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他小小年纪也知道若将二阿哥贬为庶人的下场是什么,十几岁尚是半大的孩子,若被赶出紫禁城,半点谋生的技能都没有,只剩下死路一条。
大阿哥扬声打断他的话:“你这话我不认可,古人有云,天子犯法该以庶民同罪,皇阿玛一向公正严明,定不会包庇于废太子的,更何况,方才我所言语皆看在废太子已有悔过之意,若不然……”
“若不然什么?要砍了保成的脑袋吗?”皇上的声音陡然拔高,冷声道:“胤禔,你口口声声说朕公正严明,你怎么不说‘子不教父之过’,若朕真按律法追究保成罪责,别说你,朕都得自缢谢罪,是不是到了这般地步,你才会满意?”
大阿哥一愣,旋即跪地请罪:“皇阿玛息怒,儿臣,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看向大阿哥,眼中有说不出的失望:“你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哪个意思?你莫要以为你不说,朕就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这些日子你说这么多,做这么多,无非是怕朕再立保成为太子,想着斩草除根才能安心是不是?”
“你更想着自己乃是长子,朕该立你为太子,如今朕正值壮年,你就敢一口一个‘废太子’叫着,逼着朕将二阿哥贬为庶人,若来日你真的继承大统,哪里会容得了你的弟弟们?”
这下不光大阿哥,以纳兰·明珠为首之人皆跪下来请罪。
皇上看着下首跪着的这些人,却是摇头道:“传朕旨意,大阿哥胤禔闭门思过三个月。”
大阿哥心有余悸,想着情况总部算太坏,连声谢恩。
他知道这步棋是险棋,如今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很快,前朝的消息就传到了后宫,惠妃知晓这事儿后更是哭天抢地的,当即就去找觉罗·明珊,要觉罗·明珊陪着她一起去见太皇太后,“……不管怎么说,大阿哥也是你的丈夫,若他失势,你以为你在后宫中能有好日子过?你先前照顾了太皇太后好些日子,多少也能在太皇太后跟前说几句话的。”
说着,她更是不由分说拽着觉罗·明珊的胳膊就要往外走:“走,跟本宫去见太皇太后!”
觉罗·明珊与大阿哥母子相处的时间越多,就越瞧不上大阿哥母子,如今更是冷冷将惠妃的手甩开,正色道:“还望额娘三思而后行,后宫不得干政,额娘进宫多年,这个规矩应该是知道的。”
“如今大爷在前朝得皇阿玛训斥,本就惹得皇阿玛不高兴,可距离事发不到两个时辰,您就巴巴赶去慈宁宫求情,您说皇阿玛和老祖宗知晓这事儿后会高兴吗?”
“若妾身是您,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做,也免得惹皇阿玛他们厌弃。”
不,若她是惠妃,知晓这事儿后还会奏请皇上严惩大阿哥,只不过她知道惠妃做不到这一步的。
但觉罗·明珊到底还是高看了惠妃,如今惠妃哭哭啼啼的,忍不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看你就是巴不得大阿哥落得这般地步,本宫可告诉你,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本不是聪慧之人,如今情急之下更是脑袋混沌一片,什么都听不进去。
觉罗·明珊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道:“额娘这话当真?额娘若非要带着妾身去慈宁宫,妾身自推脱不得,只是还望额娘想清楚,到了老祖宗跟前,您可就不能左右妾身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若真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惹得老祖宗愈发生气,您后悔可就完了。”
惠妃这人吧,向来是吃硬不吃软,仔细一想就明白这话中的深意,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惠妃急匆匆到了慈宁宫,谁知道却连太皇太后的面都没有见着,迎出来的是苏麻喇嬷,恭恭敬敬与她道:“惠妃娘娘请回吧,老祖宗方才才喝了药,如今已经歇下了。”
惠妃却不死心,舔着脸道:“无妨,本宫等一等就是了。”
苏麻喇嬷心想这惠妃果真如太皇太后所言不是什么聪明人,如今更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只道:“惠妃娘娘,老祖宗前些日子就已经说了,后宫上下之事皆交由平贵妃娘娘做主,若惠妃娘娘有事相求,不如去找平贵妃娘娘。”
太皇太后从前就已知晓映微的本事,自荣妃之事后,更对她放心不少,便与众人说今后她老人家不再管事,只安心颐养天年,将偌大一个后宫都交给映微了。
惠妃若再听不明白这话那就是个傻子了,道谢后就匆匆去了储秀宫。
想着自己从前与映微的嫌隙,惠妃心里还算有点数的,生怕映微不见她,也不等人通传,直接闯了进去。
此时映微正陪着六公主下五子棋,当即也猜到惠妃前来所为何事,知道这一遭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索性就叫六公主先带十二阿哥出去玩,这才对着惠妃道:“……不知惠妃今日过来可有什么事儿?”
