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人,说这是黑道大哥的范儿,特别酷,特有威慑力。
邵钧是后来知道内情的人,罗qiáng斜眼看人根本忒么就不是装酷,而是看不清楚东西。那只眼睛视力不到0.1,基本就是半瞎。
罗qiáng放出来那年十八岁。
他进去时初中都没毕业,学校因为他进少管所,gān脆开除了他,没发毕业证。
他也没机会念高中,他人生最宝贵的少年时光一去不复返。
那个年代,考大学很不容易,也没有五花八门各种水分的电大和成人大专。罗qiáng没有高中和大学学历,档案里还被记了浓重的一笔,哪个工作单位也不肯要这样一个孩子,他这辈子完了。
陆家那孩子,二十出头,有家里老子罩着,在部队里继续混,成天打架闹事儿,劣迹不断。也就是因为在部队里,不然早被严打判刑了。
这人的草绿色军装衬衫敞着几个扣子,腰带松系着,横拽在西四大街上。有一回回家探亲,跟大院里几个发小哥们儿喝酒,喝高了,借酒撒疯,把走夜路回家的一个女青年轮jian了。
那可怜的女孩喝敌敌畏自杀而死。这事儿闹挺大的,那女孩家人和工厂工人一百多口子抬着尸到军区宿舍大院闹,讨说法。
陆家想把孩子送到外地躲躲风头。就在送走的前一天晚上,陆少就在百万庄军区大院子弟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家门口,让人给黑了。
发现的时候,这人已经血肉模糊,就剩一口气儿,手脚筋砍断,还挖了一只眼睛,手段极其残忍
在医院抢救过来,也成了个残废,一直坐轮椅活着。
大院里熟悉情况的老人儿都说,报应,这他妈的就是报应,坏事儿做太多,早晚让寻仇的给弄死。
可是这孩子也才二十小几岁,这辈子就残废了,可怜啊!
大伙都说,这到底是谁下的狠手?这得有多么刻骨铭心的仇恨,才下得去手
公安机关查了很久也没破案,陆少从小横行街头巷尾是军区的小霸王,仇家多得数不过来,自己都说不清凶手究竟是哪个。
罗qiáng从少管所出来就失踪了,没有回家,没去见他爸爸,也没见罗小三儿。
他做下的案子,已经注定这辈子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眼前只有一条黑道,直通西天。
罗qiáng跑路去了南方,在广西云南边境待了几年,还去过缅甸,做活儿,贩卖枪支。
待到这人重返京城,与当初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罗老二开着豪车,车后座是鼓鼓囊囊一编织袋的现金,后腰别着两把改装过的54,迅速dàng平西四老城区,手下战将打手如云,成为威震京城的黑帮大哥。
罗小三儿记忆中的童年,就是每天傍晚坐在门槛上等,等他最喜欢的二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出事时罗战太小,三四岁的小孩实在没什么记忆,他全都忘了。
罗qiáng也再没有跟小三儿提当年的事情,从来就没说过,那四年他经历了什么。
罗战永远都不会想到,就是那一眼。
当年,他坐在他爸爸的车斗里,傻乎乎地,回头多看了一眼。
就是他那一眼,毁了他哥哥一生。
25、第二十五章烧七
chūn日的阳光从小窗斜斜地照进禁闭室,逐渐和暖的温度铺满木板chuáng。
邵钧吸溜着酸楚的鼻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睁眼,一扭头,正好对上罗老二直勾勾盯着他的一双眼。
俩人并排躺着,各自都缩在大棉被里,手脚缩成一团,大眼瞪小眼。
邵钧鼻子抽搐,是那种吸了寒风灌了凉气儿之后鼻黏膜酸痛刺激过度然后拥堵着往外流鼻涕的邋遢感觉。昨晚儿他折腾了大半宿,听罗qiáng颠三倒四地讲以前那些事儿,听得头晕脑胀,又劝慰又安抚的,被子没盖好,让初chūn的寒气闪着了。
邵钧顺手拿袖子抹了抹鼻涕,哼道:你,好了?
罗qiáng喉咙里哼了一声。眼睛仍然是肿的,肿成俩核桃似的,难得这么一副落魄惨相儿,竟然让三馒头瞧见了。
邵钧:那今儿晚上,你是打算继续睡禁闭室,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去?
罗qiáng:我回去。
邵钧满意了,瞧咱这安抚工作做得,太他妈有效率了,一晚上搞定三监区天煞星罗老二,三爷爷办事儿简直太上道了,我多有人缘啊!
罗老二不diǎo别人,就服我一人儿!
邵钧嘴角翘着:成,那我去给你打个早饭,昨儿就一天没吃,今天好好吃饭。
罗qiáng点点头,顺从了。
罗qiáng其实早就醒了。邵小三儿凌晨迷瞪着睡过去,还打着小呼噜,睡得哼哧哼哧,可香了,罗qiáng那时候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