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晓得方洲惯爱表演恩爱夫妻的戏码,便配合他。不过,他说是要去找方骏,进了会所里面的院子,却拉着她往更里面单独的小院子走。
一路穿厅过堂,客客气气地同许多客人打招呼。
直到进了无人的封闭院落,他才放开她。
她低头看了下有点红的手腕,揉了揉,道,“什么事?”
方洲揉揉太阳穴,“上前天出了一桩意外,一直处理到昨天半夜。统共只睡了几个小时,幸好定了三个闹钟——”
他从不道歉,只委婉地陈述理由。她向来不同他为难,只要他开口,无论说的内容是什么,都会很懂事地说几句体贴宽慰的话。他则顺势下坡,皆大欢喜。
六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模式。
可这一次,贺云舒并不准备给他台阶。方太太生日一向是家中大事,更何况六十大寿。从去年开始,老方先生已经在悄悄准备礼物,连带方骏也丝毫不敢放松。方洲自然不落人后,很早就同她商量如何办,哪儿知道临到最后,他居然让赵秘书来个电话说忙,便不管了。贺云舒的全部计划被打乱,工作上临时找人顶了一天,自己手忙脚乱通知亲友,来往人情,现场布置,儿子和保姆等等。
她收了笑,冷眼看着他,“什么工作?都处理好了?”
“差不多。”他整了整大衣外套,转而问,“给妈妈的礼物呢?准备好了吗?”
“叫赵秘书帮忙了一部分。”贺云舒没得到答案,声调也变冷了。
方洲有些惊异地看着她,往常的年份,都是她亲手操办。
贺云舒直看进他眼睛,道,“你单独叫我进来,是有什么事?”
方洲略想了想,摇头。
所以,也只是为了例行公事地交待一个缺席三天的敷衍理由。
贺云舒深吸一口气,“只是为了说你工作忙?”
方洲没吭声,略皱了皱眉头,不习惯她突然的咄咄逼人。
贺云舒摸出手机,调出三天前他发的短信,“工作突发,需加班几天,余事自理。”
十三个汉字,三个标点符号,道尽了他对她唯一的义务。仿佛只要告知一声,她便能立刻化身三头六臂的女精钢,独自将全部麻烦搞定。甚至,中间她去电话,他也不接。不接便算了,还特地让赵秘书打电话来说。
“方总实在抽不开身,若有什么需要,直接交待我便是。”
夫妻之间私密事,家庭中牵扯的关系,如何对外人知无不言?
贺云舒很失望,挑挑拣拣,将取礼物的事拜托了她,其它的全部自己消化。
可积火在心底翻涌,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将屏幕戳他面前,“把我叫来,只是为了重复你之前发来短信?没必要吧?”
已经没心思陪他玩举案齐眉的游戏。
方洲别开手机,略有些疑惑,“刚才妈当众批评你,你不开心了?”
“她一向心直口快,我从不放在心上。”她见他没兴趣看,将手机揣回衣兜,“你找不着她头上。”
方洲的眉皱得更深,忍耐着道,“宴席马上要开,你现在找我麻烦?不合适吧?”
他想了想,“等忙完这一场,咱们再好好聊。”
贺云舒点头,正有此意。
她也想好好聊一聊,聊这个婚姻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第二章 谎言
贺云舒同方洲回到前面迎客,虽走在一路,但已经没心情挤笑脸扮恩爱。
方洲不想露陷,倒是多有遮掩。
中间方骏带女朋友苏小鼎来见长辈,方太太的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虽不至于当面斥责,但也冷落得非常明显。那姑娘似浑然无所觉,恭恭敬敬给了礼物就往旁边站着。既不讨好,也没有不自在。反倒是方骏,坐立难安,不断去看她的脸,生怕她受委屈。
方洲不忍胞弟为难,出言搭几句话,算是解围。
大儿子出口相帮,方太太便没再说什么。
方洲对方骏偏了偏头,让他赶紧将人带走,方骏没过于坚持。
人一走,方太太悄声一句,“骏儿越来越不懂事,招呼也不打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这里带。方洲,你是老大,得管着他点儿。”
方洲应了一声,虽没多说,但有些不太赞同的模样。
即将进场的时候,方洲故意落在后面同贺云舒并排,轻声道,“你等下同苏小鼎说几句,别让小弟太难堪。”
她问,“你认识她?”
“见过两三次,娜妞儿的婚礼就是她做的。”
贺云舒稍微有些印象了,那婚礼设计得很不错。仿佛记得,婚礼之前为了谁设计还闹过一场,原来便是那时候认识的?可为什么,方洲也认识了?
她陷入沉思中,难免失神。走几步路,方洲碰了碰她胳膊。她抬头,方骏领着苏小鼎冲她笑。她这才清醒过来,给出一个勉强的笑。方骏表情缓了缓,知道女朋友算是得到兄嫂的承认,便放心地把人带去见其它平辈了。
贺云舒看着方骏的胳膊一直揽着苏小鼎的腰,一路挡着护着,俨然掌心珍宝。
方洲道,“小弟对她,倒是真上心。”
她勾了勾唇,道,“你也知道怎么做叫上心啊。”
方洲连着被刺了二次,怪哉地看她。他伸手紧捏了她手腕,去稍微僻静的地方,沉声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贺云舒用力甩开他手,一言不发往前走。
来往客人多,方家人都算爱面子,方洲果然便没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