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和岸上的人乱作一团,喊叫声此起彼伏。
罗战脑子里嗡得一声,血往脑门儿上撞,头重脚轻。他徒劳地爬上岸边围栏大喊大叫,眼睁睁瞧着程宇在水里被绳索拖拽上船,毫无知觉力气的身体像挂在船帮上浸满了水的一只麻袋。
“程宇!程宇!!!!!!!!!!”
罗战嘶吼。
他那时候突然害怕极了。
他这辈子亲身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痛,可不敢再来一回。程宇要是出个什么事儿,简直是挖他的心、要他的命了。
一群同事七手八脚地给程宇剥掉外边儿一层厚重粘连的湿衣服,再拿大棉被裹上,晤手晤脚,推拿心口,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程宇痛楚的喘息声。
程宇累得不能动弹,血液凝滞,四仰躺在大鸭子船的甲板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墨蓝色清澈的夜空,瞳膜上繁星变幻出奇异的图案,耳畔隐隐约约听见罗战喊他的名字……
又有人划着小船增援,罗战突然甩脱大衣,腾空翻过围栏,跳下岸堤,扑进了水中!
冰冷的湖水争先恐后灌入他的衣服领子,他顿时弄明白了,一百年前泰坦尼克号上那些倒霉蛋都是怎么冻死的。
真尼玛的冷啊我操!!!!!!!!!!!!!!!
罗战嗷嗷地像只大雁似的在水里扑腾,蹿上小船,劈手夺过船桨,哗啦哗啦地就划过去了。他重新又跳进水里,游向那个桥墩。
潘阳瞧见了,急得喊:“罗战你回来!你你你,你没系保险绳呢你不要命啦!!!”
程宇挣扎着从棉被里探出头来,吃惊地盯着罗战水中的背影。
罗战是脑子气炸了,火儿大了,摽住桥墩子,一把薅起那孩子的衣服领子。
小眼镜吓坏了:“你你你,你干嘛,不,不要……”
罗战破口大骂:“你妈个不要!你瞎折腾什么,跟老子上岸去!”
小眼镜吓得拼命摇头。
罗战冒着火质问:“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眼镜抖抖索索地说:“我,我,我叫徐晓凡。”
罗战怒哼哼得:“好,徐晓凡,我问你,你瞧见刚才那个警察了吗?”
小眼镜哀怨地点点头。
罗战扯着脖子怒吼:“他为了救你一命他都跳下水来三趟了!这水多冷啊,把人都快冻死了,你妈的也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懂不懂事儿、有没有心肝啊你?!
“你看在他这么辛苦这么玩儿命地救你,你好意思寻死吗你对得起警察同志吗你他妈的要折腾到啥时候啊你!!!”
小眼镜也内疚了,觉得对不住认真负责的小警帽儿,呜呜呜地哭。可是寻死这事儿有时候就像某种强迫症,或者癔病,不达目标不罢休似的,这时候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了。
罗战只泡了一分钟,也冻得小腿肚子快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