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拂瞧着他一脸别扭的模样,大约知晓他心中所想。
她自不敢以为慕容檀对她动来真心,只暗叹,男人啊,大约都是如此了,他不珍惜,却从来容不得别人觊觎。
“南院里侍奉的婢女来报过,汗王当夜便将那件小衣烧了,未留踪迹。”她总得消了他的疑心。幸而那蒙古人心性清醒明白得很,没做什么落人口舌之事。
慕容檀脸色已然缓和不少,心中的疙瘩却并未全消。他双唇紧抿,不欲再多提其他男子,只一把将小娇妻横抱起,大步跨入内室。
多说无益,唯有实干。
然二人喘息纠缠间,他仍压不住额角青筋,冷不丁问:“你说,他今夜有没有碰到你?”
宋之拂下意识答:“没……他,早被你派的人……带走了……”这会儿怕是才由大夫诊治后缓过来吧。
慕容檀梏着她圆润细滑的双肩,恶狠狠道:“不许想其他人!”
宋之拂早已面颊绯红,眼眸迷离,晕眩恍惚,神思飘散,遂软着声埋怨:“分明……是你先提起……”
慕容檀瞧她这副粉面含春,软软撒娇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心都融化了,再顾不上说话,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罢了罢了,明日就把哈尔楚克打发到城郊去练兵,趁着消息还没走漏,出其不意扑向蒙古,打他个措手不及便好了。
……
第二日,慕容檀便领哈尔楚克与诸将往城郊大营,点兵后稍作部署计划。
临行前,西侧院已派人来回话,言徐夫人已答应将杜海月许给哈尔楚克。
“夫人言,只一个要求,需待他重为汗王后,才可将杜姑娘娶为正室。”
慕容檀冷笑:“自然。”他这姨母,果然时刻不忘精打细算。杜海月得了蒙古大汗正室之位,便不怕她儿子杜景日后不能封侯。
此刻,待众人退开,只余慕容檀与哈尔楚克二人,他遂告知其许嫁表妹一事。
“昨夜是我府上有奸人作祟,误伤大汗,我在此赔罪。”说罢,他亲自替哈尔楚克斟酒,“杜氏出身高贵,乃我姨母家嫡亲表妹,姨母赞大汗人品出众,欲将表妹许给大汗为妃。”
既然要促成联姻,他便不能透露昨晚的始作俑者,索性不予解释,只含糊盖过。
哈尔楚克举杯之手微顿,刚毅的眼中闪过一瞬惆怅。
昨夜,他曾如此接近她……他并不在乎自己受的那点痛苦,只怜惜她,那样娇贵柔美的模样,怎可被人如此算计陷害?
他扯起一抹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如此,多谢燕王美意,我定凯旋后,亲自前来迎娶。”脑中闪过些模糊的画面,他仍是没忍住,出口问道,“昨夜,我似乎见到了王妃……不知王妃殿下如何了?”
慕容檀面色有一瞬森寒,淡淡一句“她无事”,便不愿再多言。
落在哈尔楚克眼里,却只当他并不喜这位美丽的王妃,反倒越发心疼怜惜起王妃来。不知将要娶的这位汉女,是否也如王妃一般纤美柔婉。
待哈尔楚克离去,久候的赵广源方踱步而入:“赵某不知,王爷竟愿令杜姑娘嫁去蒙古。”
慕容檀不自在的移开目光,佯做镇定道:“表妹出身侯门,与我亦是近亲,不正合先生的意吗?”
赵广源闻言,逐渐褪去平日温和的外表,露出严肃而审视的目光:“王爷当真一心为大局考虑,全无半点私心吗?”
慕容檀薄唇紧抿,坚持道:“自然如此。姨母做出那等事,我怎可再将表妹留在身边?”
赵广源遂不赞同的摇头:“徐夫人此举为何?难道不是因王爷处处回护郑氏,令我等原本的计划皆被打乱?”他的话越发尖锐,一针见血,“赵某看来,王爷是对王妃动了心思,失了应有的城府与心胸!”
慕容檀忽然被戳中心思,却恼羞成怒,全然不愿承认,只重重放下酒杯,烦躁道:“我实是不解,先生为何总与王妃过不去?她——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弱女子,我娶了她,给她个安身之处又如何?”
赵广源皱眉:“弱女子如何?怪只怪她乃郑承义之女。王爷心善是好,可万万不该被私情所困。王爷若非先帝之子,今日即便有凌云壮志,又有何处可施展?”
他望着慕容檀忽而双眉紧锁,陷入矛盾的模样,立刻趁势又加一把火:“今日京城又有消息传来,王爷可要听?”
慕容檀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何事?”
“郑承义之子郑子文,秋闱乡试甫过,他不过名列榜末,却得齐澄青睐,许嫁了女儿。”
齐澄与皇帝的关系,朝中上下人尽皆知,他将女儿许嫁给一个乡试只排榜末的监生,其提携之意再明确不过,而这背后,任谁都能想到,定有皇帝授意。
皇帝如此厚待,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赵广源眼神莫测,紧紧凝着慕容檀:“如此,王爷仍全然信赖王妃吗?”
……
燕王府,西侧院,徐夫人母女皆枯坐灯下。
杜海月已然哭闹了许久,徐夫人保养得宜的面容,亦是一夜苍老许多。
“母亲怎可如此狠心,就这样将女儿送去蒙古?那处风沙比燕地更甚百倍,听闻牧人们皆居无定所,不时迁徙百里,日常饮食更是粗陋不堪,这让我如何活下去?”自小娇生惯养的杜海月,始终也不愿相信,母亲竟真的愿将她嫁去蒙古。
徐夫人单手支额,憔悴又厌烦道:“闹了这些时候,你也该消停了。身为女子,总得认命,咱们着了那郑女的道,总得割舍,才能保住最要紧的。”
杜海月总疑心母亲偏心,此刻如抓住把病一般,扯着哭哑了的嗓子嚷道:“母亲果然从来只偏心兄长,什么保住最要紧的,我看,母亲只是想保住兄长的前程!”
徐夫人登时怒斥:“休得胡言!我瞧你,事到如今都不懂得,家门荣光有多重要。若我不保你兄长,别说让你嫁给那蒙古鞑子当汗妃,咱们母女统统得被贬为庶人,到时你连命都保不住!”
杜海月被母亲说得呆楞恐惧,登时噤声。
徐夫人这才稍缓了脸色,伸手将女儿搂进怀中,安慰道:“月儿莫怕,只你哥哥能得该有的权势,你即便嫁过去,也定无人敢怠慢你。”她一下一下替女儿顺着发,语调悠长,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放心,此刻咱们母女受的屈辱,日后为娘的定会讨回来……”
……
却说城郊大营中,哈尔楚克等人派兵演练,不过数日,便已悄然出发。原该打道回府的慕容檀,却出乎意料的在军营中又滞留数日,直至五日后,方归去。
这几日,他心中反复思量的,皆是赵广源那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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