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是一张生日卡,落款是邵警官。
罗qiáng只扫了一眼,都没仔细读,迅速四下张望一圈儿,若无其事地窜上他的上铺,舒舒服服地枕着被子,再把卡片打开
生日卡上的祝福语就是简简单单几句话,男人之间的风格,两句半正经的,再来半句不太正经带点儿颜色的。
就那么两句话,罗qiáng愣是看了二十分钟,眼睛盯着卡片上的字发呆,忽然觉着这条子挺可爱,挺招人的
直到隔壁chuáng刺猬搭了一句:邵警官就是人好,心细,邵警官最爱咱们了!
罗qiáng斜眼扫了一眼那家伙,心想,三馒头爱谁?他还能爱你们几个?
刺猬四仰八叉躺chuáng上,自言自语:这个月qiáng哥你收小卡片,下月我生日,下月就是我收小卡片了。
罗qiáng心里一动,问:他给你送过?写的啥?
刺猬伸手翻了翻,从chuáng头一堆东西最底下找到了卡片:喏,去年邵三爷给我的!
罗qiáng:
刺猬屁颠屁颠地递过来,没注意到他家老大那脸色,唰一下就垮下来了
罗qiáng咬着嘴唇看刺猬收的那张生日卡,不吭气儿了,眼底明显流露出一丝失望。
别说落款一样,就连写的那几句话都差不多,三馒头你小子专门买了一本教写祝福语的书吗?你丫那点儿小才情都他妈从书上抄的吧!
20、年夜饭
那晚,邵三爷还是如大伙所料,按时驾到七班牢号,手里提着两只饭盒。
罗qiáng打开饭盒,浓郁热辣喷香的味道扑了满脸。
刚买的,热的,赶紧吃。
邵钧歪戴着警帽,在屋里晃悠,指指点点,这个褥子没掖好,那个饭盆没刷gān净挂着米粒儿呢,还有那个谁的球鞋放地雷呢,臭死了这屋还能住人吗?!
邵钧也是刚从城里回来,说,双井那边儿开了一家双流老妈兔头,老板是成都人,正宗的,特好吃,他吃完了觉着好,猜到罗qiáng肯定喜欢吃,就顺便买了四个。那家饭馆隔壁还有一家久久丫,于是又买了两斤辣鸭脖。
罗qiáng盘腿坐在他的chuáng上,两条腿上摊着饭盒,低头哼了一句:以后每天都有啊?
邵钧不屑地说:美得你,你还每天都过生日?
邵钧又跟顺子说:下回你生日,我也去那家店给你买兔头。
刺猬赶紧说:三爷,我爱吃溜肝尖,还有焦溜丸子!西四那家砂锅居的,正宗老北京菜!
邵钧说:你这个月挣不到两百工分,我就不给你买焦溜丸子了,你看着办!
就为了自己生日这顿焦溜丸子,刺猬从chuáng上蹦起来,又立正又敬礼的,跟邵警官保证劳动课一定好好表现。
罗qiáng算是领教到了,邵三爷这一招邀买人心,做得真叫漂亮,没得挑礼儿。小礼堂门口那块小白板,从政治学习改成生日祝福,八成也是三馒头的蔫儿主意。
邵钧对五六七八班的每一个犯人都很好,都很能聊,也看不出有什么偏心。
罗qiáng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人还是岁数大了,孤独着,寂寞着,心理难免脆弱,想要有人惦记他,想要看见有人对他好。
想要知道自己在有些人心里,份量不一样。
罗qiáng觉着他以前不这样儿的,以前不在乎任何人,现在老了,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可以挥霍,心眼儿就变小了。
天越来越冷,落掉叶子的槐树用青涩的枝桠拥抱天空,huáng土操场冻得硬硬的。
罗qiáng睡觉的铺位正好紧挨窗口,又是上铺,视野很好。
他以前睡觉最讨厌亮光,有个光线和动静吵到他,他能掀chuáng抄鞋底。后来不知道咋的,从某一天开始,他开始拉开窗帘睡觉,让冬日的阳光早早地盛满一室,全然无视一屋人敢怒不敢言的怨愤目光
从他躺的那个位置角度,头枕在胳膊上,正好能看到从办公楼通向监舍楼的一条林荫小径,还有大半个操场。
每天早上六点多钟,邵钧歪歪地戴着警帽儿,小跑着从办公楼出来,一路跑还一路匆匆忙忙抓腰带,往上提裤子,一看就是小时候家长没管好,惯的,养成了公共场合抓裤腰的臭毛病。
晚间chuī熄灯哨之前,邵钧怀里揣着几袋熬夜用的零食、闲书、游戏机,溜溜达达地,再一次走过来。这人路过操场的单杠架子,每次都会搁下东西,脱掉制服外套,用力搓搓手心,然后飞身抓住单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