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相对而坐了。
“今天精神不好?”魏宇将热奶茶推给她。
她道,“昨晚上没睡好,有点失眠。”
魏宇指了指眼睛,道,“早晨看见你眼睛红,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这一下就让贺云舒尴尬了,她在单位的形象是大方可亲的有钱太太,从来不生气和伤心落泪。
“我问得太过了?”他又问,“越界了吗?”
贺云舒道,“没有,谢谢领导关心。”
“下班时间,叫我魏宇吧。”他吃一口菜,慢慢道,“你离婚,肯定有很多为难的事。在办公室不好说,同事那边也不方便说,我这边你倒是可以吐一吐苦水。起码我能帮你调个假什么的,譬如今天,你要实在接不下来那报告,也可以找我说一声。”
她道,“不是接不下来,工作其实不饱满,是我自己脑子有点乱。”
“我说的就是这个,不要硬撑。”
魏宇的关心太明显,贺云舒在考虑怎么说。早晨他问她是否给她造成了困扰,她含糊着没回答。这会儿看来,魏宇根本就不准备糊弄过去。他看着柔和亲切,实则很有些直指目标的意思。
毕竟是同事兼领导,贺云舒就不能跟应付叶乔那样吊儿郎当,只好拿出正经的态度同他说话。
“婚是离了,但还有很多麻烦的事情要处理。”她一边吃一边道,“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归男方,我每个周去探视,假期也会跟我过一段时间。不过,孩子们现在太小了,一时间怕习惯不了分离,所以我们有个过渡期。”
魏宇听得认真,捕捉到所谓过渡期的信息后嘴角往下压了压,“过渡期?”
“嗯,住隔壁,早晚轮流管着孩子。孩子们跟我太亲,马上全天不见会不适应,所以我会在这段时间偶尔说加班或者出差不回去,让他们习惯单亲陪护。”她道,“定了三个月的期限,还不知道效果如何。”
离婚,总是孩子可怜。
他们还不懂道理,只讲感情,大多数都只想爸爸妈妈在一起,不想分开。
“离婚太仓促了,我只想速战速决,他可能有别的想法,因此没和双方长辈商量见面,直接协议领证了。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和公婆见面交流过这件事的看法,他也没去见过我父母解释。只是两边的长辈见面两三次,有过这方面的讨论。可能是,他们已经接受了,但我们自身还没太走得出来。其它事不理,只孩子这个事,得配合着安置好。”
魏宇没发表看法,只问,“过渡期是他提的?”
贺云舒看他一眼,点头。
他缓缓地吃着饭,道,“人过生活,一天复一天,没有明确的界线。可心情变化却有一个张弛,或者沉积。有时候某种生活告一段落,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安静一下——”
魏宇说得委婉,贺云舒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可惜方洲抱定了要挽回和复合的心,绝对不会给她留时间整理心情,习惯单身生活。
“可能会交浅言深,但想说的是,千万不要被别人的节奏带跑了。”
设置一个过渡期,说是为了孩子,其实还是为了大人。毕竟越过渡,越过不去。
“你还挺有经验的啊。”她苦笑。
魏宇点头,道,“我就是这样长大的。”
贺云舒听到了魏宇的故事,和她不同版本的离婚纠缠。
魏宇非本地人,老家在海城。他父母亲是长辈介绍结成夫妻,但也经历了自由恋爱,算是家世年龄相当的佳偶。家庭有支持,夫妻有学历有技术,社会地位也很不错,按理应该是能过好生活的小家庭。可当真生活在一起后,便有了诸多摩擦,互不妥协,吵得厉害。
每次吵架,伤筋动骨之外,还要惊动各路兄姐长辈,两边劝说。
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手牵手回家,可吵得多了就生怨气,怨气一起,就怎么都看不顺眼对方了。
长辈发话,说生个孩子应该会好。
魏宇就出生了。
他道,“我不是他们计划中的孩子,只是为了应付爷爷的要求,用来改善夫妻关系的。”
没孩子的时候,矛盾九十九;有了孩子后,就十倍数翻成了九百九十九。
魏宇吃什么,穿什么,学什么,什么时候学,都能成为吵架的话题。
他还是个懵懂的儿童,就亲眼见着家里被砸好几回。
各种玻璃和瓷器的碎片子,飞溅去房间的各处,代表着两人不同的怒火值。
甚至有一回,他的额头被划出一条口子,流了好多血。
父母亲各自推诿责备,爷爷盛怒,叫奶奶将他接出去生活。
如此,父母亲得了自由,反而消停了一段时间。可再没等多久,就爆出人私下离婚的消息。
魏宇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还没大到懂道理的时候,就对爷爷说要爸爸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爷爷是老派人,固执又讲死理。他认定了夫妻结婚就不能离婚,也认定了父母是要为儿女,一旦有人持反对意见,必然遭到他强力的打压。他本就不愿儿子媳妇分开,又兼听了孙子的话,便如同得到了一把巨大的尚方宝剑。
他开始发出家长的威力,言语上要求儿子复婚。
拒绝后,就付诸行动。
他阻拦儿子升职,叫亲近的战友压着儿子的提拔;又联系儿媳妇的单位,陈述人品和德行的关系,离婚则是一个人是不是好人最大的验证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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