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五月初五,正逢人间艳阳天,而那万里之外,群山之巅的昆仑雪境,依旧料峭冬风,不减清寒。
这昆仑千山雪,万迹不见人。
如此的天,又岂是远行之时?
偏生殷晴不信邪,铆着一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劲儿,一碗烈烈黄汤下肚,烧得心头七分胆气,便趁着那夜色深深,迎着这满山风雪,悄然无息地摸下了山。
她走得潇洒自在,自山脚恭恭敬敬朝那师门一拜,头也不回,一路西行便是月余。
而今却在这重峦迭嶂,弯弯绕绕的山沟里头迷了路。
殷晴一脚踢倒她堆好的石子山,叹了今日第七十七口气,望着远处群山如玉,云蒸雾绕,日坠西落。
不由得回想起一月前。
那时正逢她兄长奉师命前往琅琊洛家,二度参加武林大会,广立昆仑之威,惩恶扬善。
她与兄长殷彧,皆是武林剑道巅峰昆仑派开阳剑尊嫡传弟子,兄长自小聪慧勤勉,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手握名剑逆水寒,一手绝妙剑招当世难有匹敌。
在叁年前的武林大会,他曾以新秀之姿连挑数位江湖前辈,斩获当年桂冠,登上新秀榜魁首之位。
其快走龙蛇、精妙无双的剑法,用惊为天人四字都不足以形容,被如今江湖中人,称之为“少年剑仙”。
而今,叁年已过,兄长都再度下山,可怜她殷晴同为师尊嫡传弟子,千言万语,百般恳求,就是不得一声应允。
只因她幼时寒气入体,经脉所损无法修行内功。
师尊是收养她与兄长的人,她自然不能忤逆其意,送走兄长那日,她一人闷闷不乐坐于昆仑山巅,师尊自后而来,语重心长道:“晴儿,非我一愿你下山,只是现今江湖时局动荡难乱,魔教少主东方夜横空出世,扰的中原武林一片腥风血雨。你一介弱质女流,何苦去淌这趟浑水?收心留在昆仑,方能护你安宁。”
殷晴听这话时,心里自然是百般不服,只因她是个女儿家,便只能一辈子活在羽翼之下?
况且若那魔教当真猖狂如此,为何师尊安然不动?
要知晓,昆仑派门规可是:“静可避世修行,乱可平定天下。”
定是唬她,还什么“玉面修罗”降世,能止小儿夜啼,她才不信呢。
直到许久之后…殷晴才知,年少的莽撞与无知都要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殷晴自小乖顺,师尊以为劝住,便闭关修炼。
却是不知这小小丫头已然长大,早早生出反叛心思。
趁师尊闭关,殷晴孑然一身从昆仑山偷跑而出,誓要追随兄长的脚步,在这江湖闯出个名堂,方不负师门之名。
而今天色昏昏,月上柳梢,晓星渐落。
殷晴立于山腰,极目远眺,夜色之下,此处山脉巍峨,十万大山连绵不尽,如一片绿色长绸,倾泻千里。
她自昆仑而下,一路策马飞扬,行约千里,依地图所指,再绕此山而行叁日,便至琅琊。
可不巧昨日在山下客栈偶然听那茶客道,只需翻过此山便是洛家,她心念一动,也就抄了这近路,不想越走越深,早不知到了何处。
不过须臾,一帘新月绽浮云,入夜暮色霭霭,只剩零星微光,再不能辩识前路。
殷晴叹息,只得停下脚步,原地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