谁知道她这话还没说完,惠妃就朝着她直挺挺跪了下来:“平贵妃,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大阿哥啊!”
她自诩自己乃四妃之首,资历颇深,一向自视甚高,还是头一次这般。
映微下意识退后半步。
她太清楚惠妃是什么德行,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故而如今面上半分波澜都没有,只道:“惠妃所指可是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今日本宫也有所听闻,只知皇上下令命大阿哥禁足三个月,并未过多责罚,又何来救大阿哥一说?”
说着,她更是要扶惠妃起来:“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着皇上解了大阿哥禁足后,大阿哥好生在皇上跟前认错一番,这事儿就能揭过了……”
“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皇上的脾性你应该也很清楚,今日并未当众降罪于大阿哥,想必就是无事的。”
“不,不能这样!要是这样全完了!”惠妃就差直说等着三个月后,大阿哥便彻彻底底与那太子之位无缘了,“反正……平贵妃您就求皇上免了大阿哥的禁足吧,他这次定是受人挑唆才会如此的……”
映微摇摇头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儿,本宫实在无能为力。”
这话说的十分干脆。
这下惠妃是跪也不是,起也不是。
映微见状便要春萍搀着他起来,想着历史上大阿哥的处境比如今糟多了,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阿哥如今已经娶妻,是大人了,本宫也知道身为人母便是儿子到了六七十岁也是惦念他的,只是有的时候多多放手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话是好意,可落在如今惠妃的耳朵里却成了风凉话,当即直道:“你不帮便是了,何苦还来教训我?”
“你那点小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
话毕,她更是气冲冲就走了。
惹得春萍没好气道:“这,这……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人?娘娘,幸好您没帮她,不然只怕惠妃也不记得您的恩情的。”
映微苦笑着摇摇头。
惠妃离开储秀宫是满脸怒气,走到半路还碰到了德妃。
德妃明面上一向是个和善人,笑眯眯拥护惠妃打招呼,可如今的惠妃却觉得她们一个个都在看自己笑话,冷哼一声就走了,像脚底下踩了风火轮似的,多一秒钟都不愿停留。
可德妃却瞧着她眼眶发红,忍不住摇摇头道:“惠妃从前多风光的一个人啊,没想到如今却成了笑话。”
她身边的宫女讨好道:“大阿哥经今日一事只怕是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如此说来,一众阿哥中就数咱们六阿哥胜算最大,等着六阿哥继承大统后,娘娘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那平贵妃见到娘娘也得屈膝行礼了。”
这话说的德妃心里好一阵舒坦,嘴角含笑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话你当着本宫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叫别人听见,本宫都保不住你。”
顿了顿,她更是迟疑道:“也不知是皇上看重大阿哥的缘故,还是已经折损了一个儿子,不忍心再降罪于大阿哥的缘故,皇上今日对大阿哥是格外开恩,只罚他禁足三个月,如此看来,大阿哥未必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她不免有些担心,只觉得得想个法子彻底让大阿哥与皇位无缘才是。
叫她绞尽脑汁想了几日,当真想出个绝妙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