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点点头,继而问起太子昨夜睡得可还习惯,吃的可还习惯之类的话。
太子一一作答,言语之中既恭敬又不失亲昵,叫太皇太后心里一阵熨帖。
到了最后,太皇太后直道:“……这次哀家召了好些格格一同前来畅春园,其中缘由你大概也是知道的,哀家也想过了,虽说娶妻当娶贤,可也得娶一个自己喜欢的才是,以后夫妻两个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这次能够前来畅春园的格格们皆是不错的,你若有喜欢的直接与哀家说一声,哀家给你做主。”
太子却是下意识皱皱眉。
大阿哥娶了个尚书之女,怎么到他这儿就变成娶个自己喜欢的就行了?
他很难不多想,下意识觉得是不是映微与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毕竟这些日子连他都知道皇阿玛有多宠十二阿哥,莫不是真如完颜嬷嬷所说,他的那位好姨母打算拥护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想及此,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正色道:“老祖宗,不必如此,您为我挑的太子妃人选想必是极好的。”
太皇太后看着他长大,他那点小心思哪里看不出来?当即虽一口应下,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见太子无意与那些格格们接触,太皇太后也不好勉强,等着太子下去后便与映微说起这件事来:“……这些格格中瓜尔佳氏出身最好,哀家看太子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想娶个高门贵女,可,可他从小被人捧着宠着,半点不知道让着别人,那瓜尔佳氏哀家也打听过了,倒也是个好姑娘,只是性子娇气了些,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哪里能过的下去?”
映微正色道:“您说的极是,夫妻之间就该互相体谅,日子才能过的和和美美。”
她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又知太子如今与自己越来越疏远,这等事儿可不敢随便插话。
太皇太后又斟酌道:“哀家觉得兆佳氏不错,虽说阿玛只是侍郎,却是家中次女,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懂得心疼人,且爱说爱笑的,长得也好看……这样的姑娘只怕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要求娶了。”
映微却迟疑道:“只是……大阿哥娶了尚书之女,却叫太子娶侍郎之女,臣妾只怕朝中有所异动。”
朝中上下一个个都是人精,皆盯着皇上如何行事,若太子真娶了兆佳氏,只怕会有人觉得皇上偏心于大阿哥,继而引起朝中大乱。
她能想到的事儿,太皇太后自然也能想到,当即冷冷一笑:“若是如此,是最好不过了。”
“哀家正好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心怀不轨。”
映微正色应是。
太皇太后更是带着映微前去后花园一趟,十来个姑娘们正在花园散步,一个个灵气逼人,欢声笑语不断,兆佳格格更是首当其冲,替这个姐姐斟茶,替那个妹妹拿糕点,将每个人都照顾的面面俱到。
有人见她忙来忙去,叫她歇一歇,她只笑着道:“没事儿的,我们家人多,玛嬷更是年纪大了,我时常在家中照顾她,如今出来这几日,整日闲着也没事儿,你们不必管我,我累了自会歇一歇的。”
甭管什么时候,她说话总是嘴角带笑,那张好看灵巧的面容愈发动人了。
太皇太后与映微站在高处的凉亭中,故而下面的姑娘们并不能发现她们。
映微的眼神又落在了瓜尔佳格格面上,这人模样虽也是不错,却因是一干格格中身份最高的,瞧着有几分倨傲,就连兆佳格格将果子递到她手上,她也不过是淡淡点点头,就像是对寻常丫鬟一样。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心气高的。
太皇太后与映微是一样的想法,略在凉亭站了会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太皇太后则请了皇上过来说话,与皇上说了这些格格们,更是对兆佳格格褒扬不断。
皇上笑看着映微,想听听她的意思。
可映微却是含笑给太皇太后剥葡萄,并未插话。
皇上这才道:“……听老祖宗您这样一说,就连朕都觉得兆佳格格不错,只是保成年纪还小,又身份尊贵,他的亲事得慎之又慎,就算兆佳格格很好,也得多打听打听才是,叫她与保成多接触几次,朕就怕重蹈大阿哥覆辙。”
太皇太后也正有此意。
等着太子翌日再来请安时,赫然见着太皇太后身边站着位格格。
他乃储君,身边也有些可用之人,虽明面上并未见过这些格格,但背地里却是知道的,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兆佳格格。
兆佳格格并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意图,真当太皇太后是召她们前来侍疾的,伺候起太皇太后来十分尽心尽力。
太子却是知道其中的关键之处,心想太皇太后莫不是看中了这人?
他迟疑着上前请安。
太皇太后却招呼道:“……宛如,哀家方才听你说你擅长画山水图,也真是巧了,太子不擅作画,哀家记得他小时候画的竹子像甘蔗似的,正好今日你也在这儿,不如教教太子。”
宛如正是兆佳格格的闺名。
兆佳格格看着太子掩嘴直笑,大大方方道:“宛如不敢在太子跟前班门弄斧。”
说着,她更是道:“我听我阿玛说了,太子贵为储君,身边的先生们皆是博学多才,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敢教太子?”
太子沉着脸道:“多谢老祖宗,只是今日我还有功课没有写完,跟着兆佳格格学画画,还是改日吧……”
太皇太后依旧乐呵呵道:“今日不成,那就改日吧。”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道:“学业虽重要,但身子更重要,你皇阿玛说了,先前你们在紫禁城里日日紧绷着心神,如今到了畅春园也能松快些,今日就陪着哀家多说说话。”
太子只能应是。
可接下来,太子大多是听太皇太后与兆佳格格说话,若无太皇太后发问,绝不多言。
太皇太后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着兆佳格格走后,她老人家索性开门见山道:“今日哀家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太子也憋着一肚子火气,这气打从进来后就没褪过,如今是越想越气,只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扬声道:“前几日哀家问你想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你说一切都凭哀家做主,如今哀家倒是帮你选了个出来,可你倒好,别说与兆佳格格说话,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给别人,人家兆佳格格回去只怕还不明白今日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太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又气又委屈。
他不明白一向疼爱他的老祖宗为何会为他选中兆佳格格?这几日平贵妃与老祖宗朝夕相处的,难不成真的是她在背后捣鬼?
太皇太后最不喜欢瞧见太子这般模样,好像天底下人都亏钱他似的,却不知道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当即更是道:“也罢,都怪哀家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孩子们的亲事自该有父母做主,以后……你的亲事哀家就不插手了,交给你皇阿玛就是了。”
一见太皇太后真的动怒,太子也吓坏了,连忙跪下来:“老祖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