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嘉抬眼看他:“穿过,都不舍得穿。”
周遥:“后来穿坏了?就给扔了?”
瞿嘉:“没穿坏,现在都还几乎是新的。”
周遥:“哦,再穿啊。”
瞿嘉:“废话,那是童鞋!”
瞿嘉垂下单薄的眼皮,自嘲一笑:“不舍得穿,结果那鞋很快就小了,就穿不进去了。我留着没扔呢。”
傻乎乎的嘉嘉。
周遥心里又洇出一股暖意,你把我也一直留着没扔呢,对吧?
咱俩之间,你一直都没扔。
你只是嘴硬不说,打死也不说实话,这种人就是你。
他从身后环抱瞿嘉,搂腰抱了,贴着没撒手。
瞿嘉低头不说话,挨了好久:“干吗呢。”
明知故问,废话么,周遥说:“给你量量腰围,成么。”
瞿嘉低头乱翻手里的书页,不知自己翻的是什么。
这就已经是两人最亲密的姿势,很难再往前迈那一步。周遥就这么搂着,舌头含在喉咙口哼哼:“那,我还想量量你胸围臀围,成么?“
瞿嘉似嘲笑的呲了他一声:“你量啊,你随便量。”
书摊的高度大约在胯骨位置,他俩就攥着手,蹭在瞿嘉的大腿上。
他们在桌下捏对方的手指,挠手心。然后就把五指的指肚对在一起,再十指交握,然后松开来,对手指,再紧紧地交握。
不用眼睛看,这就是在考验彼此的默契。冬日平静的午后,闻着不远处饸饹面的香气,一道阳光从大棚天顶的玻璃窗透进来,淡淡地洒在书摊上,手指好像能触摸心跳……
“什么书啊这么好看?”身后服装摊子的大姐一声爽利的吼,“还挤着看?那谁你再过来一下,这这这的裤衩儿,是小还是不小……”
周遥“嘭”地从瞿嘉身后弹开,表情极不自然。
他下意识扽了一下自己牛仔裤裤dang附近,再用外套捂住……心慌,难受到抓狂。
瞿嘉推开眼前乱七八糟的书,“操”了一句,脸色暴躁。
反应总比别人迟钝那么一分钟,而有些情绪偏偏是后劲儿十足,让瞿嘉眼里缓缓流出很痛苦的神色,沉默许久,缓不过来。
那时好像陷进一片浅金色的流沙,已经越陷越深,觉着自己走不出去了。
……
第46章 薄冰
瞿嘉在那个寒假里, 周末晚上仍然去杰迪唱歌。
那边儿的老板请他, 一听他放寒假呢又喊他过去玩儿, 也有客人捧场乐意听他唱。老板给劳务费的,所以瞿嘉就去了。
但瞿嘉就不想让周遥跟着去:“不是你待的地方。你想听, 我在家里给你唱。”
周遥点头答应着,但说:“家里听你唱,和看你在台上唱, 不一样的么。”
“怎么不一样?“瞿嘉说, “歌厅里那么乱, 你听的都是别人瞎叫唤。”
“听别人喊你‘大长腿’,‘好帅’,就是不一样, 我高兴!”周遥说完调开眼神,自己先乐了,真傻逼。
然后瞿嘉就笑着扇了他这个傻逼。一个柔软的带有温度的耳光,相当于摸脸。
周遥也问瞿嘉, 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唱歌?那几年北京的歌舞厅和迪厅都特别火, 新街口有这家“杰杰”,西坝河有“莱特曼”,蓟门桥边上有一家“那萨”,朝阳公园旁边还有一家特有名的“滚石”。
瞿嘉就说实话:“这些地方互相之间也竞争, 有地盘儿,有固定人的。杰杰的老板一开始请我去玩儿了,对我不错, 也给挺多钱,我再去别家就不合适。”
周遥谄笑:“杰杰的老板有眼光,有品!以后我就固定去这家了!”
瞿嘉冷笑他:“去蹦迪啊?”
“你去我就去……”周遥说,“你不去我跟谁蹦?”
瞿嘉突然哼出一声:“跟你那个特骚的叔叔抱一块儿蹦啊?!”
俩人顿时都笑了。那时的情形,真是一段搞笑的回忆。
三九寒冬,下了一场特别美好的雪。随后一天,他俩叫上唐铮,一起到外边滑冰。
他们相约滑冰,肯定是去不用花钱的冰场了。北京冬天的露天冰场就是北海什刹海,龙潭湖,还有玉渊潭。周遥自己有一双冰鞋的,而唐铮带了自己做的木制包铜皮铁脚的板凳小冰车,在冰上可好使了。这就是穷人家孩子玩儿的,自给自足,自娱自乐。
出来玩儿,为什么还要喊上唐铮这个大灯泡?他俩当时那种状态和心情,已是进退维谷,复杂难言。叫上唐铮,三个人一起反而轻松自在,周遥反而敢上手跟瞿嘉搂脖子取暖,抱着腰摸这摸那。同学之间都那样摸,大家相处就像哥们儿。
本来也是铁哥们儿,不是在乱搞。
但是,假若俩人单独一起,稍微沾一下皮肉,碰个手指,都好像是在背着人“乱搞”。
甚至彼此眼神对一下,都挡不住血液里某些狂跳的因子、嚣张的澎湃。唐铮,就是他俩在那时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的最后一道挡箭牌了。有唐铮在场,仨人之间,就仍然维持男孩子最单纯、干净的兄弟情谊,就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过。
他们就去了离得比较近的北海公园,到了地方碰面一瞧,周遥左肩和右肩各挂着一双冰鞋。
唐铮皱眉:“哟,带两双鞋啊?”
周遥说:“我管潘飞借了一双鞋,瞿嘉没冰鞋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