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胖低着头接过,嘴唇动了几下,因为人声杂乱,青桐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她送给花小麦的是一把用镰刀改装的弯刀,刀鞘是用熟厚的兽皮做的。
“世上太危险,这把刀给你留着防身。”
“若有人欺负你,记住,这样这样捅。”
花小麦心头颤粟了一下,胡乱点头应了。
再说高氏,她没料到二儿子一家都要走,更没料到二儿子竟把房子托付给一个外人管。这事脱离了她的掌控,气得她是七窍生烟。接着,她发现还有更可气的事。眼看着三天时间到,江家那边竟没有给钱的意思。也不知道她那傻儿子到底是咋说的。
眼看着马车就要离开,高氏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她率领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哭天抢地坐在马车前拦着不让走。理由是舍不得孙女和儿子。
高氏拍着大腿很有节奏地哭着:“老天爷也,你睁眼瞧瞧,那个没良心的狼崽子要抛下亲娘去享福了。我老婆子以后养老靠谁啊。我干脆弄根绳子吊死算了。”
于妈妈淡淡笑着,她早听说李家的老婆子是个老泼妇不好对付,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她来时老夫人就吩咐,让她裁度着给些银子打发了就是。
等青桐和王氏上了马车,行李搬齐后,于妈妈就笑着掏出一个簇新的青色荷包,探出身子,要丢给高氏:“你快别哭闹了,一把年纪了,须要些脸面是不是?这是我们老夫人赏你的,拿去吧。”
高氏立即收住眼泪,不停地搓着手,大声道谢,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谢谢夫人,这位妹子您一看就是个体面可气的人,您别嫌我聒噪,我们乡下人家日子实在太艰难。你们吹根毫毛都比俺们的腰粗是不是?”
于妈妈撇撇嘴,不耐跟她闲扯。她正要丢下荷包,谁知,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极快地夺了过去。于妈妈一怔,转眼一看却是青桐夺了荷包。
她将荷包塞回到于妈妈怀里,然后径自打开包袱,拿出一个半旧的、看上去沉甸甸的黑布包,递给于妈妈:“这个给她吧,够重。”
于妈妈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笑着依言将布包丢了出去。
“啊呀。”高氏像饥饿的老虎扑向婴儿一般,贪婪地抱着黑布包,掂掂重量,一脸狂喜地连连道谢。
“走吧。”
“赶车。”
小厮扬鞭驱马,车子缓缓行进,出了村口逐渐加快。众人目送着马车,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了才罢休。有的人已经将目光转向了高氏怀中那沉甸甸的黑布包。
高氏也知道财不能露白,所以无论别人怎么打探,她都死不松口。她一路得意又小心地抱着包袱飞奔回家。何氏和李大成也跟着在后面飞跑。
“快看看,娘。”
高氏喘着气迫不及待地一层层扯开黑布包。众人急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那银子还是见不着面。
“这富贵人家就是讲究,瞧这包袱打得多结实。”高氏头上冒汗,笑着夸道。
一层又一层,再一层再一层,最后“银子”终于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出来了。
“啊——”
“呸——”
那是什么银子,那是一块亮白亮白的光滑的大石头!
“娘的!”李大成口吐脏话。
高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气得深身抽搐,抖着手骂道:“这肯定是那王氏和青桐干的。我的娘哎——”高氏想追出去骂,转念一想又打住了,一是马车早走远了,肯定追不上,二是她方才那一顿炫耀,这会儿被人知道真相,还不笑话死她。
李大成骂了一阵,忽然三角眼往上一翻,出了个主意道:“娘,这事是老二做得不地道。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那个李老七算个啥东西,也啥管咱李家的房子。”
李大成的话遭到家人的一致支持:“对对,去收回来。”
这下高氏终于找到了发泄点,她也不哭了不闹了,抬脚便向李二成家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钥匙已给了李七成,而他这会儿刚好不在家。众人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发现后面菜园子有个缺口,刚好能钻进一个人。李大成迫不及待地钻进去,接着是何氏,然后是高氏,孩子们也跃跃欲试。
三人走了十来步,李大成就觉得脚下的地直往下塌。
“妈呀。”李大成叫了一声,何氏和高氏也跟着尖叫,只听得扑通扑通三声,三人全身没了进去。
“娘的,这陷阱是哪个缺德玩意挖的。”李大成怒骂,还用想吗?肯定是他那二弟挖的,幸亏不太深。他们只是扭伤了脚而已。
三人再接再厉,进入向李家进发。好容易到了堂屋,让人喜不自禁地是,他们一家竟忘了锁门。李大成瘸着腿,乐呵呵地去推门。
就在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一只大盆当头兜下,里面的臭水馊饭估计还有便溺,全都撒了出来,泼了李大成一头一身。
李大成此刻连骂人都不敢骂,因为脏水会顺进嘴里。不光李大成倒霉,其他人也不太幸运。小孩子爬上床,床塌。何氏去摸菜坛子,结果摸出了条蛇,还咬了她一口,不知有毒没毒。高氏去王氏房里抠墙砖,被一个铁夹子夹了手,痛得嗷嗷直叫。
虽然损兵折将,但仍没挡住这伙人的积极性。李二成家几乎被搬运一空。厨房里的半袋子面没了,半壶油也没了。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都拿走了。当晚,李七成过来查看,一见屋子被人洗劫一空,顿时大惊失色。再一问,原来是李家人干的,不禁又松了一口气。他立即请来乡邻和里正做证,以免将来没法向李二成夫妻交待。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李家的坏名声也随之不胫而走。好在李家几兄妹都已婚嫁完毕,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好的结果。但等到后来,李大成李三成的儿女长大后,这个恶名声才显出威力。
话接正题。李家的霉运其实只是刚开始而已。先是高氏害了痢疾,上吐下泄,弄个半死不活,高氏夜晚起夜,茅厕里头的木板好端端地断了,她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粪池,险些没被憋死。
又过了几天,她睡了几十年的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大床的床腿断了,再几日,高氏去地窖拿东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老人本就骨头脆,她这一跌竟跌断了腿。她起初不舍得花钱,只请了郎中来包扎,耽误了时机,那条腿算是废了。
高氏脸色腊黄,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骂着儿子儿媳妇。想着连日来的一桩桩霉事。此时已经猛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人为的。看这手段二成和王氏做不出来,那就是青桐那个野贱种做的。高氏恨得咬牙切齿,气得心口发堵,嘴里不停咒骂李青桐,但也只是骂骂罢了,还能怎样。她只能将这股气郁结在心,时不时地骂剩下的儿媳妇孙女出气。
那个把李家弄得人仰马翻的李青桐,此时正啃着肥鸡腿,修哉悠哉地坐着甲板上钓鱼。而江希瑞则成了她甩不掉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