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宇从小就被要求什么都要做得最好。
只有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只有好成绩才可以出去玩;只有和朋友相处得好,才会让爷爷奶奶开心;只有自己管理好自己,父母亲才会满意。
他想得到什么,必须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奶奶说,“你要听话。”
爷爷说,“你要争气。”
父亲说,“不要麻烦别人。”
母亲说,“我生你的时候太年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所以没办法全心全意爱你。”
他很羡慕邓旭文。
邓家在爷爷住的那个院子里,是出了名的抠门和斤斤计较。可邓旭文穿的衣裳永远干净,身上从来没有过被打的伤痕,他被他妈妈追得满院子跑也敢顶嘴,他爸只会乐呵呵地说算了算了。他妈就连他爸一起骂,然后邓旭文就揣着零花钱跑来找他,“要不要出去打游戏?”
魏宇不能去,因为还有很多文章要背,很多大字要写。
“有什么意思?”邓旭文道,“不玩有什么意思?小孩子不就是玩的吗?我生出来,要是吃不好玩不好,为什么要生?”
他这话吼得太大声,被邓妈妈听见,拎回去揍了一顿。
连那一顿揍,魏宇也是羡慕的。
可爷爷说,“永远不要羡慕别人有什么,要看自己能争取到什么。不是自己的永远都不是,但是你的就是你的,知道吗?”
魏宇知道,所以很贪心地把自己仅有的东西全部都拽在手里,一点也不想放开。
爷爷的期待,奶奶的宠爱,父亲的看中和母亲的追求。
现在,又多了一个贺云舒。
唯独他自己,放在最后。
贺云舒没心情吃喝,不断给邓旭文布菜。
邓旭文一点不矫情,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说。
“他也知道这事搞不好会流言四起,所以先回家认错求支持。也是老实,把你的事全说了后,很爽利地跪下去了。他说长这么大没求过人,就只求这一次。只要他们能接受你,以后什么都好商量。怎么商量?”他笔划着手指,“结婚能?生孩子能?还是你又重新去学怎么当贤内助,辅助他一路高升?我听庄勤说了你的事,都不可能吧?他现在都跪下去了,以后这些困难再翻出来,该怎么处理?”
“最重要的,他讨好你并非百分之百的本心。你懂吗?”
她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懂,实在太懂也没有。
曾几何时,她也做过一样的事。
邓旭文扯了餐巾纸擦嘴,道,“很好吃的饭菜。贺小姐,谢谢你的款待,也谢谢你能来找我关切魏宇的情况。虽然他叫我闭嘴,还用绝交做威胁不要我多管闲事。可朋友是什么呢?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你在方家那么多年,该知道魏家的麻烦不比方家少。那么,他一定坚持和你在一起,会面临什么?”邓旭文丢开纸巾,“他这人看着温和,其实固执又认死理,为难死自己也不会主动放弃什么,跟中了毒一样一意孤行。我一直没想通他怎么会喜欢上你?明摆了是个坑,看见的人都知道绕道走,就他偏要把脚伸进去,试试自己厉害不厉害。你觉得这是爱吗?还是纯粹逆反?基于这一点,我也得拦他。”
贺云舒眉皱得死紧,她愿意和魏宇的开始,没想过太多多外在的条件。
只是一个人想要,而另一个人愿意给罢了。
邓旭文见她如此,拿起新手机道,“你既三番五次约我,那必然是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这证明你对他还是有心的,既然有心,那就能做出对你和他都好的选择,对吧?”
“谢谢。”她道谢,虽然他更多是为了魏宇。
邓旭文点点头,“该我说谢谢,谢谢你送的礼,我很喜欢。”
说完,走了。
贺云舒在位置上坐了很久,她想起第一次对孩子们失约时候,他们失望的眼神;想起自己要训练他们习惯分离,他们哭得仿佛被抛弃;又想起分离之后的第二天,他们表现得十分听话,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被伤害过的人在想要得到的时候,会表现得异常乖巧。
贺云舒摸出手机,调了魏宇的电话出来,几次想拨过去却都没有。
直到餐厅的服务员借着倒水的机会催促,她才起身。
这一站起来,发现绿植后面的方洲。
他一直盯着她看,见她终于看见自己,解释道,“妈和小姑让我来陪着吃饭,讨论老二的婚事。突然见了你,过来打个招呼。”
原来如此。
贺云舒了解,轻声说了好巧,然后又说再见。
方洲显然不想再见,迟疑道,“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她当然很不好,既没吃喝的兴趣,也没和人叙旧的情绪,只想赶紧离开。
方洲见她看也不看地走开,那直奔前方而去的决绝的背影,扯得他心钝痛。
他忍不住,拽住了她胳膊。
贺云舒走不脱,皱着眉看他,分明的眼珠仿佛浸水的珍珠散着冷冷的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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