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宗终于开口道:“娘,四弟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别跟他计较了。”
孙氏哼了哼。
难得一家人团聚, 今晚孙氏叫厨房晚点开火, 特意等着丈夫回来一起用饭。
夜幕降临, 陈廷鉴回来后见了一大家子人, 尤其是几个孙子孙女, 低声埋怨老妻:“又不是过年过节,何必张罗这个,各自吃就是。”
孙氏瞥眼站在不远处的老四,笑道:“驸马爷回家了,这不比过年还喜庆。”
陈敬宗:……
陈孝宗帮他出主意:“以后你每天给母亲写一封信,母亲肯定就不惦记你了。”
陈廷鉴这才发觉妻子竟然还与老四怄着气,关于这点,陈廷鉴倒是支持老四,娶了长公主就该事事以长公主为先。
“开饭吧,我也饿了。”
众人落座,陈敬宗很久没喝酒了,一个人坐一张席,连着喝了两碗酒,一脸餍足。
吃饱喝足,陈廷鉴就把他叫书房去了。
“你怀疑戚瑾,你大哥暗中盯了他半年,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坐下后,陈廷鉴先说正事。
陈敬宗:“正常,您是内阁首辅,就为了提防您,他做什么都会小心翼翼地消除痕迹。”
戚瑾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的,明明觊觎华阳,冷落田氏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在华阳面前展现一腔痴情,这回为了掩饰他陷害驸马陷害大兴左卫的动机,戚瑾连向华阳自证痴情的后路都断送了,跑去睡了两个他以前根本看不上的通房丫鬟,对他这等自命不凡的贵公子而言,何不是一种屈辱?
虽然认真计较起来,戚瑾并没有吃一点亏,倒霉的是那两个通房丫鬟。
陈廷鉴:“嗯,总之这事就交给你大哥吧,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再照顾好长公主。”
论谨言慎行,陈廷鉴还是更相信长子。
陈敬宗看看桌子对面仿佛什么都胸有成竹的老头子,低声道:“对您来说,戚瑾就是狗身上的一只跳蚤,只要您在朝堂上站得稳,他再蹦跶也蹦跶不了多高,也不敢轻易对咱们这一家人出手,就怕您立身不稳,给他以及其他跳蚤重伤的机会。”
陈廷鉴面色一沉,瞪着儿子道:“你这是在拐弯抹角骂我?”
陈敬宗:……
他摸摸鼻梁:“我就是随口打个比方,跳蚤这东西,本来就常出现在狗身上。”
陈廷鉴:“出去!”
陈敬宗还不想多待呢!
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敬宗停下来,侧脸对着老头子道:“我知道您想富国强兵,您现在也有这个能力,但切记您只是一个首辅。您在其他大臣们面前独断专行也就罢了,在皇上面前最好收敛那说一不二的臭脾气,皇上现在年纪小不得不听你的,哪天翅膀硬了,人家能忍?”
“您是帝师,又是先帝托孤的首辅,您不怕皇上生怨,我们三兄弟也不怕,可家里还有母亲,还有一堆孩子。墙倒众人推,陈家现在花团锦簇,哪天您倒了,陈家能不能扛住那些怨恨您的官员,光靠我们三兄弟不管用,还要看皇上站在哪边。”
“您总骂我桀骜不驯,可我在皇上面前从未敢任意妄为,大哥三哥更不会犯傻去冲撞皇上。咱们家唯一有本事让皇上受委屈生怨恨的,就您老一个,接下来该如何对待皇上,您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说完,陈敬宗就要拉开门。
陈廷鉴:“站住!”
陈敬宗原地不动。
陈廷鉴眉头紧锁:“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长公主的意思?”
陈敬宗冷笑:“在她心里,您是天底下第一大圣人,孔老夫子可能都比不上您,她也根本不知道这半年您为了顺利推行改革是如何排除异己的,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会觉得您排除的好,一切都是为了改革大业。”
“我跟您说这些,是因为您教过我,我比任何人都能理解皇上被您严厉教导时可能会生出哪些情绪。”
“我是您儿子,只能忍,皇上可不是,您敢把他当儿子管教对待,除非他像长公主一样心软,否则早晚要跟您翻旧账。”
“戚太后要您严格教导皇上,那是为着她自己儿子好,盼着严师出高徒,可您也得想想自家儿孙,别真把皇上得罪狠了。”
陈廷鉴没说话,只有重重的呼吸传到了儿子耳中。
陈敬宗知道老头子不会高兴被儿子讲大道理,但为了这个家,他也不能一直憋着。
老头是好老头,就是脾气太臭了,容易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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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陈敬宗先去宫里把华阳接了回来。
将华阳送到陈府,陈敬宗就去卫所了。
孙氏看儿子不顺眼,待长公主儿媳是又恭敬又怜爱,只恨她没本事叫先帝起死回生,弥补儿媳丧父的遗憾。
俞秀、罗玉燕在华阳面前也仍然带着一分小心翼翼,就怕哪句话说错,又勾起长公主的伤心事。
她们如此,华阳没待多久就回了四宜堂,一个人乐得自在。
下午婉宜几个散了学,兴高采烈地来四宜堂找四婶。
孩子们就简单多了,见四婶笑靥如花,根本就没想什么先帝不先帝的,一边吃着美味可口的糕点,一边跟四婶叙旧。
华阳先回答孩子们的问题,等孩子们说够了,她再问大郎、二郎、三郎:“祖父现在还有空检查你们的功课吗?”
三个小兄弟一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