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qiáng这回没蹲下提鞋,把手里的小锉刀、铅笔什么的归置好,垂着手就想往外走。
罗qiáng把桌子搬仓库去!
邵钧实在忍不住,使唤人了。
仓库门边,邵钧递过一支烟,闲扯了几句。他看着罗qiáng埋头吸烟时眉头拧出的纹路,忍不住说出来。
领导找我谈话,要给我调岗,让我出监区,到局里工作。
邵钧一边说一边看罗qiáng的神色。
出去?出去好啊。
罗qiáng的声音飘渺得像口里呼出的那一口烟雾。
好?我去局里,就不能每天来监区,也管不了你们了。可能一个月都没机会上来一趟,你觉得好?!
邵钧急着解释。
走行政不好吗?你才多大,你还打算一辈子待这儿?我们十五年,你也给自己弄个十五年?
罗qiáng说话的口气极其平淡,甚至冷漠,听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就好像谈的不是俩人切身息息相关的大事儿,而是谈一件与他毫不相gān的事儿,爱咋咋地,老子无所谓。
邵钧微微愣了,一脸失望。
事实上,他当时就把调职的事一口回绝。他跟领导说:我在这儿gān挺好的,人我都熟了,跟大家处得不错。头儿,让您费心了,谢谢您一片好意,我真不想走。
领导在烟灰缸里杵着烟头,心里也烦,这事儿麻烦了。邵小三儿你个臭小子,咋这么不懂事呢?你调不调职的,你以为这是你一人儿的事吗?要不是你爸爸托付我、叮嘱我,你要是监区里随便哪个没头没脸没背景的小民警,老子管你待在哪儿?!
谁都知道,在监区工作的基层gān警最辛苦。刚考上公务员分配过来的大学生,没有门路背景的,一个个儿都必须下监区,熬上几年,再琢磨调动别的岗位。局里各个部门的闲职肥差,早都让走后门儿上来的小孩占上了,一般人还捞不着宣传委的美差。坐办公室里打打电脑,写写文件,给机关报纸发个宣传稿(稿子质量咋样都没人管),这闲差谁不乐意啊?
三监区现在的这批gān警,田队长是整天琢磨着调离的,上上下下跑了好多关系。这人也是没办法,再不离开清河他媳妇忍不了了,整天在家里闹,要跟他打离婚。
而像王管这样的,家早都搬到清河县城,大半辈子都这样儿了,反而不会整天惦记调走。犯人们平时跟这人开玩笑,说:王叔叔,打心眼儿里佩服您,真不容易,我们都心疼您。我们这些人,判的是有期,好歹有出去的那一天;就只有您,判的是无期,您在这儿服刑一辈子。
邵钧兴冲冲地找罗qiáng谈,没想到让罗qiáng兜头浇一盆冷水。
邵钧瞄着人,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昨天,见着我爸爸了吧?
罗qiáng挑眉,缓缓道:你爸跟你说啥了?
邵钧蓦然松一口气,眼底溅出一片不屑的神情:我就知道!罗qiáng你忒么原来就是因为这么个俗事儿!
邵钧还没来得及跟他爸说上话。他思考罗qiáng如此反常的态度,脑子转得滴溜快,猜也猜出来。
邵钧含着烟,揶揄道:至于吗?小心眼儿了?不就是认识我爸爸了吗,就不理人了?
罗qiáng哼道:老子早就认识他了。
邵钧问:你啥时候认识的?
操,别告儿我当初是我爸爸抓的你?!
罗qiáng一口烟喷出来,低声骂:你丫的
邵钧叉着腰歪头看人,难以置信,突然忍不住大笑:还真是啊?!
罗qiáng我爸要是能亲手把你这种人逮着,他竟然能抓住你?那我可真要对我爸刮目相看了我崇拜他了,我以前可真小瞧他老人家的能耐了!
邵三爷这种人,可能是从小让家里保护得太好,虽然骄纵些,但是人单纯,根本就没太多心计,时不时bào露出小孩的脾气心性,要对谁好就是真好,没心没肺的。
他这一没心没肺,罗qiáng也怒不起来,让邵钧几句话说得,真是没治。
邵钧特别坦率地说:罗qiáng,没事儿吧?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记恨上我吧?
罗qiáng无奈地撇嘴:那,老子还不能记恨你几天啊?
邵钧:你都记恨超过二十四小时了,瞧那张老脸都耷拉下来了,真他妈不让人待见!
罗qiáng:老子就长这样儿不成啊,看不惯不待见,你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