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玉管笔凌空而出,如蘸银河星光,挥毫洒墨,正是北辰儒门以笔杀人、以词克敌的独门心法。
“刻木为吏,画地为狱,困!”
直到一座牢笼从天而降,昭昭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墨色流转的牢笼越缩越小,被困其中的昭昭无法自然站立,只能将背脊弯得越来越低,蜷缩成一个极难受的姿势。
慕灵皱眉道:“仙子何苦为难一个凡人!”
师岚烟身后的侍女出声:
“明明是这凡女先故意挑衅,我们家仙子只不过是回击一二罢了,怎么能叫为难?”
“就是就是,我们北辰儒门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师岚烟看着被关在笔墨牢里的少女,这口气刚顺了下去,便听宗斐幽幽开口:
“仙子在离恨天门外欺负师尊的妻子,是生怕师尊见不到你跋扈生事的模样吗?”
师岚烟顿时像被掐住七寸的蛇一般没了脾气。
“……我与天枢青梅竹马,他不会因为了一个认识不过两年的女子生我气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师岚烟已然心虚三分。
天枢道君待她的确是有些情谊,但这点情谊更多的是看在北辰儒门的面子,且不能逾越底线。
谁也不知道,这个与他有夫妻之实的凡女,在不在他的底线之上。
慕灵忽而看向身后宫阙。
“师尊出来了!”
四人齐齐转过头。
视线尽处,如霜雪纯白无垢的身影乘风而行,宽大袍袖上银线泛起粼粼波光,在晴日下光华流离,宛若九天仙鹤扶摇而上,朝着四方来贺的登仙台而去。
师岚烟紧张极了,脑中已闪过无数个天枢道君站出来替这凡女撑腰,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的画面。
然而——
没有。
从始至终,那翩然若仙人的身影,只垂目淡淡撇来一眼,眼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脚步连一丝凝滞也无。
慕灵和宗斐对视一眼。
“师尊……传讯叫我们去登仙台。”
竟真的不管这位差点成了他们师母的女子吗?
两人有些迟疑,但天枢道君的命令是绝对的,两人不敢违背,只能神色复杂地告诫了师岚烟几句便离去了。
昭昭迎着光仰望那人的背影,被灼灼日光刺得眼眶泛酸。
“……哈,看来道君待你,也不过泛泛。”
师岚烟自己也觉得意外。
不过,无论如何,天枢道君没有替这少女撑腰这件事令她顿觉浑身舒畅。
她挥手撤去笔墨牢,昭昭瞬间浑身酸软地跌坐在地。
远处钟鼓铿锵,箫管嘈喝,乐声仿佛从云中传来,响彻长空。
应是登仙台开宴,四方宝地的修士皆来恭贺天枢道君重回昆吾,修界又有了镇守一方的定海神针。
看着少女狼狈模样,师岚烟心底生出几分轻飘飘的怜悯: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这修界,本就不是你们这种凡人该待的地方。”
昭昭的心底又浮现出那个名字。
谢兰殊。
谢兰殊。
那是她十五岁时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夫婿。
没有来处,没有记忆,连姓氏和姓名都是她亲自所赐的夫婿。
仿佛一场梦幻泡影,碎裂在这仙雾缭绕的三十三宫外。
她想,别再念啦,不管她再将这个名字念多少次,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昭昭抬起头,苍白的唇动了动:
“你喜欢天枢道君?”
师岚烟脸色又青又红,变幻了好一阵才道:
“是又如何?你想指责我?别做梦了,我与道君相伴千年,你才是那个趁虚而入的第三……”
“我只是有件事想同仙子说。”
少女疲倦苍白的面容上忽而生出几分神采,她微微笑着,柔软脸颊浮现两汪梨涡,别有一番灵动俏丽的风姿。
“我已有身孕。”
短短五个字恍若一道惊雷,将师岚烟从头到尾劈了个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