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鲤哭笑不得,连连摆手。
爸爸出院以后,不适合再干体力活,恰逢跟妈妈合伙的阿姨家里有事,干脆将快餐店接过来,变成夫妻店。两个人一个采购做饭,一个看店算账,靠着经济实惠打出名气,回头客越攒越多,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男人在鬼门关走过一遭,随着身体的衰败,家庭地位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大男子主义的毛病改了不少,脾气也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开一些“女儿不值钱”的玩笑,偶尔还尬聊几句,关心一下姜鲤的学习。
姜鲤生日这天,妈妈狠狠心,给她买了个十寸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金榜题名”的塑料牌,字体滚了圈金粉,在吸顶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姜鲤抱着一大捧红玫瑰回来——是隔壁班一个腼腆的男生好说歹说,托岑宵宵转交的,她无奈收下,转送给对方一本金牌习题集,劝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委婉表达拒绝。
“小沉送的?”妈妈还不知道她和沉焰分手的事,温和地摸摸她的头,“等高考完,叫他来家里吃饭。”
姜鲤含糊应下,将玫瑰花摆在窗台,洗手准备吃饭。
“咚咚咚”,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她打开门,看见楼梯口放着另一个大蛋糕。
蛋糕盒的顶上,还摆着个精致的猫耳发箍,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谁啊?”爸爸在里面问。
“走错了。”姜鲤提起蛋糕,神色自然地回答着,“爸,妈,你们先吃,我下楼取个快递。”
小区门口的垃圾分类箱旁边,清洁工阿姨正在整理饮料瓶和纸箱。
“阿姨,这个给您。”姜鲤将蛋糕送给对方,甜甜一笑,态度自然又大方,“今天是我生日,蛋糕买多了,吃不完,您带回去吃吧。我记得您有个很可爱的小孙女,这个发箍代我送给她。”
阿姨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不远处的拐角,闪过一个鬼魅般的白影。
不到两个月,沉焰瘦了一大圈,脸色已经不能叫苍白,而是隐隐发青,透着几分死气。
身躯也变得更加瘦削,原来合身的衬衣,现在轻飘飘地挂在肩上,整个人变成行尸走肉,只靠最后一口气吊着。
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姜鲤的背影看,直到她彻底消失,他才低下头,看着手里锋利的匕首。
姜鲤猜的不对,跟踪她的不是阿言,而是狠心说分手的沉焰。他不敢再接近她,又放不下她,总是揣着把刀,像跟踪狂一样远远地跟着她。
不不,他当然不会再伤害她,只是放心不下,想替她考察考察情敌的为人。要是可靠且优秀,也就算了,要是抱着玩弄姜鲤的想法,他在赴死之前,一定要为她解决隐患。
可奇怪的是,追她的人不少,却没哪个符合条件。
他总是想不起吃饭,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不好,抗抑郁的药吃完,也懒得去买,整天恍恍惚惚,全靠对姜鲤的念想活着。
也不是不知道——他死了或许对姜鲤更好。可他到底不敢冒影响她高考的风险,只能强迫自己再忍一两个月。
就在高考第一天自杀好了。无声无息地死在外面,等到路过的人发现他,父母接到警察通知过去认尸,再到消息传出去,高考已经结束,姜鲤一定能正常发挥,考上心仪的大学。
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念他一点儿好?而且,高考对于她,一定是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那么,死在同一天的他,能不能让她印象深刻一点儿?
唯一麻烦的是,肌肤饥渴症越来越严重,得不到来自于她的抚慰,发作时的痛苦,已经到了令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就像现在……沉焰木木地看着剧烈颤抖的双手,想象着不远处是姜鲤递过来的手,激动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于是,无数只看不见的毒虫,顺着曾经碰触过她的皮肤钻进血管,钻进骨髓,在里面啃噬着,翻滚着,大快朵颐。
他蜷缩成一团,用尽所有的意志力与之相抗,直到汗水湿透衬衣,那种疼痛依然没有平息下来的迹象。
沉焰步履踉跄地在街道上游荡,鬼使神差走进一家还没关门的刺青店。
他甚至没有精力探究这里的消毒过不过关,便哆嗦着躺在床上,掀起湿淋淋的上衣,露出瘦得凹下去的小腹。
他拒绝涂抹麻药,像一位走投无路的瘾君子,对满脸沧桑的纹身师道:“给我……纹个名字……”
姜鲤。
这两个笔画并不简单的字,刺进肌肤,需要不短的时间。
而密密麻麻、足以令大多数人叫出声的疼痛,与他正在承受的煎熬相比,就像被蚊子轻轻叮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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