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有何看法?”先命人带匈奴使臣去休息,延庆帝目光扫过诸位大臣,悠悠问。
萧御最先出列,沉声道:“皇上,据臣父之前所报,这半年匈奴各部落内战不断,乌渠率领的乌孙部族日渐强盛,极有可能成为匈奴下一任霸主。吉利向来觊觎我大周,这次主动提出和亲,分明想借我大周之势震慑乌渠。依臣之见,皇上不必理睬吉利,任他们鹬蚌相争,大周只需静待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延庆帝摸摸胡子,没有吭声。
萧御的声音刚落,户部尚书出列,朗声道:“皇上,吉利手中握有三十万匈奴大军,兵强马健,乌渠归拢的不过是些虾兵蟹将,论实力远远不足与吉利抗衡。臣倒觉得,吉利是看我大周痛击大理,不敢再小觑朝廷,故诚心和亲交好,所以和亲之策可行。然,吉利过于狂妄,他邀请皇上与诸位公主同去赴宴,分明是想亲自在公主里面挑选,我大周公主岂可容他轻视?臣以为,按长幼之序,派二公主和亲便是了。”
三公主是他亲外孙女,他舍不得,四公主嫁了,五公主有萧家撑腰动不得,二公主没有母族倚仗,正是和亲的好人选。
朝廷主和派的臣子居多,户部尚书一说完,立即获得一片支持。
萧崭没有萧御的好脾气,突然喝道:“二公主才十八,你们竟然要她嫁一个匈奴老头子?”
萧御暗暗瞪他,延庆帝与吉利年龄相当,二弟这话延庆帝恐怕不爱听。
御座之上,延庆帝神色果然冷了下来,淡淡道:“太后最是宠爱几位公主,此事朕必须与太后商量,今日先退朝,明日再议。”
言罢径自走了。
回乾元宫的路上,延庆帝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他目前唯一的女婿:“霆生怎么看?”
景宜单膝跪地,抱拳直言道:“臣承蒙皇上与太后宠爱,自小与几位公主相识,臣宁可带兵出征匈奴,也不愿任何一位公主沦落到匈奴蛮人之手。”
萧御讲过道理了,景宜便想动之以情,希望延庆帝怜惜几个女儿,拒绝和亲。
但景宜还是不够了解延庆帝。
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婿,延庆帝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女婿的意思,莫非他同意和亲,就成了心狠手辣,罔顾公主们的下场吗?
“霆生还是年幼,军国大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延庆帝转转拇指上的龙纹扳指,意味深长地道,最后看眼女婿,直接回了乾元宫。
景宜抬头,目视那位父皇的背影,猜到她的劝说也没管用,她眉头深锁,目光渐渐投向慈安宫。事到如今,只有太后能劝皇上了。
延庆帝确实去了慈安宫。
“你真要送一位公主去和亲?”太后念了一天佛了,见到儿子,她盘腿坐在榻上,手里依然转着佛珠,苍老的脸比平时要白几分。
延庆帝振振有词:“此次南疆之战几乎耗空了国库,五年内朝廷承担不起别的战事。伯严大夸乌渠,朕却觉得乌渠手下全是乌合之众,吉利才是大周的威胁,不如就听他的,安排一位公主和亲,为大周争取十数年,休养生息。”
太后冷笑,闭上眼睛道:“既然皇上心意已决,来找我做什么?”
这个儿子,少时还听几句她的话,登基后越来越固执,她越劝他越要反着来,太后已经死心了。
延庆帝咳了咳,看着地面道:“母后,朕欲派常宁去和亲,您看行吗?”
常宁,是二公主的名字。
太后苦笑,沉默良久,才睁开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延庆帝:“你送哪个公主去和亲,都无异于在我的心头割肉。我不管你送谁,我只管一件事,此去草原,你把她们姐妹三个都带上,除非到了必须告诉她们的时候,我不许你提前传出风声。”
一起去,孙女们心里还能多留几天希望,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父皇带去草原,亲手将她交到匈奴人手里。都去了,姐妹们之间也算是践行了,去送一送,不然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再见的机会。
想到那情形,太后悲从中来,忍不住落了泪。
延庆帝劝慰两句,灰溜溜地走了。
没过多久,宫里旨意便下来了,九月初一,延庆帝将携三位公主亲赴草原。旨意上没提和亲,但所有臣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景宜一眼都不想再看延庆帝,回到陶然居,她也浑身堵得慌,像被人埋进砂层,每次呼吸都要费全身之力。她心寒,为几乎内定的二公主心寒,更为自己心寒,如果不是与萧霆的阴差阳错,这次去和亲的人选,一定是她这个最不受宠的四公主。
“难受是不是?”
枕边人呼吸都比平时沉重,萧霆慢慢坐起来,轻轻地替景宜揉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