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源知他近日急于安民生,平骚乱,便是为了王妃南下时,道路畅通,金陵祥和,遂也十分肃然领命下去。
三日后的夜晚,皇宫西南一隅的殿宇中忽然起火。
此处已多年无人居住,因此火气时,竟无人发现,直至火势迅速蔓延,自小小火苗变为冲天大火,方有宫人惊呼走水。
一时间,满宫的人皆提着乘了水的锅碗瓢盆往这处奔走。然而火势迅猛异常,饶是那样多水下去,仍是烧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将大半个皇宫都烧得焦黑残破,方渐止息。
其间,也不知是谁指着那火起的宫室忽然大呼:“里头还有人!”
众人扭头望去,果见那被烧得即将坍塌的宫门上,映出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外头顿时混乱起来,奈何火势过大,旁人避之不及,根本无法入内救人。
直至火灭,清理废墟时,宫人们翻开坍塌的房梁瓦片时,寻出一具已然烧得炭黑干枯的尸体,那尸身长如寻常成年男子,偶有未烧尽的三两片衣料,隐约可辨明黄色,上绣龙纹,分明是皇帝的常服!
一时间,宫人们皆面面相觑,随后便赶紧往燕王府报信。
燕王即刻派人寻从前服侍皇帝的老太监,经仔细辨认,终是确认此尸身正是建弘帝慕容允绪。
想来慕容允绪无处可逃,便藏身宫中,眼看燕王入城,自己穷途末路,便于宫中自焚而死。
如此,慕容允绪的皇位坐了不过三年,便一命呜呼。他身后子嗣皆幼,且都已被悄然送走,再无人可承大位。朝中仅剩的墙头草们闻风而动,不过三五日,建弘帝丧仪未成,便已有数十人联名上奏,请燕王早日登基,匡正朝纲。
燕王推脱再三,终是在众人拥戴下,披黄袍登上帝位,年号天福。
皇宫损毁大半,燕王遂仍在王府中理政。一时间,小小的燕王府成了大齐的权力中心。
七月,诸事皆妥,慕容檀心满意足,方命人北上,将宋之拂母子二人接来。
……
却说宋之拂五月生产,此时已弥两月,精气渐恢复。到底是天生丽质兼年轻力盛,旁人生产后皆身形走样,肤色泛黄,她却非但未见丑态,顾盼间反更添风韵,连身段也比从前更纤脓有度,惹人怜爱。
七月末,金陵来人时,宋之拂便收拾好行装,带着通儿自北平南下。
圣旨虽未下,然新帝身边无旁的侧妃侍妾,只这一个王妃,王妃更是才诞下新帝独子,众人眼里,这母子二人不久便是当朝皇后与太子,如何敢怠慢?这一路遂行得格外缓慢而小心,生怕出纰漏。
可绕是如此,行到山东,将近金陵时,仍是遇上了意外。
这日傍晚,暮色沉沉,宋之拂等于归德府境内驿站下榻,疲惫之下,并无人发现这一路行来,竟有一约莫百人的队伍,在后头悄悄跟随。
夜色下的主屋中,通儿喝足了奶水,咂咂小嘴,在母亲怀里玩乐一阵,好容易哄得香甜入睡。
宋之拂这才得空起身,由孙嬷嬷扶着到院中散步。
屋里乳母见孩子睡得香甜,大气也不敢出,只默默守着。外头人因怕吵醒孩子,也都退得远远的。
然此时,竟有一身影沿着墙根儿,悄悄摸入房中,趁乳母不备,将手中早已备好的巾帕一下捂住她口鼻,不过须臾,便无声的不省人事。
在外的宋之拂全未察觉,待半个时辰后回屋,见到昏迷不醒的乳母与空荡荡的床铺,顿时惊得大退三步,险些跌坐在地。
“通儿呢?”她浑身颤抖着问,几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然乳母昏迷,孙嬷嬷一面在屋里遍寻,一面唤人入内把乳母弄醒。
那乳母懵懵懂懂醒来,待回神时,早已浑身瘫软,哆哆嗦嗦磕头道:“婢不知,方才只觉一阵晕眩,便两眼一黑,的确不知什么人带走了通哥儿啊!”
正当此时,却忽有人捧着一封信入内:“禀王妃,方才有人将此信丢于驿馆门外!”
宋之拂勉强镇定心神,接过一看,只见这信上只注“燕王妃亲启”数字,信内道:“汝子在此,请速独至东城门。”
第47章 虎口脱险
动静如此之大,将住在隔间的郑潇也引了来。
她惊愕的瞪大双目逡巡道:“这是怎么了?这样多人。通哥儿呢?”
旁人皆不敢多言,只惴惴不安的偷觑宋之拂。
郑潇见无人应答,便自顾凑近宋之拂身边,一眼瞧见她手中之信,惊呼道:“阿拂,这——通哥儿被人掳走了吗?”
柳儿搀着失魂的宋之拂到一旁,孙嬷嬷则狠狠瞪一眼郑潇,方道:“姑娘别急,如此看,通哥儿定还是安全的。”
宋之拂此刻心神全想着儿子,并未说话,倒是郑潇,仿佛怕不够乱似的,嚷道:“那也得快些想法子才是,通哥儿不过两个多月,最是脆弱,哪经得起什么风波?不满一岁的孩子,夭折的可多得是!”
此话简直是添乱,孙嬷嬷再忍不下去,厉声道:“表姑娘慎言,王妃此刻忙碌,还请姑娘回屋吧,无事不得外出。”
郑潇忿忿不平,却眼见无人帮她,只得压下怒火回屋,临去前,仍不忘冲宋之拂道:“阿拂,我是你嫡亲的表姐,定是一心为你着想,你若要照那信上去,便得趁早,此事可万万耽误不得,通哥儿吃不得苦头啊!”
屋里始终呆坐的宋之拂忽然动了动眼珠,望着满屋子的人,坚定沉声道:“立刻派人往金陵报信,再知会一声归德知府,令他暗中部署些人手在各处城门附近,尤其在归德往西南与东南两条道上,多派些人手,切忌绕远些,莫打草惊蛇。”
说罢,她霍然起身,肃然道:“替我更衣,我要亲自前去。”
众人要劝,却见孙嬷嬷只顿了一瞬,便已依言替她更衣,便都不再多言。
孙嬷嬷最是清楚不过,她家姑娘瞧着温软可人,却是个有心思的,若她做了决定,旁人无论如何都劝不住。况且,身为母亲,为了孩子,自是天不怕地不怕。
……
夜幕下的东城门空寂无人,只寥寥数个兵士来回巡视。
只是,观这数个兵士虽身着寻常城门小兵的衣甲,却不但身形孔武有力,分外板正,连目光都异常阴森可怖,竟一点不想普通州府中的守门者。
城墙脚下,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车夫单手持鞭,笔挺的立在车旁,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宋之拂乘马车至城门百丈处时,便弃车一路快步独行,直至出城,皆无一人盘问阻拦,蹊跷不已。此情此景,一看便知,守城者早已被悄然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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