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嘉紧蹙着眉,情绪似乎非常痛苦,道出他这些天憋在心里一直没说出口的事:“叶晓白他们家长,应该是恨透唐铮了,很厌恶吧……他们家里,不是一直还想着撮合你和晓白?”
“他想撮合我还不乐意呢,我名草有主了你不知道啊?”周遥皱着眉头打断了。
“那天派出所的人来带走唐铮,我追出校门外,看着他们车走的。”瞿嘉眼神恍惚,回忆当时情形,“除了开走的那辆警车,胡同口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黑车,我就觉着特别眼熟。
“那辆车我见过。高一那时候,有一回叶晓白他家开车过来接,还找你说话,就在学校门口,我和唐铮都看见了……就是那辆黑车,跟着警车一起开走了。
“车后座坐的那人,我觉着就是,就是上次来过那个人。”
“就是哪个?什么人啊?”周遥都不信。
“你问我?是你认识的,你们还隔着车窗说过话。”瞿嘉盯着周遥,“我认不清楚脸我不确定……叶晓白她爸。”
周遥那时也目瞪口呆得。
周身被一阵寒战浸没。
他一把抱住瞿嘉,连说了几遍“不会有事的,嘉你别担心,你别瞎想”。瞿嘉衣服是冷的,双手也很凉,也抱了他,十根手指紧攥着,仿佛就是要从周遥身上汲取全部的温暖。
俩人站在树下,再次同吸一根烟,但那根烟就被雨点儿浇灭了,怎么点怎么灭。
瞿嘉把那根洇成湿漉漉的烟攥进手心里,碾碎了,然后猛地欠身抱住周遥。
嘴唇、人中和睫毛都是湿的,罩住周遥,碾过周遥的脸,紧紧贴着,贴成一个人,好久都不愿撤开。因为和周遥分开,身上迅速就会冷了。
……
周遥的那一年,也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就成长了。他后来一直都认为,自己和瞿嘉都是在十六岁那年正式“成年”。
他在十六岁时获得爱情。
他也在十六岁那年遭遇这件挫折,领略了人间许多冷暖、坎坷与险恶。
有些事他从前不爱向瞿嘉交代,他们周家跟叶晓白家多熟啊!母亲是同事,平时电话、饭局、拜访,太多次了,他怕瞿嘉吃醋所以都不说,把自己那点儿社会关系能藏就藏着。饭局吃过了也没当回事,私底下和叶晓白说话,都是互相拿对方男友开玩笑。
周遥会问,哎你们家铮哥那头暴龙,会找你吵架吗?不吵吧,是不是私底下特温柔,特老实的!
叶晓白会笑着说,找我吵什么呀?我像会吵架的人么?他只找你们这些会吵架的人吵,比如找你们瞿嘉吵。
周遥然后会甜不唧儿地自己交代,瞿嘉就是在外人面前嘴特硬,他其实也怂的,我真生气了要跟他吹了,他立刻就不敢耍横了,还给我做饭吃呢,他每回主动给我做饭,就是讨好我,跟我认怂道歉呢!
周遥也见过叶晓白她爸很多次,每一次都礼貌地点头,喊“叔叔好”。叶晓白他爸也会客气一点头,讲话挺深沉的,“遥遥啊,你好。”
在大企业和部门里担当过一定职位,人的作派和风度上总会有些官派和官腔,不会像周遥他爸老周同志那样木讷内秀,也肯定不像瞿连娣那样快人快语坦率泼辣,叶晓白父亲名叫叶中道,在周遥印象里,还算是挺和气的一位父亲。
话不多言,笑容内敛,人心终究隔一层肚皮。
他们还真就没见唐铮再回来上课,校园里开始风传一些小道消息,都说唐铮怎么样怎么样了。
课间操来回的这一趟路上,就是整个儿高中部学生进行八卦交流的“信息集散地”,很多人都在说这件事。
“唐铮好像真的被抓了,因为那天在学校里打了流氓。”
“不是,根本不是因为打架,他以前也没少打架谁管嘛,是因为有人告他耍流氓。”
“告唐铮耍流氓?开玩笑呢,黑白颠倒了!”
“四班那谁她妈是老师么,她跟我们说的,他们老师都在说这事,说漏嘴了,根本就不是因为打架,说是什么性骚扰。”
这词儿尚比较新鲜少见,平时一般都不会用到,用到就是大事儿了。瞿嘉和周遥同时一回头。瞿嘉脸色突变。
“唐铮把谁怎么样了吗?扯淡。”
“就是他跟叶晓白那事儿呗。”
“他俩不是一对么?谁都知道他俩‘好’着呢。”
“这也叫性骚扰?哎呦,咱们年级里多少男生女生都在互相骚扰啊。”
“叶晓白不会是那个什么了吧,总是请病假不来上课,不会那么严重吧?”
“……”
瞿嘉突然扭头就跑。
周遥赶忙掉头就去追,生怕又出事。
瞿嘉就是一路又跑回教学楼,直闯高二一班的教室。
高二一班教室里空荡荡的,座位上只坐了一位女生,就是叶晓白。别人本来也都去上操了,只有叶晓白以“病假”的理由,避开班级外面的一切八卦视线,就把自己像关牢笼一样关在教室里。最近也总躲着周遥他们,在校园里遇见也不跟他们讲话了。
叶晓白双眼望向窗外,望的也是她坐在牢笼里根本就望不见的人了。
“叶晓白我问你句话。”瞿嘉进去喊了一声。
周遥从后面一把拽住瞿嘉胳膊。
“叶晓白你起来!”瞿嘉面色发白。
“嘉嘉……”周遥把瞿嘉往回搂,被瞿嘉用力一把甩开,甩出好几米。
叶晓白站直了看着瞿嘉,眼角浮现泪痕,表情仍是倔强的不甘心的。
“唐铮为什么出事儿了,他人呢?”瞿嘉就是问,“……谁说他性骚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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