门口,林军身体僵硬数秒,随后咧嘴回道:“呵呵,行!”
“哎,军,你等等!”姐夫李权眨巴眨巴眼睛,擦着嘴站起来,随即走到茶几那儿拿起一条中华,一条四字头牡丹,冲着林军边走边喊:“来,这个你拿着,一会吃饭的时候给大家伙分分。这烟市面上买不着,下面送的,我也不抽,就全拿家来了!”
林军再次一愣,也没说什么,笑着接过了两条香烟。
“军,好好整啊,我从小就看你小子行!”李权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林军的肩膀,龇牙说道。
“那你肯定是看我行啊!要不,我管你借一万五,你怎么没借呢。我知道,你这是锻炼我呢!哈哈!”林军笑着冲李权说了一句,但声音很小,只有二人能听见。
李权再次一愣,但脸上没啥变化的调侃道:“你还是得练,我们公务员都能做到,啥话不说在表面!哈哈!”
“姐夫,我为啥叫你姐夫?”林军穿上鞋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