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陈娇经历的多,才没有因为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露出什么神色异样。
她跨下台阶,待王慎走近,陈娇像往常那样微笑着欠身行礼:“大人回来了。”
王慎微微颔首,看着她发间的簪子道:“这几日刑部繁忙,耽搁了,手稿写的如何?”
相当于解释了他避而不见的原因。
陈娇听他语气与平日没有不同,彻底松了口气,她为他编书,并非为了自己的名字与他一起流传千古,而是为王慎破过的那些案子着迷。尚书府的日子本就枯燥,若因为一次尴尬丢了这份差事,陈娇会很遗憾。
“写了些,大人今日要看,还是明日再说?”
“今日罢,我去更衣,你在厅堂等我。”
王慎说完,自回房间了。
陈娇重回书房,取了新写的几页手稿,乖乖地去厅堂等候。
长福在院子里待着,厅堂一片安静,陈娇站在北面的椅子旁,想到王慎在里面更衣,她渐渐走神。与他做了那么亲密的事,陈娇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尤其是王慎意乱情迷时口口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他,心里有她吗?还是身边只有她一个貌美的女子,他身中迷药,无意识才叫的她?
陈娇无法肯定。
王慎是位极重规矩的长辈,更是威严的刑部尚书,有过秦越的前车之鉴,陈娇不敢再随便猜测王慎对她动了心,就算动了,她一个嫁过人的下人之女,王慎可能也只想纳她做妾。
陈娇不想给任何人做妾,所以,她宁可白帮了王慎一次,也不需要他负责。
不知不觉就进了六月,艳阳似火。
又有人向陈娇提亲了,这次男方直接托媒人来找的陈管事。
男方是今年才来京赴任的一个八品小官,人在吏部任职,姓范名正阳,据媒婆说,范正阳身高八尺,容貌俊朗,进京后不少人家要与他结亲,但范正阳目光极高,非美人不愿娶,听闻陈家有女貌美倾城,便来托她提亲。
陈管事不信媒人的托词,女儿再美,身份名声在那摆着,依陈管事看,范正阳八成是想通过女儿结交大人。京城大小官员汇聚,范正阳只是八品小吏,真能与刑部尚书沾上关系,就算大人不会提携帮衬,吏部其他官员多多少少也会给范正阳一些便利。
陈管事觉得范正阳动机不纯,可身为一个父亲,他当然希望女儿再嫁顺利,范正阳既然想巴结大人,成亲之后,他一定会对女儿好。而且媒婆说了,范正阳父母早逝,老家只有两个兄弟,女儿嫁过去既不用看婆婆脸色,又没有妯娌纠纷。
媒婆走后,陈管事思来想去,暂且没有知会女儿。
傍晚王慎回府,陈管事先去与王慎商量了。
王慎正襟危坐,听完陈管事的介绍,他沉吟片刻道:“我对吏部底层官员不熟,倒是没听说过此人。”
陈管事叹道:“他官阶虽低,但也是个官,娇娇的出身哪里配得上?我只怕他娶娇娇乃另有所图。”
王慎听得出来,陈管事还是想促成这门婚事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亲自教养的姑娘能嫁进官员之家,只要对方品行过关,即便有些结交他的心思,王慎也乐见其成。
“阿娇怎么说?”喝口茶,王慎不动声色地问。
陈管事道:“我还没跟她说,大人先帮我掌掌眼?如果他为人不靠谱,那就算了。”
他总不能为了女儿,连累大人的名声。
王慎点点头。
这一晚,王慎又没睡好。
第二日,王慎到了刑部后,叫来了自己的另一个门生吴旷。吴旷现在也只是个七品小官,与底层官员走动最方便,王慎便命吴旷去打听吏部范正阳的为人。
吴旷性格爽朗,很会结交朋友,将范正阳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这日吴旷还特意与范正阳约好一起去下馆子。黄昏时分,临近下值时,吴旷去找王慎回禀,谈了将近两刻钟,师生二人自然一起走出了刑部。
范正阳就在宫门外等候吴旷。
距离还远,吴旷低声对王慎道:“先生,那人便是范正阳,弟子与他有约,先告辞了。”
王慎颔首。
吴旷朝他拱手,随即加快脚步朝范正阳赶去。
王慎继续不缓不急地走,同时暗暗打量远处的范正阳。范正阳今年二十六岁,穿一身灰色官袍,他是文官,但身材高大健硕,剑眉星目,可谓风流倜傥。与吴旷见面后,范正阳并没有朝他这边看来,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范正阳的容貌,王慎挑不出错,而据吴旷探听到的消息,范正阳在吏部兢兢业业、以礼待人,人缘颇好,才进京半年多,便有几位同僚、上峰替他说媒,而范正阳有的直接婉拒了,有的去相看后才拒绝的,理由确实是不满女方的容貌,还因此得罪了人。
心性高傲不愿屈就吗?
可他怎知陈娇貌美倾城?光听传闻便来提亲了?他就不介意陈娇无法有孕的谣言?
王慎挑不出范正阳的问题,但他总觉得其中另有内情,不光光是巴结他与否的问题。
心事重重地回了府,一下车,王慎便看到了陈管事。
陈管事嘴上不说,目光却期待地望着他,距离王慎答应帮他打听范正阳的人品,已经过去四五日了,陈管事又好奇又着急知道结果。
王慎只好将吴旷打听到的消息转述给陈管事。
陈管事心里一喜,范正阳敢得罪吏部的上峰,就说明他不是想靠姻亲往上爬的人。
“那,大人觉得这婚事能应吗?”陈管事难掩激动地问。
王慎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怀疑范正阳动机不纯,但他没有证据。
王慎更怕,他的怀疑只是出自私心,更怕因为自己的私心,耽误了陈娇的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